“我一路找進去,直到我親眼見到,小楠和寧姨被抓進了寧家一處還未着火的房子,我跟上去,可還來不及救她,房子就燒了起來。”
“那火焰燃燒的速度,快的驚人,我聽到小楠的哭叫聲,也聽到寧姨的叫罵聲,可那些聲音很快就被烈火吞噬,成爲了虛無。”
“空氣裡,熱浪翻滾,我的眼睛能看到的,是在烈焰中迅速變形的房子,耳朵能聽到的,是火焰燃燒發出的爆裂聲。”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夜宅的,我只知道,等我意識轉醒,看到的就是母親。”
“母親告訴我,寧家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寧姨也好,小楠也罷,都在那一場大火中,被燒的屍骨無存,甚至連骨灰都分不清,誰是誰。”
“到最後,我只能將寧姨跟小楠合葬在一起。”夜宸說着,語速緩慢沉重,雙手死死的握住,青筋暴出,眸光中的恨意,宛若凝實。
穆小凡震驚了,她沒想過,只不過五歲的寧小楠,所遭遇的,會是這麼慘烈的死亡。
在烈焰中,活生生的被燒成灰燼。甚至連家人裡,都沒有留下一個倖存者。
“寧家到底得罪了誰,竟然要這麼狠毒,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她又驚又怒,感同身受的問了出來。
“是誰?呵呵。”夜宸冷笑不止,原本的黑眸此時紅的,幾欲滴血。“你絕對想不到是誰,因爲做出這一切的人,竟然是小楠的爸爸,寧姨的丈夫。”
穆小凡徹底震驚了,大張着嘴,發不出半點聲音。
“十三年了,小楠死了十三年,可那場大火,卻在我心裡燒了十三年。”
“我沒有一分一秒不在想將那個混蛋找出來,然後問問他爲什麼要那麼做,小楠是他的女兒,寧姨是他的妻子,爲什麼他要做出這種殘忍的事情。”
“爲什麼他可以狠心絕情到,親手拖着自己的妻子女兒,被烈火活活燒死。”
夜宸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木質桌面上,似是要藉此來發泄掉心裡的恨意。
穆小凡捂住了自己的嘴,因爲她害怕下一刻,自己會因爲驚恐,而叫喊出來。
一個人要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夠在滅人滿門的同時,還親手將自己的妻子女兒送進火場燒死。
這樣的人,還能算是人嗎?分明是惡魔還要惡魔。
“可是,無論我怎麼找,我都找不到他,他就像是在這人間蒸發了,消失的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母親告訴我,他或許早就在那場大火中喪生了,可我知道,他一定沒死,他一定躲在某個角落裡。”
“我甚至有種感覺,他回來了,就潛藏在這座城市,可我卻找不到他半點的行蹤。”夜宸的聲音,因爲難以壓抑的恨意而顫抖,手掌不斷的在桌面敲擊,自虐。
穆小凡嚇了一跳,連忙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讓他不能再繼續,“夜宸,這不怪你,真的,這不是你的錯。”
“怎麼不是我的錯,要不是我跑的太慢,我就可以救下她們,寧姨也好,小楠也好,她們都不會死。”
夜宸痛苦的嘶吼,他的聲音,在這一刻,聽起來,就像是一隻瀕死的野獸。
穆小凡忽然明白了,這些年,折磨他的,不僅僅是親眼目睹寧小楠的死亡,更是因爲他對寧小楠的無能爲力。
他自責自己沒有能夠救出寧小楠,所以,寧小楠纔會成爲他心上的傷,永不癒合,並且每一次觸碰,都將帶來無盡的痛苦。
可在這件事情裡,最無辜的人,最受折磨的人,恰恰正是夜宸。
“夜宸,你別這樣。”她忽地,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能緊緊的抱住他,以免他再自虐。
“這一切都是因爲我的食言,按照約定,我應該早一天到,去給小楠送生日禮物,可我卻晚了一天,所以,我的禮物永遠也沒能送出去。”
“所以我痛恨食言,從那之後,但凡是我答應的事情,無論多難,都一定會做到。”
夜宸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一枚精緻的髮卡上,目光裡閃爍的有悔恨,有自責,更有追悔莫及。
這樣的他,讓穆小凡更心疼。
她從來不知道,在夜宸言出必踐的背後,還有着這麼難堪痛苦的過往。
原來,夜宸並不是一味的再向商人看齊,在他心裡,還留有承諾,所以他沒能成爲一個出爾反爾的奸商,而是成爲了一個信守承諾的商人。
可她在知道這些之前,還因爲寧小楠而吃醋,逼的夜宸將自己那不能癒合的傷口再一次扒開,說出那些血淋淋的事實,讓傷口再一次血肉模糊。
她到底是在做什麼。
夜宸不想說,可她卻逼的他說,難道這就是她口中所謂的愛嗎?
穆小凡忽然發覺,自己是那麼的自私,她從未相信過夜宸,她直覺的認爲寧小楠,一定是個跟夜宸有着情感糾葛的前任,所以纔會吃醋不已。
卻沒想到,寧小楠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並且,在十三年前,就已經死了,還是最慘烈的死法。
“夜宸,對不起,我應該相信你的。”她後悔莫及。“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夜宸,你怪我吧。”
她的眼淚一顆顆的砸落,掉在他手背上,砸的他的心,也跟着發顫。
“傻丫頭,這怎麼能怪你。”發泄過後,夜宸的情緒有些穩定下來了。
他看着穆小凡哭的跟個小貓一樣,心裡的恨意,不知不覺散去了大半。
也正是因爲有了穆小凡,他心裡的仇恨,纔沒有將他吞噬。
而穆小凡,正是他的救贖。
“是我讓你誤會了。”他收緊手臂,將她牢牢的圈在懷裡。
“不是,是我的錯,是我不好。”穆小凡一邊哭一邊認錯。
“不,是我的錯,我早說過的,讓你隨心所欲的做自己。可我卻忽略了你的感受。”夜宸也在道歉。
“何況,看你吃醋,我挺開心的。”說着,他脣角不可避免的揚起一個弧度來,“只是,吃醋歸吃醋,別咬自己了,萬一咬壞了,我還得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