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的每一天似乎還是一樣的,但是又有些不同之處了,因爲每天,我多了另一件事情要做,那麼離開地府,隱去蹤跡潛入那座無人知道的孤島,以及藏在自己的宮殿中,劃出一面光鏡,默默看着在天宮的小糰子。
我分不清自己心中是怎樣的心情,只是腦海中常常浮現這個小糰子的身影,很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我是自最冰寒的幽冥中出生的,生來手染血腥與罪惡與光明不容,她卻是沐浴在光明之下,那雙大眼睛總是乾淨的纖塵不染,我想守護這份乾淨純澈,又想讓她染上我的黑,與我一起墮入地獄。
小糰子一天天的長大,直到她完全學會了自理後,人偶也消失了,偌大的島嶼上便只有小糰子一個人,以及開的極其茂盛的桃花林,顯得唯美而又蕭瑟。
她每天孤零零的身影看起來分外可憐,一雙大眼睛總是張望着遠方,似乎是想要知道這裡是哪裡,又想知道自己是誰,沒有人與她說話,眼中似乎升起了蘊蘊霧氣。
我看着心尖一觸,後來,便衝動的做了一個決定,再次的踏上那座孤島,事實上,我的身體比我的腦海想法更誠實,當我這麼想之後,人便已經在那片桃林之中。
側臥在桃花樹的樹幹上,我閉着眼睛,微風輕拂,能夠感覺到桃花瓣點點墜落在我的臉龐之上,神識掃視着四周,我看到了小糰子朝着這邊走來,嘴角不禁微微的上揚。
“咔擦……”枯木枝被踩斷的聲音。
我隨之睜開眼睛,看向到來的小糰子,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襦裙,身子嬌小玲瓏,白麪糰子似的小臉龐看着我,臉上是害怕與訝異交雜,那雙剔透的大眼睛如同初見之時一般,烙印着我的身影,可愛的緊。
“你是第一個闖入這裡的人……”忽然想要逗逗她,我聲音冷冷的開口,看着她,眼中與聲音中都估計添上了殺氣。
果然,小糰子的臉龐有些煞白,短暫的害怕過後卻是趨於平靜了,再次上前,她眸中我的身影逐漸放大。
“您要殺了我嗎?”她聲音甜甜軟軟,卻沒有害怕。
“哦?你不怕我?”我聽着她那句話心一觸,語氣淡然的再次開口,臉上帶着絲絲冰涼的笑意。
“我是一個從出生便被拋棄的人,一個人孤零零的活着,比起死亡,我更怕孤獨,你是第一個和我說話的活人……”小糰子的小臉帶着幾分落寞,隨後又看着我微笑,似乎因爲有個人和她幾句話,她便已經非常滿足了。
聽着她那句話,我分不清自己心中的心情,看着她的目光,覺得那目光滾燙的灼人,然後我直接在原地消失回到了地府。
坐在自己的寢宮中,我用着光鏡看着小糰子那邊,在我走了之後,小糰子似乎是有些失望,第二天便拿着一支桃花樹枝,掰着上面的花瓣數着。
他還會來。
他不會來。
他還會來
最後掰的只剩下花芯之後,她的眼睛異常明亮的開口呢喃。
他會來。
……
他是指我?我看着光鏡中的場景,第一次,情緒有些複雜,鬼使神差的,我又去了那座小島。
我出現之時,小糰子正靠着當日我出現的那顆桃花樹睡的香甜,手中還緊緊的拽着那枝揪去了桃花的桃花樹枝,我站在原地看了她許久許久。
“你在等本王……”我的手覆在她的下顎,她臉龐的溫熱與我手中的冰涼撞擊在一起,感覺非常舒服。
她從睡夢中醒來,還有些睡眼朦朧的,只是在看見我的那麼一霎那,眼神亮了起來,一絲恐懼都無,坦然的不像話。
“我……我想找個人陪我說話……”她定定的看着我,小聲的開口。
她對自己的生死便一絲一毫都不看重,不知道爲何,想到這裡,我竟然有些無端的惱火,手划向她的脖子,嘴角勾起一抹笑,開口。
“你當真不怕本王殺了你嗎?”
手中的力量逐漸加重,她的脖子出現紅痕,因爲呼吸不到空氣而嘴巴張大,但卻絲毫沒有掙扎,就像她表現的那般坦然,對於自己的生死並不看重。
我心頭像是被什麼梗着了一下,鬆開手。
隨後她再次的微笑着看着我,問我能不能和她說說話。
我隨後間接的告訴了她身世,告訴她,她的父親是誰,她似乎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我想到了她母親是地府的妖,她與地府也算有所淵源,那麼她也可以來地府,來我的身邊,大概我這千百年過的太過無趣,終於遇見了一個有趣的小東西了,捨不得放開。
就像是深淵之下的黑色中透入的一點亮光。
屬於我的光。
我折下一支桃枝,將上面的花苞都摘去,只留下了一朵,桃枝放在她的手掌心。
“小糰子,跟本王走可好,或許,本王會讓你看到你想看到的。”
她歪着腦袋看着我,古靈精怪的模樣,忽而認真的看着我,淺淺一笑。
“您要拐走我嗎?”
“恩,所以你願意跟我走嗎?”我閉上眼睛,等着她的回答,這是我給她的選擇,選擇了便不能後悔,我也不會給她後悔的機會。
“好,我跟你走。”小糰子小心翼翼的將桃枝放在自己的懷中,走近了我。
我看着小糰子,這是她的決定,決定了,我便不會讓你有後悔的機會了……
這島上小糰子沒有什麼東西可帶的,於是我便直接將她帶去了地府,安排在了我隔壁的房間。
她站在自己的房間前,喊住了我,十分鄭重的告訴我。
“我叫蘇蘊。”
“恩,記住了。”我裝作涼薄淡然轉身離去,掩蓋嘴角上揚的弧度,她的出現,將我居住的這座如同墳墓一般的宮殿染上了生氣,亦是我眼前的黑白中,唯一的一點彩色。
這個時候我的便隱約感覺到了。
我是深淵幽冥之中的沾染罪惡的黑,而她就像是深淵之下的濃黑色中透入的一點亮光,屬於我的亮光,我渴望碰觸靠近,所以在後來,我纔會越陷越深,再難拔出來。
若時光倒溯一次,我想我依舊願意,陷入其中,即便失去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