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在場的衆人覺得身上如若寒芒在刺一般,冷汗也泌了出來,最開始出聲反對的大臣腿一軟,竟然直直的衝着沐初青跪下來了。
“朕迎娶皇后,你們意見如此之大,難道你們想要取而代之我這個皇上,替我做決定嗎……”
聲音陰冷,帶着戾氣,甚至還有殺意,其中的威脅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沐初青的話落之後,在場的人很久都沒有吭聲,最後還是一個青年男子走了出來,他身上穿着朝服,應當是文官一流。
“皇……皇上……”強行忍耐下自己心中的恐懼之意,他也不敢擡頭看沐初青,只是開口道。
“這……國師身份來歷不明確,身份也不夠尊貴,如何能夠擔當皇后這母儀天下,如此尊榮的身份,恐怕也無福消受,臣覺得……當朝唯有宋宰相家的嫡女,承當的起這種尊榮的身份,還請陛下三思啊……”
說完他磕頭,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站在朝堂之上的宋宰相,帶着討好之意,而此刻,宋宰相的臉色蒼白至極。
這個青年男子終於鼓起勇氣,擡頭看向了坐在高位上的皇上沐初青,對方一身矜貴,面容宛若這世間被雕刻的最美的冰雕,美的讓人窒息,他眉微揚,嘴角忽而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眼中卻是冰冷與戾氣。
“哦?愛卿爲朕考慮的如此周到……”
聽見了沐初青的這句話,這個青年男子以爲沐初青是聽進了他的話,正臉色一鬆之時,忽然沐初青臉色重新變換成了之前那種冰冷之狀,眼眸漆黑,深不見底,盪漾着濃濃的殺意,開口。
“拖下去……”
青年男子臉上的表情瞬間凝滯,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便被侍衛給拖下去了,只能無力的爭扎着,喊着。
“皇上,忠言逆耳啊……”
眼神冷了下來,沐初青撇過朝堂之上的衆人,淡淡開口。
“國師身份便足夠匹配,朕立她爲皇后,愛卿們可還有意見……”
像是詢問一般,但是此刻,殿外響起了剛剛那個被拖出去的年輕男子的聲音,淒厲的喊聲一聲接着一聲,最後聲音逐漸的變弱到無了,聽的所有人心驚肉跳,他們知道沐初青當太子的時候便喜怒不定,沒想到如今,依舊如此……
“臣等謹遵聖命……”
嘩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片,膽子小的身子都抖成了篩子了。
殷紅似血的脣瓣緊抿,他當即寫下詔書,並命令,昭告天下……
……
“空青……我這一世又要死了嗎……”蘇蘊臉色蒼白的躺在牀上,看着從自己血玉中緩緩現出身形的空青,他依舊穿着一身血色長袍,緩緩接近了蘇蘊,冰冷的手觸碰在了蘇蘊的額頭上,那雙妖異萬分的眸子看着蘇蘊,其中有些迷茫,有些釋然……
“嗯……”空青點頭,他看着蘇蘊,似乎想就此將蘇蘊烙印在自己的腦海中,這個模樣的空青讓蘇蘊有些心慌。
“空青,你怎麼了……你的身子似乎是不是變淡了……”蘇蘊覺得自從中毒後的這段時日,她便渾渾噩噩的在等死當中,很多感官都失效了,如今眼前看見的也有些朦朧,她不確定。
“你看錯了。”空青今日似乎格外的溫柔,原本冷峻的面容也柔和了下來,血色的眸子中終於沒有再掩蓋,帶着濃濃的愛意與不捨,翹起脣瓣,笑的魅惑,讓人爲之窒息。
低頭,他輕輕的覆在蘇蘊的耳邊說了一句話,說的是什麼,蘇蘊沒有聽見,想問,空青卻已經淺笑着消失在了原地……
睜着眼睛看天花板,蘇蘊忽然想起了遠在那個村莊中的紫魃,她答應了要去看他一次的,如今,是沒有機會實現了……
……
蘇蘊再次從昏睡中甦醒的時候,看見了牀旁站着一個人,那是沐初青,穿着白色直綴長袍,長袍之上以紅色的線紋繡着一隻活靈活現,無比威嚴的五爪金龍,他眼神溫柔,將蘇蘊從牀上整個攔腰抱起,蘇蘊這才發現,她的身上已經換上了與沐初青同樣款式的宮裙,一隻浴火的鳳凰繡在了裙子上。
而她的頭髮也已經挽了個精緻的髮髻,帶着鳳冠,臉色因爲脂粉的遮蓋,有了幾分血色,如今這樣看來,真是美的更是不可方物,讓人心動。
沐初青低低的笑了笑,輕輕的在蘇蘊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你真美。”
“我快死了……”蘇蘊不笨,自然明白了現在的情況,也知道沐初青打算做什麼。
他眼神不變,依舊抱着蘇蘊一步步的走出宮殿,隨後認真的看着蘇蘊,彷彿在對蘇蘊說自己的承諾,開口。
“你永遠是我的後,我說過,我不放手,死也不放。”
蘇蘊心微動,話梗在了喉嚨裡。
不多時,兩個人便到了地方,文武百官都來了,站的十分的整齊,在蘇蘊與沐初青出現的瞬間,立馬同時跪拜,高聲大喊。
“臣等拜見皇上皇后娘娘,願帝后百年好合,佑我國昌榮繁盛。”
沐雲璃來了,她站在了觀禮的地方,此刻眼睛中皆是朦朧水霧,滿溢悲傷,心就好像被揪着疼一般,她終於明白自己的心了,可是……
沐初青堅持要以尋常人家,迎娶正妻的流程走,他抱着懷中的蘇蘊,旁邊的太監尖着嗓子開口。
“一拜天地……”
抱着蘇蘊彎腰,對着天地拜下,蘇蘊則是覺得自己的神智越朦朧了,生命似乎已經抽離的差不多了,此刻只剩下無邊的睏倦,眼皮子不斷的耷拉下來,用着僅存的力量抓緊了沐初青的手,她小聲開口,聲音如同蚊蟻。
“初青……我……想睡覺……”
沐初青僵直着身子,低頭看着懷中的人,心跳越來越微弱,那清潤如星辰的眸子要逐漸閉上,心猛的縮緊。
“不要睡……你不是要陪……我看桃花嗎……”聲音都在打顫。
“我只睡一會兒……真的……醒了就……”蘇蘊終於是堅持不住了,看着他,眼中的光芒逐漸的變成了死寂,在沐初青的懷中緩緩閉上眼睛,面容恬靜安詳,而抓着沐初青的那隻手緩緩的鬆開。
沐初青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懷中的人失去了呼吸和心跳,此刻宛若一個精緻的失去靈魂的娃娃,被他抱在懷中,不要……他想說話,卻發現此刻自己失去了所有說話的語言……
旁邊的太監臉色同樣大變,猶豫的開口。
“皇上,國師大人……已經薨了……”
“她我朕的皇后,她只是睡着了……繼續……”沐初青彷彿找回了一點知覺,僵直的身子逐漸的能夠活動,手將懷中的人抱的更緊,將其更加靠近自己的胸膛,她身子太冷了,若再這樣,睡着了感冒可怎麼辦呢……
“皇……”太監最終還是不敢說話,他能夠感覺到,沐初青現在的狀況,已經到了崩潰的臨界點了,只能夠再次硬着頭皮的開口。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全程唯有沐初青一個人的身影站在高處,使得他的身影看起來很是蕭瑟,而他懷中抱着的人幾乎微不可見,就猶如這帝王之位一般,踏上便代表,滿地枯骨與一身孤寂……
禮成了之後,沐初青便抱着蘇蘊離開,到了他所住的欒殿,小心翼翼的將蘇蘊放在了牀上,就似怕磕碰到自己的珍貴之物一般,自己同樣的躺在了牀上,抱住蘇蘊,將她圈在懷中,似乎恨不得將其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你啊……那樣睡着是會着涼的,身子這麼冷,我幫你焐熱……”
“睡夠了,一定要記得醒來……不然我怕,你睡久了,忘記我怎麼辦……”他嘴角帶着淺笑,在蘇蘊的脣上吻了一下,只是眼中卻充滿了死寂,從方纔蘇蘊“睡着”的那一刻,他的心便死了……
……
六皇子死了,聽聞是被折磨的極慘,死的時候已經瘋了,而身體也看不出人樣了,這死後的屍體,也被皇上下令凌遲,一片片的割下,片成片。
而皇上自從娶了皇后之後,後宮便再也沒有進過人。
“皇兄……你……你怎麼可以……”沐雲璃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場景,蘇蘊依舊穿着那件鳳袍嫁衣在身上,分外恬靜的躺在牀上,宛若睡着了一般,身體不知道被用了什麼方法,保持了不腐,和生前一般。
可是沐雲璃知道,她死了,死在封后大典的當天。
沐初青嘴角卻是盪漾着淺倦的笑容,他伸出手,摸了摸蘇蘊的臉頰,眼中是深情不悔。
“皇兄,她已經死了,您爲什麼就不能讓她入土爲安……”
“不,她只是睡着了,朕只要等她睡夠了,醒來便好了……”
“皇兄……你……你瘋了……”臉色蒼白,聽着沐初青的這句話,沐雲璃踉蹌的離開。
沐初青卻沒有被影響一絲一毫的心情,他小心翼翼的將牀上的人抱起來,走出殿外,如今已春至,外面是開的燦爛的桃花,緋紅一片。
“春至了,你說陪朕看桃花的……小騙子,你失信了……”
垂下眸子,一滴清淺的淚滑落滴在蘇蘊的臉頰上,冰涼而苦澀,萬般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