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什麼比‘你愛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能和他說一句話’還要殘忍,那就是‘你愛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你可以和他說話,卻只能說一些傷害他的話’。舒骺豞匫
兩人相視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夜清歌先忍不住了,慢慢地開了口:“最近……還好嗎?”
“你看我有哪裡不好的樣子嗎?”席司曜展開自己的雙手,大大方方地讓她看。
可是有些傷口,是在心裡的,外面怎麼能看得出來呢。
夜清歌知道他是氣自己怨自己的,甚至……他還有可能是恨着自己的。
但是沒關係,等孩子生下來,等一切真相大白,席司曜,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
就像當初你爲了保護我而傷害我一樣,到最後我知道了之後也是能理解你。
席司曜見她眼神直直地盯着自己,忽然輕聲笑了起來,雙手抱胸,挑着眉問她:“怎麼?走的時候那麼幹脆,現在又表現出這般戀戀不捨?”
他是在對着她說話,眼神好似也是看着她的,可總覺得,他看得並不專心,似乎還在觀察別的什麼。
夜清歌低下頭不說話,何止是戀戀不捨,如果此刻不是在席也正的房間裡,她真想上去抱抱他。
可是,他應該會推開自己吧?
她忽然又難過了起來,一隻手在自己的小腹上輕輕地打着圈摸着,默默無語,暗自神傷。
席司曜的眼神一閃,飛快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一直胳膊,厲聲道:“怎麼?現在露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是因爲霍行知對你不好嗎?所以你想回到我身邊來?”
什麼?
夜清歌被他的話驚到,她還以爲自己聽錯了,茫然地擡起頭來,用一種十分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他,吶吶地問:“你說什麼?”
“是不是霍行知對你不好,所以你想回到我身邊來?”席司曜又問了一邊,末了又諷刺地笑着:“也是,你肚子裡的種不是他的,他怎麼可能對你好呢?”
夜清歌徹底愣住了,她一直都認爲,他肯定能想明白自己的突然離開,只是時間問題。
可是現在看來,這麼多天過去了,他根本就沒想明白啊!
她就那樣看着他,一直看着,像是在看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樓上的書房,霍行知在被席也正訓了一頓之後,雖然意識到自己這麼做可能的確有失妥當,可是他不覺得席司曜有那麼聰明。
所以,他纔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指着監控屏幕,席也正說:“三叔,也許席司曜並沒有你想的那麼聰明,你看他真的完全誤會了。”
席也正冷冷地笑,“你以爲他會和你一樣愚蠢嗎?他早就看出貓膩來了,只不過他不表現出來而已。”
“三叔……”
“閉嘴!”席也正冷下了臉,眼底有怒火,“你會比我瞭解他嗎?如果他沒有頭腦,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嗎?席家是什麼家庭,多少人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阿衡努力了這麼多年,用了多少計策,根本動不了他一分!”
霍行知低下了頭,似是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可是他的心裡卻在想,那是因爲你兒子沒我聰明。
席也正其實很清楚他的心裡活動,但是他也知道霍行知對自己還算是比較聽的,自己訓他幾句,應該會收斂一點。
只要他不在計劃實施之前出岔子,就夠了。
“三叔,那我先下去了。”頓了頓,霍行知開口。
席司曜和夜清歌單獨在下面已經夠久了,自己再不下去,萬一夜清歌忍不住席司曜的冷嘲熱諷把一切都說出來就糟了。
席也正看他一副心急如焚的樣子,擺了擺手,算了算了,爛泥扶不上牆!
樓下的兩人還在對視,背對着監控的那個眸含吃驚和心痛,正對着監控的那個一臉冷漠無情。
“你放心!就算清歌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也會好好對她!絕對比你好!”
身後的樓梯口,募然傳來霍行知的身上,帶着幾分得意,眼含笑意地朝着夜清歌走過去。
席司曜面無表情,寒眸淡淡掃過他。
“席總,你和清歌已經離婚了,我對她好不好,和你無關。”霍行知笑得春風得意,反正夜清歌也不知道席司曜並沒有簽字。
席司曜只是一臉詭譎的笑,然後輕輕地點了下頭,“離沒離婚,不是霍先生說了算的,我巴不得你對她不好,到時候她就會想着回到我身邊來,我等着。”
“你做夢!”霍行知立即惱了。
席司曜並不準備和他逞口舌之快,怎麼都想不明白三叔怎麼會將這個人收到自己的門下,他那麼厲害,這個霍行知蠢得跟豬一樣,典型的有勇無謀型的,別他三兩句話就激得跳腳,他都懶得和他再繼續說下去。
朝着門口大步走去,經過夜清歌身邊的時候,他忽然頓了一下,輕而快地在她耳邊說:“他要是對你不好,我隨時歡迎你回到我的懷抱。”
霍行知一把將夜清歌拉了過去,恨恨地瞪着席司曜遠走的背影。
夜清歌的難過少了一點,困惑多了一點,她總覺得,席司曜的表現不是很正常。
他那麼冷的一個人,如果真的對自己死心了,又怎麼會這麼幾句話就算了呢?
而且,剛剛他在說那句‘我隨時歡迎你回到我的懷抱’時的眼神,意味深長……
她愣愣的,被霍行知帶着往外走,靈魂出竅一般。
霍行知卻自動將她現在深思的神情理解成痛苦,她其實是被自己逼着才離開席司曜的,可是席司曜不理解她,反而說了那些傷人的話,她被傷到了,難過了。
一直到了車上,夜清歌才緩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把霍行知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開,露出一臉的厭惡。
霍行知討了個沒趣,但是因爲剛剛席司曜對她的反應,所以他的心情還是好的佔大多數。
——
回去的路上,唐越明顯感覺到後車座的某人心情比前幾天好了一些。
“少爺,你剛剛是去了三叔那裡吧?”他從後視鏡看了席司曜一眼,問。
席司曜依舊閉目養神,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
唐越這下更納悶了,他是去自己的殺父仇人那裡,怎麼去了一趟回來,心情反而變好了?
難道少爺在少奶奶離開之後深受刺激,精神不正常了?連仇人和恩人都分不清了?
席司曜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聲音從後座傳來:“專心開車,想那麼多幹什麼?”
唐越驚了下,然後識相地閉嘴,直到到家,他也沒再和席司曜說過一個字。
進了屋之後,蘭姨也感覺到他的好心情了,“少爺,你撿到寶了?”
席司曜上樓的腳步頓了頓,轉過來看着蘭姨,勾了勾脣角,“蘭姨,晚上加菜吧。”
蘭姨‘啊?’了一聲,然後連連點頭,“好啊!”
自從少夫人走了之後,少爺可是寢食難安,雖然他還是什麼都不說,但是所有的行爲舉止都表明了——
他真的受傷了,傷得很重。
可是今天,他好像一下子傷口就痊癒了,怎麼就這麼快呢?
席司曜沒有再繼續解釋,邁着輕快的腳步,傷口去休息了。
男人傷到腰可真不好,醫生還說最近一個月都不要有劇烈的運動,否則會牽動到傷口。
醫生口中所謂的‘劇烈運動’大概……就是指那方面吧?
其實不傷到腰,他也沒機會劇烈運動!
先不說某人現在不在他身邊,就算在身邊,也只能看看,哪怕忍不住去吃,也不能吃的盡興。
夠了夠了,生一個孩子就夠了,以後再也不要生了!
席大少爺兀自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自己的決定,嗯!就這樣了!誰都不準有異議!
——
而霍行知帶着夜清歌回了別墅之後,一進門就問她:“你是不是和席司曜說了什麼?”
夜清歌理都不想理他,她被席司曜的態度弄得莫名其妙,心裡不能安寧,而導致她這樣的罪魁禍首就是霍行知!
見她無視自己的問話還要上樓去,霍行知伸手一把拉住了她,“清歌,如果你違背了我們之間的約定,我……”
“你怎麼樣?”夜清歌猛地抽回了自己的神,轉過來狠狠地盯着他,“你又要威脅我是不是?霍行知,你除了威脅我你還有什麼本事?別把其他人都想得和你一樣卑鄙!”
霍行知也瞪着她,表情有些猙獰。
夜清歌纔不怕他,只是冷笑,“我倒是想告訴他什麼,可我如果告訴了他什麼,他剛剛還會那種態度嗎?!”
霍行知想想也是,轉念又想到了席司曜的話——你對她不好,她纔會想回到我身邊。
於是他就換了種態度,伸手握住她的手溫和地說:“好了好了,你就當我胡言亂語,不要動氣了,免得傷害到你肚子裡的孩子!”
“你真讓我噁心!”夜清歌再次甩開他的手,“就算你能容忍我懷着席司曜的孩子,我也不會重新愛上你!你趁早放手吧!”
霍行知笑着搖頭,“清歌,我知道你說這些是故意爲了氣我,但是我不生氣,我也不會放手,我要綁着你一輩子!”
“神經病!”
“有你在身邊,我甘願當神經病。”
夜清歌真真是想暈過去,她發誓自己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種人,卑鄙無恥死纏爛打不要臉,他樣樣都精!
她簡直要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認識過一個溫潤如王子的霍行知,怎麼可能和眼前的人是同一個?
一股噁心的感覺涌上來,她真的要吐了,伸手一把推開了霍行知跑進了洗手間,狠狠了吐了起來。
霍行知本來是跟着她要進去的,但是沒想到她動作那麼快那麼猛,一進去就把門甩上了,還反鎖,他差點撞斷鼻樑骨。
站在洗手間的門口,他拍了拍門,語氣盡量地溫和:“清歌,開門,讓我看看你。”
“滾!”夜清歌頭也不轉地吼了一聲,威力翻江倒海,她本來就沒吃多少東西,此刻這麼大吐特吐,胃酸都吐出來了。
肚子裡的孩子不知是不是因爲她這樣子吐而不舒服了,咚咚咚地踢着她的肚皮,極力地折騰。
夜清歌有些無力,軟軟地坐了下來,洗手間的地上冰涼冰涼的,她坐了幾秒鐘就又強撐着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洗手檯上,防止自己摔倒。
席司曜,席司曜,席司曜……urfw。
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默默地給自己尋找着支撐下去的勇氣,眼淚卻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霍行知還在外面拍門,她除了厭惡就是噁心,情緒幾近崩潰。
要是這個時候阿曜哥哥在,能抱抱她多好啊……
司曜,我好難受,救我……
意識越來越模糊,那種感覺彷彿溺水,夜清歌胡亂地伸手想要抓住什麼,她怕自己這麼倒下去會傷到肚子裡的孩子,可是抓不住,她的手無力。
霍行知踹門進來,一眼就看到這個畫面,嚇得臉色都變了,如果她這麼摔下去肚子裡的孩子沒了,她一定會恨自己一輩子!自己想要挽回她的心,就再也不可能了!
所以他衝上去,在夜清歌即將着地的時候拽住她的胳膊,狠狠地將她拉了回來。
結果他自己因爲那股衝力,往後砰一聲撞在了什麼東西上,後腦破了一個洞,鮮血立即汩汩而下。
——
法國。
卡卡已經接近要崩潰,金思城每天都有辦法讓她炸毛,她覺得自己再不回國,就真的要瘋掉了!
還記得剛來這邊的那幾天,她起先找了各種藉口說要回國,金思城都不同意,後來她說要回家陪離業海過年,金思城才鬆了口。
可是!可是!!!
就在他答應花城大年初一的日子讓她回去的第二天,離業海打來電話,笑呵呵地說:“千尋啊,思城說你在他那邊,啊?”
“是啊是啊,爸,我……”
卡卡本來想說自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要回國,要立刻回國!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離業海就打斷了她,“思城說你和他感情已經不錯了,你最近不想回來,沒事的,你就安心呆法國陪思城吧,等你們感情再穩定一點,最後等思城的腿治好了你們再一起回來!”
彷彿一個九天驚雷劈下來,卡卡焦掉了。
離業海接着說:“你公司那邊,爸爸已經幫你辭職了,之前爸爸叫你來公司幫爸爸,你不肯來,現在也不用你來了,到時候等你和思城結了婚,你就安心相夫教子吧,好好過日子,爸爸有生之年能看到你幸福,就很欣慰了。”
又一個九天驚雷劈下來,卡卡從焦掉的狀態變成了灰塵,灰飛煙滅了有木有啊!
掛了電話之後,她火氣沖沖地上樓去找金思城算賬,一推開門,某人剛從浴室出來,頭髮還是溼的,正擡手在擦。
看到她,金思城理所當然地朝着她招招手:“過來,幫我擦頭髮。”13551088
擦頭髮!擦你妹!
卡卡怒不可遏,走過去將他手裡的毛巾接過來扔到地上,“金思城,你到底和我爸說了什麼?你不是說會讓我回國的?你出爾反爾?”
金思城看了看地上的毛巾,一臉似笑非笑地擡起頭來,“我叫你給我擦頭髮,你說這些幹什麼?”
“誰要給你擦頭髮!你神經病!”卡卡炸毛得更加厲害,這個變態自從叫人把她強行帶到這邊來之後,把家裡的傭人都解僱了,天天就使喚她。
“給我擦頭髮,我告訴你我和你爸說了什麼。”金思城好整以暇,她的脾氣對他開說根本毫無作用。
卡卡心底有些氣餒地想,是不是這個世上有種人——他總有本事讓你抓狂,而你卻不能讓他抓狂。
她想自己和金思城就是這樣,他永遠地捏到得恰到好處,知道怎麼樣讓她抓狂,怎麼樣讓她炸毛,怎麼樣讓她……
她的臉募然有些紅了起來,別過頭不再和他對視。
其實從自己答應這門婚事以來,她就知道,總有一天,自己的身子是要給了他的。
哪怕不愛,若是他想要,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因爲她已經是他的妻子。
他有時候是很過分,但是每次到了最後關頭,在她決定放棄反抗從了他之時,他便會及時收手,生生忍住自己漲得發疼的慾望。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卡卡乾脆不去想了,她撿起地上的毛巾,正要擡手去擦他的頭髮,金思城連忙伸手擋了一下,“換條毛巾,這條髒了。”
卡卡白他一眼,然後轉身去浴室拿了條幹淨的毛巾,開始給他擦頭髮,一邊擦一邊問:“現在能告訴我你和我爸胡說了什麼吧?”
她的聲音從上面傳下來,隔着厚軟的毛巾,金思城聽得有些不真切,一隻手搭在輪椅的扶手上,一下一下地敲着,“我說的是真話,你爸問我和你怎麼樣,我難道說我們之間不好嗎?”
說到這裡,他忽然擡手扯走了她手裡的毛巾,往後仰着頭看她,“你爸希望你嫁給我能幸福,你希望我和你爸說我們之間其實不好,讓你爸擔心內疚?”
卡卡愣了愣,眼底的茫然漸漸轉變成驚訝,再到恍然大悟,最後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千尋。”金思城難得用這麼正經的語氣叫她的名字,然後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坐下來。”
卡卡扭臉,“坐哪裡?坐地板上啊?”
金思城很溫柔地笑,“坐這裡。”他拍了拍自己的腿。
卡卡這次直接很兇地瞪了他一眼,“仰頭和我說一次話會死啊?”
“不會。”金思城用力拽她,卡卡半推半就,被他拽了兩下就坐下來了,他雙手搭在她腰上,下巴擱在她肩頭,語氣帶笑:“有沒有很感動?”
卡卡抿着脣不說話,說一點都不感動是假的,這個世上她唯一在乎的親人就只有離業海了,她那個媽媽,呵呵……不提也罷!
不得不說,金思城很擅長攻心,他找到了她最薄弱的那一點,一擊即中。
“如果你有那麼一點點感動的話……”他拖長尾音,曖昧地朝着她頸子呵着熱氣,聲音又低又熱,“以身相許吧!”
卡卡愣了一下,接着就惱羞成怒,剛剛那些感動都不翼而飛了,“你就不能想點別的嗎!老是想着這些!”會裡地回。
金思城笑着將她箍緊,倒也沒像前幾次一樣她一反怒他就‘武力’解決,這次他只是抱着她,一直笑,笑得不懷好意。
可是過了好久,他也沒對她做什麼,卡卡稍稍放心了下來,用手指戳戳他的臉,“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又在想什麼歪主意算計我?”
“千尋,你會是我的。”金思城一個字一個字很慢很慢地說:“總有一天,你的人,你的心,都會是我的,心甘情願。”
卡卡仲怔在他腿上,被他那篤定的語氣徹底震住。
他給她一種感覺,好像他已經看到了未來,那個未來,是屬於他們的。
她有些怕,心底一直堅定的信念有些動搖,她只想自己一個人,可是金思城那麼強勢地進入她的生命裡,以不可抵擋的氣勢,難道以後,她真的要從‘我’變成‘我們’嗎?
之前自己答應婚姻也是想着兩人沒感情,她還是自由的,所以才答應的,可是現在她發現自己完全想錯了,金思城這個人怎麼可能放她自由?
這還沒結婚就這樣對她,結婚後她還不死得很難看?
不行!她要逃走!
她暗暗在心底下了決定,從他腿上站起來,又從他手裡拿過毛巾,繼續給他擦,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笑得像只小狐狸。
金思城懶懶地閉着眼睛享受她難得的溫順乖巧,直到她給他擦乾頭髮離開也沒有再爲難或者調戲她。
只是那扇門合上沒多久,他便推着輪椅來到書桌前,拿起上面的手機,用一種貓捉老鼠的語氣吩咐那邊的人:“明天你們全部從家裡撤離,去機場蹲守。”
千尋,既然你這麼喜歡玩,那不如我陪你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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