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涼趁有空到隔壁自己家去看了看。家裡又有了些小變化,客廳窗簾也換過了,傢俱的擺放與上次來的時候不同。她立在那兒,像環視着一個陌生的地方,自己是客人。
家裡的小阿姨告訴她,爺爺和爸爸都沒回來。倒是她的繼母樑晚昕在,不過身體不怎麼舒服,在寢室休息。
不舒服?是不想與自己相看兩相厭吧!
許涼心知肚明,她根本不想與她碰面。於是對小阿姨說,既然長輩們都不在,那她等會兒再來;至於樑阿姨,她身體不適,自己就不去打擾了,讓她好好休息。
剛出家裡的大門,往葉家走。一輛黑色奔馳在葉家門口停住,一隻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腳踏出來,接着一箇中年女人從車裡下來。
葉禮楣穿一件淡色印花的大衣,葉家人身量長得高,一根黑色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大衣下襬開叉,露出厚實黑絲襪裹緊的小腿。一點兒也看不出她已年過五旬。
這位就是葉輕蘊的三姑姑了。
葉禮楣伸手捋順被風吹得微亂的短髮,露出精緻華美的耳釘來。見許涼從許家出來,立刻揚起笑來:“我還想着今天頭一個回來,討老太太歡心,沒想到還有比我更早的”
許涼也笑:“我也沒來多一會兒”
兩人並肩進了葉家大門,葉禮楣問道:“輕蘊呢?”
“沒回來”
葉禮楣哼一聲,“又哪兒玩兒去了吧?”
這位三姑姑是葉家最小的女兒,性子養得活潑。雖說在商場上獨擋一面,在家裡仍是年輕時率真的樣子,說話也從不顧忌。
“沒有,他只是工作忙,脫不開身”
“你少幫他遮掩”,葉禮楣說,“我公司也一堆事兒,全公司指着他一個人決策?華聞又不是隻他一個執行董事”
“不是還有投行嗎?”
“他做事情最利落,今天也能把後天的事都幹完。你少給我打馬虎眼,要說別人忙得腳不沾地我相信,只是我們家這個我知道,哪兒哪兒都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
要說平時,葉輕蘊是葉家唯一的男孩子,幾個姑姑都疼到心坎兒裡。其中葉禮楣最率性,在侄子面前也從不端長輩架子。可今天一來聽說他不在話裡話外都是不痛快,就知道她一準是找葉輕蘊有事。
說着葉禮楣纔想起來問道:“盛霜來了嗎?”
盛霜是她的獨女,天生來討債結仇的。
一聽盛霜也要來,許涼就預感今晚一場妖魔大戰是少不了的。她說:“我來的時候她不在,說不定她在我回家的時候已經來了”
不會這麼平靜。
一進室內,葉禮楣舒服地嘆口氣,深覺還是家裡面最暖心。脫下大衣交給旁邊的小阿姨,看見微娘來了,問道:“我媽呢?”
微娘還沒說話,就有個栗色頭髮的女孩子進來,低頭在門口換鞋。嘴裡嘀嘀咕咕:“這鬼天氣,冷死啦!”
小阿姨接過她厚厚的牛仔外套,笑着答:“可不是,天上戳個洞似的吹風”
“瞧瞧,外祖母家的人真會比喻,個頂個的趕上那些文學院的人。要不怎麼說家學淵源?”,要不是聽得真真的是個女聲,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個風流子在調戲良家婦女。
葉禮楣擡高音量,沒好氣地說:“這麼好的家學淵源,怎麼不見你耳濡目染?”
盛霜直起身,看自己母上大人臉色真比冬天的夜還黑冷,下意識往後退兩步。陪着笑說:“媽,比我還快呢?我以爲你還要在公司耽擱一會兒,想着自己來省得費功夫,原來你開的會也是短會啊”
天南海北一頓扯,葉禮楣嫌她聒噪,截住話頭道:“什麼長會短會,你就是不樂意和我多待一會兒纔不讓我去接你”
盛霜哀嚎:“您可真冤枉我了,一會兒我可得到姥姥那兒擊鼓鳴冤去!”
說着又彎下身去解另一隻的鞋帶,這一次動作慢得像是在熬時間,擺明了是不想到客廳去和媽媽針尖對麥芒,能磨蹭一會兒是一會兒。
許涼站在一旁沒說話,只想靜靜地把戰場讓給母女倆。
誰知道盛霜偏偏一坐在沙發上就問:“家裡那個大少爺呢?”,說着眼睛看向許涼。
許涼被嚇了一跳,這時才發現她眼睛一隻大一隻小,大的那隻被人打腫了似的。仔細一瞧,原來是一邊化了妝,一邊素着,乍一看,出來演恐怖片似的。
“你眼睛怎麼這樣啊?”,許涼對她古靈精怪的造型哭笑不得。
微娘也說:“快把你那妝擦掉吧,一會兒老太太看見是要罵的”
盛霜吐吐舌頭:“你們這就不懂了吧,行爲藝術!”
葉禮楣更是怒不可遏:“你這麼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跑出來嚇唬誰啊?!”
“我是你肚子裡出來的,沒把您嚇着就算我的豐功偉績!”
葉禮楣在公司呼風喚雨,一言九鼎,卻被自己女兒氣得臉都漲紅了:“不就是我哄着你相親,你心裡不樂意了。也不看看自己那副不着調的樣子,你要不是我肚子裡出來的,你試試我會不會看你一眼?!”
“好啦,好啦,別吵吵,一會兒把老太太給吵醒了。這幾天老人家晚上睡得不大好,這會兒好不容易盹一會兒”,微娘又在中間當和事老,“好啦,好啦”幾乎快成她的口頭禪。
盛霜扭頭不去看自己母親,轉而對微娘說:“姥姥這幾天睡不着?我小時候每到考試的時候也睡不着,不過一開始背數學公式,立馬就着了。您也讓姥姥試試”
微娘笑道:“你小時候背公式睡着之後做的可都是噩夢,也想讓老人家嚐嚐那滋味兒?”
盛霜一拍腦袋纔想起確有其事,討饒地笑:“那還是算了吧!”
徐涼在一旁見葉禮楣臉色沉鬱,一聲不吭。葉家的女兒一言一行都被教導過的,即使生着悶氣也挺直了身體,被一根脊樑架起來似的。
雖說氣勢有了,但難免會讓人覺得有距離。葉輕蘊也這副儀態,許涼曾問他這樣不累嗎?他說還好,習慣了。
像葉禮楣這種強勢的女性對別人的安慰是不會承情的。但一個關心女兒的媽媽卻被頂撞,就像一桶水去潑燃得正旺的火焰,太令人灰心了。
要自己的媽媽還在,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光景。大概不會像她們母女這樣吧!
許涼默默泡了一杯杭州白菊給葉禮楣下火。然後對盛霜說:“要不我們出去轉轉吧,奶奶院子裡一棵柚子樹結了好多,她寶貝得很。”
氣氛這麼僵,盛霜也渾身彆扭,連聲答應:“好啊,屋子裡悶,暖氣憋得人呼吸不暢快”,又興致勃勃地說,“要不去摘柚子,老太太不會罵吧?”
微娘笑呵呵地:“柚子再寶貝,還能寶貝得過你們這羣孩子?”
盛霜歡呼一聲,拉着許涼就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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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男主就要出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