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姿自然不知道自己離開以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此刻只抱着懷中油黑髮亮的公文包坐在飛馳的車上,看着窗外越來越近的藍白色建築,她低下眼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司機似乎是察覺到了她鬱沉的情緒,爲了調節她的心情,順手打開了車載電視,第一個跳出的畫面卻正是今天早上的場景。記者正在播報葉敏疑似爲情自殺住院,葉姿陪護到早上才獨身離開的新聞。畫面當中,一臉倦容的葉姿被圍在一羣媒體中,推搡來推搡去,問着問題,而她只是一路沉默地低頭往前走着,就算被抓住,也始終是那一句官方的腔調,再無其他。
葉姿被電視裡嘈雜的聲音吸引過了注意力,擡眼看向屏幕中被擠得鬢髮散亂、五官皺起的自己,微微皺了皺眉,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悠悠地苦笑了一聲。
原來自己在世人的眼中是這樣狼狽的。
她一邊暗歎着不知道報道發佈之後自己又要多添多少負面評價,一邊卻又敏銳地注意到,那個率先衝上前來逼問她母親一事的女記者鏡頭全部被刻意一晃,避過了,就好像那地方從來沒有出現過這麼一個人一般。
是巧合?更爲可能的是……他乾的事情?
看着葉姿坐在後車座上正出神,面色看不出喜怒來,司機瞅了一眼屏幕中的景象,才自覺好心辦了壞事。畫面中那個極其八卦的女記者聲音尖利又聒噪,說得幾乎都是有關於葉姿的一些陳年八卦,又提出了猜測,說是葉姿是爲了收攏自家產業股份,才決定嫁給白紹宸這一大靠山,逼退葉振海分散股權給私生子女的想法,又出了白蘇然臨時悔婚的這一口惡氣,一舉兩得。
這樣的報道經常會有,加上一些主觀臆斷的猜測反而收視率會更加高,反正娛樂報道向來只需要博眼球,謠言衆多,其中真假全靠觀衆自行推測。
安然端坐着的葉姿聽到此,不禁彎了彎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女記者誤打誤撞地卻是猜對了。
司機趁着紅燈的空檔,又回過頭來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面上雖然沒有怒意,但是也不太好看,不免賠笑着建議道,“葉小姐,不然關了電視聽歌吧,這些空穴來風的報道聽了也沒有什麼意思,反而影響心情。”
“不,我沒事,”葉姿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這樣緊張自己,“挺有意思的。”
忽然,正在播報的記者話音一轉,畫面也隨之切到了另一頭,正是白紹宸從車上下來的那一片斷。縱使是那樣混亂的場面,他下車的一刻,經過特意的慢動作處理,就像是那些浪漫MV裡的特定場景。
真是差別待遇。葉姿這回才真正算惱了,手肘搭在了大腿上,以便託着下巴,糾結着濃麗的眉頭,不滿地看着那明顯打光不一的畫面,只想着提出抗議。然而盯着盯着鏡頭裡他英俊更甚的面目,她還是不知不覺地認真觀賞了起來
。
這個男人就像是上天的恩賜,身出名門,相貌英俊,腦子也轉得快,不僅如此,上天偏偏又給了他一副常人所無法企及的石頭心腸,才能這樣處處無往不利,戰而不勝。
她正出神着,眼前的娛樂新聞中已經剪輯了白紹宸如王子一般慢慢走過來,輕而易舉地屏退拉過她的肩背,半推半就地帶她上了那輛加長勞斯萊斯的畫面。一時間畫面中的人羣轟動,好像已然有些不可置信這樣霸道總裁的情節真的會出現在現實之中。
耳邊伴隨着那位女主播葉姿漠然地看着屏幕中看似溫馨夢幻的場面,最終還是百無聊賴地躺倒在了車座椅上。
太過美麗的總是摻雜水分的。她今日終於相信了這一事實。
一篇追蹤報道播完,車子已經穩穩當當地停在葉家別墅前。今天爆出了這麼大的新聞,家外頭卻意外的沒有再出現前幾天被擁堵圍截的場面,雖然不知道旁邊還埋伏着幾個狗仔,但是沒有影響到正常出行便已經是很好了。不用想也明白,肯定是白紹宸事先跟那羣媒體打過了招呼,總算可以安安靜靜地回趟家。
她嘆了一口氣,下了車來,跟司機道過謝後,才左右張望了一眼,擰開了門把手。
剛纔從報道上她便已經知道,葉敏現在已經出院。本來不過就是一點小傷,再在人多眼雜的醫院裡頭呆下去,反而會走漏風聲,讓她苦心經營出來的小白花形象受損。反正葉敏只是需要造出那麼一個噱頭在,讓白蘇然急急忙忙地過來與她和好,她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
每天的話題新聞花樣百出,後續的事情,媒體不會再花費精力整天死咬着追蹤,到現在葉敏已經達到了雙全。
她將懷中的公文包提在了手中,彎下腰正要換鞋,卻發現鞋架上除卻雲想容一家人和父親的鞋,還多了一雙從來沒有見過的鞋,看樣子應該是女人的。
是有客人到了嗎?葉姿一挑眉,倒沒有太奇怪,只是剛繞過玄關,就與一個容貌陌生的中年婦人撞了個滿懷。
幸而力道不是太重,雙方只都踉踉蹌蹌地各退了幾步,沒有受傷。葉姿也站穩了腳步,輕蹙眉心,擡眼看向她身上披着的白大褂,目光有些狐疑,“您是哪位?”想來門口處那雙鞋應該也就是這位中年婦人的。
“喔,是小姿回來了啊。”正在她詢問那阿姨的身份時,一把嬌媚張揚的聲音適時地插了進來。
她眼角一瞥,只見雲想容娉娉婷婷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如今春風得意,她自然容光煥發,再不復前幾日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苦相,看向葉姿的眼神也多了幾分高傲的意味,有看到了葉姿手上明顯不像是自己的公文包,不衣禁微微一眯眼,假作不經意一般打聽道,“哎,好像你出門的時候並沒有帶這個包啊。”
葉姿面色不改,只是稍微緊了緊提着公文包的手指,“只是
一些私人物品,有什麼問題嗎?”還未等雲想容迴應,她的目光一轉,已經轉移了話題,“現在我更想知道的是,這位……到底是誰?爲什麼穿着醫生的衣服?”
雲想容這纔不甘不願地收回了目光,又嫵媚地笑了起來,“喔,這位是我們請回來的陪護,也是敏敏暫時的私人醫生。雖然剛出院,但是畢竟傷得那麼嚴重,總擔心會再出現個什麼狀況,你父親也害怕再次失去一個寶貝女兒,所以就請了一位醫生在這段時間裡時刻看着,總也放心一些,這是經過你父親同意的,你……沒有意見吧?”
這看起來倒一點也不像是在真心詢問她的意見。雖然不清楚她們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但葉姿還是彎脣一笑,“當然沒有。”說罷,她又轉過目光,看向那個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突然向她攤開了手,“請問,您有行醫資格證麼,可以拿出來給我看一看嗎?”
那個女醫生被她冷不丁的這麼一發問,面色看起來明顯有些慌亂。在她的目光一寸寸逼視下,那個中年婦人才連忙從白大褂的兜裡掏出了一張用牛皮證件夾裝着的物件,忙不迭地遞到了她的面前,“啊……有的有的。”
葉姿卻沒有馬上接過,只是又,“請再把您的身份證拿出來一下,可以嗎?”
“葉小姐,您這是什麼意思?我可是你們葉家聘請過來的醫生,你這樣懷疑我,以後這還怎麼共處?”再三的要求,引得那個醫生終於板起了臉來,似乎有些不高興。
她面色如斯,毫無退卻之意,一字一句說得慢慢悠悠的,卻讓人毫無反駁的餘地,“沒有什麼意思,只是總是要到家裡來住的人,又是照顧還是病人的敏敏,各方地方都應該小心一些,相信你作爲一位私人醫生,也會明白這種情緒的。”話鋒一轉,她藏着幾許笑意擡起頭來,緊緊地盯視着眼前的中年女醫生,“除非,你有什麼不想讓人知道的東西?”
“小姿,”雲想容眼看着情況不對,連忙打斷,皺着眉輕聲斥道,“張醫生可是我們請過來的醫生,連你父親都已經過目了的,說是沒有問題,怎麼到了你這兒反而挑三揀四的,是不是看不得你妹妹好?”
“真是奇怪,我明明每一句話都在關心妹妹,卻被您這樣信口誣陷,您說您現在的行爲跟我剛纔有什麼區別?”葉姿暗器了頭來,半分也不懼怕她扣下的大帽子,口齒清晰,每一句都直直戳到雲想容的痛處,“而且,您也不用每一句話都用父親來壓我。父親同樣也是我的父親,我與他相依爲命了二十三年,再怎麼說,也應該會比您來得清楚得多。我今天站在這裡,是以葉家長女的身份,爲着葉家、爲着父親考察外來的人,什麼時候這裡也由得您來當家了?”
如果父親此時站在這裡,她還說不定還會忍讓再三,現在就雲想容一個人站在她面前單打獨鬥,還指望着能夠踩到她的頭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