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雅萱從內心覺得愧對楚天瑞,他不愛她的時候,她死皮賴臉着纏着他,一纏就十幾年,這十幾年間,他的每一朵桃花,都被她惡意地破壞了。可他現在接受她了,她卻要棄了他,而選擇別的男人,怎麼看,都似乎是她太無恥了。
賽鏑竣嘆了口氣,“我昨天與天瑞通過電話,他對你的事情也知道了一些,他在等你給她答案,你若實在不願意離開喻柏寒,就跟他通個電話吧。”
賽鏑竣的話音剛落,病房的門被輕輕打開了,進來的人正是楚天瑞。
楚天瑞一身風塵僕僕的味道,一進門目光便鎖定了賽雅萱,深深看了幾眼,便又移動目光看向牀上的喻柏寒。
對於喻柏寒這個人,他不熟,那次在海城也只是見過一面而已,只知道傳聞他是龍城第一情聖,這樣的人對賽雅萱的感情有幾分真,他心裡非常有疑問。
是的,他承認,他對寒雅萱的愛的確沒有那麼深,或者說不是不深,他很愛賽雅萱,但這種愛就像兄長對妹妹,十幾年的追逐糾纏,讓他習慣了身邊有她圍着轉,當這種習慣被打破了,他各種不適應,所以當初海城地震時,他毫不猶豫地跑去找賽雅萱,也的確想一輩子好好珍惜她。
然而,當那一瞬的激情過後,迴歸到平靜而平凡的生活,他慢慢地發現,他對她似乎不是男女的愛情,根本沒有那種男女戀人之間天雷勾地火般的衝動,他憐愛她,像哥哥一樣憐愛她。但他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就算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也沒有說出口,而是一如既往地疼愛她。
現在,她愛上了別的男人,想離開他,他是願意祝福她的,但那個男人的喻柏寒,他不贊同,他對她雖然不是愛情,但也情真意切,他怎麼可能看着她喜歡上一個花心的男人?
所以,昨天賽鏑竣與他簡單地交流了之後,他不顧一切地趕來了龍城。
可是,此刻,看着躺在牀上無知無覺的喻柏寒,再看看面容悲慼卻又眸光堅定的賽雅萱,他突然不知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看到楚天瑞,賽雅萱窘迫地站了起來,一雙大眼睛怯怯地發出幾分微弱的光,她想把楚天瑞的表情看到完整,但又不敢直視。
賽鏑竣分別看了看兩個人,輕嘆一聲,“我先回酒店了。”
賽鏑竣走後,楚天瑞靜靜地看了賽雅萱幾秒,“你確定要和他在一起?”他的聲音是溫和的,沒有任何指責的味道,而他的目光也飽含了關懷。
賽雅萱突然覺得鼻子發酸,聲線便有些哽咽,“天瑞哥哥,對不起。”
楚天瑞淡淡地笑了,“傻瓜,我們只是談了幾個月的戀愛,還沒有談婚論嫁,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輕輕走到她身邊,安撫她坐下,然後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愛他嗎?”
賽雅萱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現在,她非常確定,她愛喻柏寒。
楚天瑞略思考了一下,聲音淡淡的,“他以前的經歷你都瞭解?”賽雅萱單純得像白紙,他怕她還沒有看清喻柏寒這個人。
賽雅萱還是點頭,“我知道,但那是以前的他,現在的他不一樣了,我不介意他以前的事。”
楚天瑞認真地看着賽雅萱,突然覺得這個女孩成熟了許多,“就算他永遠也醒不來,你也愛?”
“是的。”賽雅萱堅定地看着楚天瑞,“天瑞哥哥,你知道嗎,他當時是爲了救我,才遇到這樣的傷害的,他爲了救我,連命都不要了,我沒理由懷疑他對我的愛,而我也更看清了,什麼是愛情,我愛喻柏寒,這種愛是愛情,而對天瑞哥哥你,也許從來都是崇拜。”
楚天瑞微微地笑了,憐惜地撫摸着賽雅萱的頭髮,“你能真正看清自己的感情,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很高興,也想祝福你,可是,如果他永遠也醒不來,你要怎麼辦?”
賽雅萱感激楚天瑞的豁達和憐惜,眼睛酸澀得厲害,趴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定會醒來的,他捨不得我這麼孤獨地等着他。”沉默兩秒,“就算他永遠也醒不來,我也不會離開他,天瑞哥哥,你別怪我,除了追你,這是我平生第一次這麼有毅力去做一件事。”
楚天瑞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好,我不怪你,既然你這麼堅持,我只會祝福你。”
賽雅萱擡起淚眼,仰着頭看着楚天瑞的眼睛,“天瑞哥哥,你真的不怪我嗎?”
楚天瑞笑得溫暖,聲音也柔和得恰到好處,“不怪,雖然我們以戀人的身份相處了幾個月,但我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沒有超越兄妹的範疇,你能找到真正的愛情,我替你高興。”
雖然說着替她高興,但楚天瑞心裡還是酸楚的,倘若喻柏寒永遠也醒不來,或者要十年二十年後再醒來,那麼賽雅萱的大好青春都要在等待中荒蕪,他替她感到心疼。
********************
顧子豪一個人坐在病房的牀上,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竟有一點懷念家鄉了。
在這個異國他鄉,他負傷臥牀,心裡有一點淒涼。他的槍傷雖然不致命,但損傷了脊椎神經,這個病不好治,恢復週期也很漫長,也可能永遠都治不好,那麼他就可能一生都要以輪椅爲伴了。
他才二十六歲,風華正茂,怎會願意從此將自己交給輪椅?
當然,他從來沒有後悔爲溫怡擋那一顆子彈,他當時是抱着必死的決心衝上去的。
溫怡輕輕推門走了進來,手裡拎着保溫桶,桶裡是她親手熬的湯。
對於顧子毫,她愧疚萬分,不知道要怎樣來補償他纔好,每天都堅持親手做飯,送來醫院,侍候他吃,並與他聊天,逗他開心,每當看他被她逗笑了,她才覺得良心上安慰一點。
看見溫怡,顧子豪淡淡地笑了,“溫怡,你怎麼又來了,懷着孕就不要來回跑了,我沒事的,一切有護士照顧,挺好的。”
溫怡也笑得淡然而溫婉,將保溫桶打開,盛了一碗湯遞給顧子豪,“我熬了湯,你多喝一點。”
顧子豪接過碗,簡單地喝了兩口,便又將碗放在了桌子上,他實在沒有什麼胃口,“溫怡,我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再過兩天我打算回奧都了。”
是的,他想家了,他的父母家人,還不知道他可能終生殘疾了。他難以想象,倘若父母看到他坐着輪椅出現在他們面前,會是怎樣的驚詫與痛心。
他的人生剛剛起步,卻又要跌回原點。
溫怡沉默了兩秒,眼睛有些酸澀,“好,我陪你一起回奧都。”
顧子豪怔愣了一下,淡淡地笑了,“別傻了,穆晟熙怎麼可能放你走,你有孕在身,前幾天又受了驚嚇,還是好好休養吧。”
溫怡慢慢擡起頭,堅定地看着顧子豪,“子豪,我會一直照顧你的,直到你能站起來正常走路。”
顧子豪像是自嘲,又像是爲難,他淡淡地笑了,“溫怡,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那天的事,你可以忘了,倘若換作別人,我也會奮不顧身去救的。”
溫怡臉上笑着,眼裡卻噙着淚花,她堅定地看着顧子豪,“子豪,我不是同情你,我是被你感動了靈魂,如果不能照顧你到康復,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顧子豪靜靜地看了溫怡幾秒,最終還是笑了,“溫怡,如果你沒結婚,我會自私地用各種理由把你困在身邊,爲我自己爭取機會,但是我對愛情也有底限,我不會拆散別人的婚姻,何況你們還有了孩子,所以,你若感激我,就和穆晟熙好好過日子吧,讓我知道你幸福,讓我安心。”
是的,這是顧子豪的心裡話,雖然他對冷若冰已經沒有男女心思了,但從心底他是心疼她的,她走到了今天這一步,他替她難過,深知溫怡對她很重要,所以他希望溫怡幸福。
還有,他現在很自卑,他怕他永遠也沒有機會再站起來,那樣他一點都配不上溫怡。
溫怡笑得淡然,但倘若你細觀,她的眸底一點都不淡然,冷若冰走了,她無比難過,“子豪,我已經嫁作人婦,還懷了孩子,怎麼敢奢求再得你的青睞,我只是想好好照顧你而已,至於我的婚姻,你一點都不用顧及,我會與穆晟熙離婚……”
“溫怡!”顧子豪急切地制止溫怡繼續說,他可不想因爲他讓她的得來不易的婚姻如此短暫。
溫怡歪着頭,笑得很美,聲音也很美,“子豪,我離婚與你一點關係也沒有,若冰姐走了,還是以這樣一種激烈的方式離開,所有人都恨她,都不理解她,穆晟熙尤其對她恨得咬牙切齒,但我理解她,如果別人能理解她曾遭遇的一切苦難,就不會指責她,然而,沒有人理解她。”
溫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得更加鏗鏘柔美,“不管別人怎麼罵她,她都是我的姐姐,我唯一的姐姐,我對她的愛永遠不會少一分,所以,我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對她千夫指的地方,更要離開如此恨她的穆晟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