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長安一愣,笑了。盛傑能開口跟她說話,至少證明,他並沒有她想的那麼恨她,也許充其量只是討厭吧。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盛傑抿了抿薄而粉嫩的脣瓣,盯着她手中的書,忍不住問,“你在看什麼?”
“一本。”長安把書合起來,遞給盛傑,問“你要看嗎?”
盛傑警惕的大眼睛眨了眨,沒有接,但還是好奇的看了眼書名,輕輕念道,“Fallof……”皺了皺眉他說,“我不認識最後一個詞語。”
但長安很驚訝了,盛傑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居然能清晰的念出兩個英文單詞,而且很明顯,他明白這兩個單詞的意思,想要知道更多,那雙好奇的眼睛,明亮而灼熱,讓她覺得,這孩子很不簡單。
其實她的英文很不好,正因如此,長安才趁着養傷的機會買了這本來讀,一邊學習英文,一邊讀書。她指着最後一個單詞告訴他,“Giants,FallofGiants,巨人的秋天,我們翻譯成,巨人的隕落。”
盛傑跟着唸了一次書名,問,“它是講巨人戰爭的嗎?”
“不是,我想,巨人的意思應該是指書裡的幾個國家,或者幾個家族,講的是20世紀兩次世界大戰期間幾個家族、幾個國家、和代表這些家族、國家的人之間的故事……”長安緩緩的講述着,她向來語調平緩、冷靜,因爲面對着的是個孩子,她特地把語氣放得很輕柔,聽起來便如秋日的陽光般溫暖,漸漸的,盛傑聽得入了迷,不斷的問一些問題,無論這些問題多麼幼稚,長安都耐心的回答着。
時間緩緩流逝,若非那個護工來找她,長安覺得能和盛傑呆整整一個下午。
但護工剛剛出現,盛傑原本溫和的小臉兒立刻緊繃起來,戒備的看着那個護士。長安發覺,他對陌生人有着天生的戒備心理,這也難怪他會討厭她了,畢竟他們見面的第一次,她這個陌生人就站在了他親人的對立面。
“我要回去了。”盛傑說。
“明天我還能在這裡見到你嗎?”長安主動問。
“那要看情況。”盛傑抿了抿小嘴兒,斟酌片刻,湊到長安面前低聲說,“盛楠在生病,也許我要去陪他。”
“他病了?”長安驚訝,難怪見不到,忍不住問,“在這家醫院?”
盛傑皺了皺眉,好像突然發現自己說錯了什麼,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蹬蹬跑遠了。長安還想再問,護工又在催她,“許小姐,盛先生來很久了,等您一起吃午飯呢!”,長安只好放棄了。
病房裡,盛櫪正站在窗前,靜靜的看着這一幕,但他的眼神有些飄忽,像是在看許長安,目光卻沒有完全集中在她身上,而更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中。所以當許長安進門的時候,他被開門的聲音驚動了,轉過身時,許長安看到他眼裡閃過一抹濃烈的溫柔,令她瞬間不知所措。
看到她呆怔的樣子,盛櫪微微一曬,恢復正常的問她,“樓下不冷嗎?”
“還沒那麼冷,而且我穿了很多。”長安舉起自己的衣袖,是毛衣。她住院快半個月了,很多衣服都是鄒凱替她拿來的,鄒凱挺細心,昨天專程送了毛衣給她。
盛櫪點點頭叮囑她,“不能着涼。”看到她腿上的書,問,“在醫院無聊了吧?很抱歉,我應該讓鄒凱去接你父母過來。”
“沒什麼,我不想讓他們知道,這幾天也有跟父母通電話。不過,我的傷好的差不多了,昨天問過醫生,說我可以回家養着……”
“不行。”她的話還沒說完,盛櫪就打斷她,有些急切的道,“你腿腳不方便,回家誰來照顧你?”
長安一愣,看着盛櫪那關切的眼神,心裡突然突突的跳起來。他,這是在關心她?
盛櫪似乎也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有些尷尬的靜默了片刻,恢復了往日的語氣,淡淡道,“既然是在公司車庫出的事,公司就有責任負責到底,你就在醫院安心養傷,如果覺得無聊……正好,你休息期間林悅替你代班,她做事我不太滿意,有些事情還是你親自做,我讓鄒凱給你帶過來。”
什麼?長安眼前一片黑線,心裡不住的哀嘆,她哪裡無聊了?哪句話提到要工作了?盛大老闆還真是絕不肯浪費任何剝削她的機會啊!
看着她那欲哭無淚的表情,盛櫪挑了挑眉,“長安,這些天我可是照發你工資,連績效獎金都沒有扣。”
聽到這裡,長安只好認命的點點頭,“是,盛董。”
她突然無精打采的可憐樣子,讓盛櫪忍不住笑出聲音,他順手把放在陽光下的保溫盒提起來,親自打開說,“快來吃飯吧,多吃點兒,好好替我工作。”說着轉過身看向許長安。
長安愣怔着,她從來沒聽盛櫪笑過。她見過他的笑容,據鄒凱說已經算是中了超級大樂透,但那只是很清淡的笑,即使笑着也掩不去眼底的冷意,可現在,陽光照着在他臉上,他笑着,卻很溫暖,絲毫沒有冰冷的氣息,而且她發現,他笑起來的時候,聲音醇厚好聽,如一把大提琴般誘人,她竟聽着看着,癡了。
被她這樣看着,盛櫪也意識到自己今天第二次失態了,他微微深吸一口氣,儘量不顯得過於尷尬的說,“來嚐嚐我家廚子的飯菜比你朋友悅來齋廚子的怎麼樣?”
長安回過神,又有點兒訝異,“盛董怎麼知道悅來齋老闆是我朋友?”
“你請客不請我,我記着呢!”盛櫪單手指了指自己頭,玩笑道。
長安微微鬆了口氣,她多想了,看來是公司的同事告訴他的,盛櫪再怎樣,也不太可能爲了她查到張莫西頭上。而且她住院的事情,也沒告訴張莫西。
不過他居然讓家裡的廚子專門爲她做飯,還真讓她受寵若驚,她忙道,“謝謝盛董。”
“又來了……”盛櫪無奈的搖搖頭。
長安笑笑,也沒好意思再多說,盛櫪無論怎麼溫暖,她都好像覺得,他永遠在比她高,比她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