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什麼也要不起
到了第二天凌晨的時候,蘇青卿也不過才起了牀,頭髮還是亂糟糟的,樑家爲她請的特護在她的身邊,正用一隻溫熱的毛巾給她擦那隻沒有受傷的腳。
倒不是她有多幹淨,而是大夫有醫囑,因爲,她的身上有多處的擦傷,所以一週內不能洗澡。
這時門被忽的推開了,走進來的人,正是蘇青卿的父親蘇家興。
他手裡什麼也沒拿,急匆匆的走到她的牀前,上下的打量着自己的寶貝女兒,眼睛裡明顯帶着疲憊的模樣。
蘇青卿知道自己的父親如果沒睡好的話,眼皮會腫起來,眼裡會充着血絲。
“爸,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在出事前,父親就去參加了廣交會,跟着區裡的參展團,據說有二三十號人,臨行前還打電話問過她,想要什麼呢。
“才下飛機。”
知道父親真的生了氣,蘇青卿故意扯着極輕鬆的笑容。
“爸,我沒事,真的,我挺好的。”
看得出來,爸爸很生氣,一雙略顯粗糙的手掌,明顯不知道要往哪裡放。
看着女兒脖子上固着的頸託,還有手臂上的幾處明顯是挫傷的地方塗着一大片的紫藥水,蘇家興滿眼的都是心疼。
“沒事,就是一點小事,當時,不能不救啊,你不知道那個女孩當時叫得有多慘。你女兒很英雄吧。”
蘇青卿並不在意的聳了聳肩。
見父親仍然不開口,只是瞪着那雙眼,死死的看着她的打着石膏的腿,她又說。
“爸,你不知道我這次有多過癮,我點了兩輛寶馬的摩托,還點着了一輛奧迪的汽車,不過我沒敢往車蓋上澆油,我把它四個軲轆上都倒上了機油,我才一點着,就看到撲的一下子,那火苗當時竄起來幾米高,可嚇死我了。”
蘇青卿這時候看着父親的眼睛,她又很是諂媚的對父親說道。
“你要是心疼,就讓我把你們政府三號區的那輛a8也給我燒着玩了?”
“胡鬧。”
蘇家興才一拍她的腿,蘇青卿還沒反應過來,私人看護趕緊接住了他的手掌。
“先生,蘇小姐的身上有傷口,您小心點。”
“怎麼回事?”
妻子在電話裡只和他說,沒什麼大事,可是因爲女兒到底是住了院了,他不放心,還是提前了一天請了假就飛回了了。
可是,這哪裡是沒有什麼事的樣子!
“你媽不是說你沒什麼事嗎?”
“爸。”
她知道,媽媽是怕爸爸提早回來,知道大哥的事情,會發脾氣,才說了謊。
“都是皮外傷。”
她起身,硬是撐着自己的身體去扯病牀旁放着的椅子,想讓爸爸坐下來。
“蘇小姐,小心。”
特護趕緊繞着牀,跑了過來,把她扶住。
“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這裡讓我看你生氣的?”
蘇家興其人的脾氣很是暴燥,可是,他身邊的朋友和家人都知道,唯獨對這個女兒,他是千依百順的。
果然,當蘇青卿衝着他才吼了一聲,他便收了脾氣,只是雙瞪着女兒的腿,眼睛充着血的紅了。
“人家都還沒起來呢,你喊什麼喊啊,丟人。”
雖然是說着,可是,她還是就着父親的肩,撐着自己的身體,重新在牀上坐好。
“疼嗎?”
蘇家興低下身子,半蹲着,將女兒打了石膏的腿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明明是什麼也看不出來,可是,他握着石膏的手,卻抖着。蘇青卿不說話,至到了今天,才聽到一句暖心的問候,雖然無法責怪任何人,可是,心裡還是苦澀的難受。
“不疼。”
蘇家興看着女兒打着石膏的腿,皺眉。
“能不疼嗎?”
這時,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值班的醫生還有護士走了進來。
“怎麼回事?”
“不好意思,剛纔是我的父親。”
蘇青卿才解釋了一句,就見這個年輕的主治醫生沉着臉又向前走了半步。
“她的腳踝粉碎性骨折,足部跟健斷裂,腳面骨二級骨折,五個腳趾有三個是粉碎性的骨折,其它情況還好。”
蘇家興極力的用着自己很輕的力氣,把女兒的腳放了下來,然後他站起身,背對着大夫還有護士,鎮定了一下情緒,纔回過頭。
“謝謝大夫。”
“不用。”
這個年輕的大夫戴着一個黑色的框的眼睛,當他看清楚蘇家興的臉後,似乎遲疑了片刻後,推了推眼鏡,眼裡換過一種極深沉的光。
“你是蘇老師?”
蘇家興以前的確教過一陣子學生,時間卻不是很長。
“我們以前見過?”
他上下打量着這個穿着醫生制服的年輕男人。
“我姓孫,名字和您的後兩個字相同,我叫孫家興,您想起來了嗎?十年前,你在大興那邊的一個學校做過支教的老師,呆了半年。”
“噢,我想起來了。怎麼會這麼巧?”
蘇家興細細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輕人,很端正的外貌,長相併不突出,身上也自然而然的流露着一股文縐縐的氣質,戴着眼鏡尤其是顯得斯文有禮的樣子。
“我大學畢業以後就到了這裡,已經有二年了。”
“是嗎,孫醫生年輕有爲,這麼年輕就做了主治大夫了,我女兒就託孫醫生照顧了。”
“哪裡,蘇老師客氣了。”
也許是因爲這段緣由,孫家興對着一直坐在牀頭,並不說話的蘇青卿笑了笑,然後對蘇家興說道。
“治病救人是做醫生應該做的,蘇小姐現在的情況,還算是好,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手要過程很順利,我們請的是北醫三院的骨科專家主的刀,做得很乾淨,也很完美,留下後遺症的機率很小,當然這還要看後期的康復訓練的效果。”
“嗯。”
蘇青卿這時應該吃飯了,特護把她的粥端了進來,放在推車上擺好,然後,放好了碗筷,推到了她的面前。
孫家興拿着病歷,眼裡帶着笑的對蘇家興說。
“那讓她先吃飯吧,有什麼事情按鈴,護士就在門外。”
蘇青卿很有禮貌的道了謝,然後,她回過身對特護說道。
“再去多買點東西,我和我爸爸一道吃。”
說完了以後,蘇青卿又對父親說。
“外面的飯店還沒開門,回家也來不及了,你就在這湊合吧。”
“嗯。”
蘇家興轉頭出去打發了送他過來的政府小車隊的司機,再進來的時候,見女兒已經把他的粥裡的勺換成了筷子。
“你哥呢?怎麼沒在這裡陪着你?”
“他有事,沒在。”
“什麼事?他能有什麼屁事。”
對於兒子過都不過來一趟,蘇家興是真的生了氣,當即就去掏電話。
蘇青卿趕緊攔住了他,現在大哥那裡指不定亂成什麼樣了呢,一到了她爸的面前,指定要露餡的。
“爸!”
蘇青卿嘆了口氣。
“我又不是皇后,格格,難道我受了傷,別人就得哭着臉,連吃個飯,娛樂一下都成了罪過了。跟你打小報告的人一定沒按什麼好心。你讓我踏實的吃飯,行不行?”
“你不用一心的護着他,自己的兒子我知道,他如果真的能混出了個息,指不定哪輩子的事。”
“爸,你能不能讓我好好吃飯?”
蘇青卿故作生氣的放下了粥勺,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有些故意在撒嬌的說。
“我餓着呢,讓我踏實吃飯,我要吃飯,我餓了?”
蘇家興不放心的又問。
“你媽呢?她說什麼時候過來?”
“她今天有事。”
蘇青卿估計,母親這兩天都不可能過來了,要處理房產找買家,還要去銀行。但是她沒有細說。其實,大哥是有抱負有想法的,只是,他走的路不知道爲什麼,都不是那麼順當罷了。
“她怎麼也有事情?又不上班,還不是成天在家裡呆着?”
“爸爸!”
蘇青卿止住了父親的問話。
“我都二十四了,再過兩月我就要過生日了,你還讓她天天的跟在我後面,我怎麼找男朋友,不找男朋友,我怎麼結婚,不結婚,你還想抱什麼孫子啊?你不是成天的唸叨着要抱孫子嗎,我正要爲你的偉大目標努力呢。”
“你這孩子。”
蘇家興手裡拿着主食,喝了兩口粥,就在這說話的時間裡,他的早飯已經全部解決掉了。
“這次我去廣州很順利,而且還意外的收穫了兩個意大利的客商的訂單,你知道那邊的人不好對付,不過這次算是咱們撿到了便宜,在飛機上我就想好了,等獎金髮了以後都給你壓驚,然後你想想要什麼,想好後跟我說。”
“爸,我不要,我也不缺。”
蘇青卿拌着自己面前的粥,她不能說母親把她房子賣了的事情。如果爸爸知道了哥哥的事,她害怕這個家真的就保不住了。
“我什麼也不要。”
蘇青卿很固執,既然明知道不能挽回了,便不想再想了。
“你這孩子。”
擡腕看錶,蘇家興的時間不多了,早上八點半他還有個和幾個鄉里的鄉長的會議要參加,所以,他匆忙的起了身。
“有事給我打電話,明天我讓你媽燉點湯,你要用什麼再和她說,讓她給你買去。”
“噢,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