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小半碗飯進去了,徐謹伸出手擋在嘴巴前,開口道:“好了,吃飽了。”
陳挽拿着筷子,哪裡肯放過她:
“不行的,要多吃點,你渾身上下除了骨頭哪有幾斤肉。”
“吃飽了……”她嘟囊着。
“再來片牛肉,這個王叔醬了足足有兩個時辰呢,專門爲你做的。啊……”
徐謹聽這話,只好張嘴把陳挽夾過來的肉咬住,她嚼了嚼,確實很入味。
“好吃吧?沒騙你吧?”陳挽揚着聲調,一副“聽我的就對了”的表情。
徐謹嚼着肉點點頭。
“娘說了,等你好了帶你去淨業寺燒燒香,拜拜佛,去去病氣。”
徐謹聽了,有些好笑。
陳挽見此擡高下巴,一臉嚴肅道:“咋了咋了,什麼表情,別提你們之乎者也子不語怪力亂神那一套啊!”
徐謹低下頭,從喉嚨裡溢出些許輕微的笑聲,擡眼見陳挽撅起了小嘴,不由妥協地答應着:“好,道根儒莖佛葉花,三教本來是一家,我去。”
陳挽衝她做了個鬼臉,滿意地說道:“這還差不多。”
二人有說有笑地,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
“對了,之前我去問診,你說衛小姐來找我,之後呢,她有來過嗎?”
陳挽搖了搖頭,也有些疑惑。
“沒有啊,不曉得她當時找你是什麼事呢……欸,你說這個我想起來了……”她敲了下腦袋。
“下午你歇息時……”
徐謹看着她,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但陳挽說完之後,她臉色立變!
“有間書肆那位唐掌櫃來了……”
“什麼?”徐謹驚詫地開口,眼神有些銳利,反應大得讓陳挽有些始料未及。
陳挽見此有些不知所措,徐謹這個人很少會去計較一件事,那麼能讓她擺在臉上的,一定不是小事!
“你怎麼不叫醒我!”徐謹皺着眉。
陳挽弱弱地說:“你上午火灸已經夠累了,娘說不要打擾你休息,沒有什麼事比你的身體更重要……”
說着,偷偷擡眼看了看她,又立馬低下頭,一下下地拿筷子挑着菜。
“他說什麼沒有?”徐謹緊緊盯着她。
陳挽趕緊搖搖頭:“沒有啊,應該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只道等你醒了再來。”
此時徐謹呼吸明顯急促了些,精神頭也一下子被吊起來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
……
她一手隔着厚厚的棉被敲着底下的膝蓋,視線落在桌角,嘴脣緊緊抿着,陷入了沉思。
陳挽見她這副樣子,也不敢出聲,內室一時間鴉雀無聲。
“對了!”
突然,陳挽似是又想到了什麼擡起頭看着她,眼睛亮亮的。
“他離開不久後就託夥計送了一樣東西過來。”
“東西?”徐謹視線轉向她,眉頭卻皺地更緊了:“什麼東西?”
陳挽急忙放下碗筷站起身走了出去。
徐謹聽她在門口處,對小廝吩咐着:“你去我院兒裡找下敏桃,把下午我拿回去的那本書取來。”
“是。”有一人應下後,伶俐地離開了這個院子。
等陳挽進來,徐謹問道:“是書?”
“嗯,對。”陳挽重重地點了點頭走過來坐下,她舔了舔嘴脣,拿起碗筷輕聲道:
“你別急啊,把飯吃完唄。”
……
徐謹搖了搖頭,飯,肯定是吃不下了。
陳挽嘆口氣,叫了侍女進來收拾,撤掉了那矮桌。
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陳挽便知她等的心急了,不禁出聲安慰道:
“兩個院子也沒離多遠,快來了。”
徐謹看了看她,腦中思緒飛速旋轉。
她是心急,但更多的……是不安!
唐栩生離開後,派人給她送了一本書?爲什麼呢?她來到鎬京三個多月了,沒有與任何人通過一封書信,每次都是親自去有間書肆與唐栩生面談,此番他剛來過又派人送東西,何必呢?
她又問道:“他派來的那人你見過嗎?是之前的夥計?”
她帶陳挽去過有間書肆,經她這麼一問,陳挽搖了搖頭:“沒見過啊。”
徐謹低下頭,一下一下地敲着膝蓋,等着那小廝把書拿來。
過了有一刻鐘多一些,門外傳來請示的聲音:
“小姐,書給您取來了。”
徐謹擡起頭,目光隔着牆壁投向外間的房門處。陳挽默默起身快步走出去,把東西拿了進來。
“就是這個。”她把書遞給她。
徐謹接過來,是一本《山海志》。
山海志?難道……跟貢嘎山有關?
她打開手中這本書,一頁一頁,細細翻看着。書如其名,主要是各地方風景、人文、地貌以及歷史小傳,有文字,也有線條勾勒出的圖,跟正常的書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並沒有貢嘎山!
如果這真的是唐栩生給她的,那麼他一反常態,又一句話都未留,意義是什麼呢?徐謹的直覺告訴她,一定不是唐栩生!
不是唐栩生,又會是誰?目的是什麼?一本書而已,它背後的籌碼能有多大?
徐謹盯着這本書,摸不清頭緒。
陳挽在一旁秉着呼吸,看榻上那人臉色嚴肅,心中有些不安。但就如徐謹一樣,她更想不出,一本書而已,它能如何?
陳挽靠近徐謹,將書從她手中輕輕抽走,學着她的樣子一頁一頁進行翻看。一邊看一邊喃喃道:
“有什麼問題嗎阿謹?這就是一本很平常的書啊,唐先生掌管有間書肆,你又是個讀書人,送本書不稀奇吧……”
徐謹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側過頭,微仰着問她:
“有間書肆派人來,你爹爹知道嗎?”
陳挽手上動作沒停,視線依舊在書上。她答道:“不知道吧,爹爹有公事,下午去了戶部,臨近晚膳纔回府。娘一直在偏院給爹爹做衣裳,姜嬤嬤陪着她……”
徐謹知道問不出什麼,只能想着,還是明日派人去有間書肆問一問吧。
殊不知,就在兩人因一本書陷入迷雲時,尚書府外卻驚現一隊人馬,訓練有素,來勢洶洶。
門口護院見勢不對,快步走下臺階,朝那個領頭的問道:
“爾等何人?知道這是尚書府嗎?入夜持刀前來,什麼意思?”
只見那領頭的濃眉大眼,五官周正,身披軟甲,持刀肅立。
他長得高大,目視前方回答道:
“我乃靜王府侍衛統領江淮,速去稟告陳大人,尚書府恐混入爲禍京師的匪徒,我等領命前來搜捕!”
那護院一聽,眼前圍了尚書府的這羣人竟出自靜王府!這事兒不對!
“你等稍候片刻,容我們通傳一下!”說着,後退幾步上至臺階,對另一個護院交代兩句話,便匆匆跑向陳同非陳夫人居住的偏院。
……
“看,怕又是神仙打架!”
“可不是,這京城是非多啊……”
……
此刻剛進戌時,馬路上人雖不多,卻也不斷,尚書府門前一大羣侍衛一手舉着火把,一手緊緊握着刀,此番景象,百姓們打老遠兒見着,趕忙繞路離去。
……
徐謹和陳挽處於深閨自然還不知道。
她見陳挽一副好像做錯了事的樣子在榻前仔細翻弄着那書,知道嚇着她了,剛要出口安慰兩句。
突然,就在陳挽剛剛翻過去一頁時,透過燭光,徐謹好像看見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還沒等她開口制止陳挽的動作,在這當口,書又被翻過去一頁,這次徐謹有準備,她確定,她看到了!
書中,果然有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