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有鬼纏,癡兒捉來玩;
考技審來路,較真鬼作難。
鄭恩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果然見懶蟲從一塊大石頭後面蹦出來,喊叫着向他跑來。
“果然本領不小,變得還挺像的!”鄭恩上下打量着懶蟲,揀起身邊一根樹棍,拉開架勢,叫道:“惡鬼,有什麼本領你就使出來吧,老子正等着呢!”
“我是懶蟲啊,你的師哥,咱剛纔還在一起,這才一會兒,怎麼就不認識了?”懶蟲嬉笑着,往鄭恩身邊湊。
“不管你變成誰,也騙不了我!老實說,你是什麼鬼變的?”鄭恩斥問着,揮根便要打。
懶蟲忙縱跳退後,打着哈哈:“你可真逗!在一起二年多,我會變嗎?”
“不會變你變成懶蟲!”
“我就是懶蟲啊!你看我這衣服,你看我這臉,這頭髮,這胳膊腿,是不是和懶蟲一樣的?”
“畫皮倒是挺像,可就是騙不了我!老實說,你是狼精狐精蛇精,還是什麼鬼物?” 鄭恩高度警惕着,厲聲問着。
懶蟲不能自圓其說,只得扒掉衣服:“你看看脊樑,看看肚皮,查查肋骨,看看這兩塊小傷疤,這個肉猴子,是我不是?”
“別玩花招了,你咋變也騙不了我!你說,剛纔裝娃娃哭,裝女人哭,學牛叫狗叫雞叫的是不是你?”
“是啊!”
“還敢說不是鬼?”
“不是!”
“那就是還有鬼幫手!”
“我是說,那聲音是我弄的,可我不是鬼啊!”
“少囉嗦!你是什麼鬼變的?爲什麼給我下障?老實說!”鄭恩一邊厲聲問着,一邊揮棍又要打。
“憨瓜,你嚇迷了吧?我真是你師哥懶蟲啊?你前邊走,我就在後邊保護你,爲了讓你不寂寞,玩點口技逗你玩兒,你怎麼反把我當鬼了呢?” 懶蟲一邊閃躲,一邊竭力辯解着。
“任你變成什麼,我也知道你是鬼!花言巧語就別說了,有什麼本領就施展吧!”鄭恩訓斥着,追逐着。
鄭恩剛走不遠,懶蟲望着陰森森的林海便害怕起來。他一個人不敢呆在山上,想喊鄭恩等他,又放不下面子,便跟在鄭恩身後玩口技作怪,想讓鄭恩自己發現他。
這會兒,他見鄭恩還是不相信,一邊跑一邊自己出點子說:“鬼是怕人血的。不信,你把鼻子打流血,往我身上抹一下試試!”
“我纔不上你這鬼當呢!鬼是沒血的,你把你自己鼻子打一拳,讓我看看有血沒有!”
懶蟲難以解釋明白,只得自己打自己鼻子。
他掄胳膊踢腿活動了很長時間筋骨,又緊半天腰帶運了氣,方纔閉着眼,咬着牙,咧着嘴,掄開胳膊,“呀呀,咳——”對着自己鼻子狠狠打去。
自我保護是人類的本能,遇到危險便有直覺反應,何況自己打自己,並且還是一點苦都不想吃的懶蟲?
像有的衙門辦差一樣,懶蟲準備得“紮紮實實”,宣傳得驚天動地,形式上轟轟烈烈,可拳頭挨在鼻子上,卻像蚊子彈似的,效果別說流血了,連鼻涕也沒擠出一點兒。
“沒血吧?露蹄爪了吧?”鄭恩抓住了懶蟲不是人的證據,揮棍便又打了過去。
懶蟲一邊跑,一邊學娃哭,學狗吠,學牛叫,學雞鳴,鄭恩還是不相信,直到他絆住樹根栽倒在地上,膝蓋磕破流了血,方纔住了手。
“呵呵,原來是你這個懶鬼作怪!你還真有兩下子呢!”
“這不謙虛!咱這口技在春節聯歡晚會上還得過大獎呢!”
“哪的春節聯歡晚會?”
“洪洞縣東關打狗巷流浪娃春節聯歡晚會,參加的還有部分討飯的成年貴賓呢!”
“在哪個勾欄開的呀?”
“橋勾欄唄!”
“什麼橋勾欄,沒聽說過。”
“憨瓜,就是破橋洞裡,那是我們的集體府第!”
“你得了什麼大獎啊?”
“當然是一隻沒啃淨的雞腿了!”
懶蟲說得很自豪,卻把鄭恩笑得直流眼淚。
“你不是不回來嗎?”鄭恩奚落地問。
“誰怪想回來哩?要不是怕你摸迷了,被狼吃了,我纔不攆你呢!畢竟我是師哥,你是師弟,我怎能丟下你不管呢?我一心一意關心你,愛護你,幫助你,你卻把我當鬼打。如今我受了重傷,你看着辦吧!”
鄭恩見懶蟲跟來,心中當然高興,抓起懶蟲往背上一撂,馱起就走。
鄭恩揹着懶蟲說:“我樂子這條命是師傅給的,我一定要找到他,一輩子侍奉他!”
懶蟲趴在他背上埋怨道:“你這憨瓜,算把師哥我拖累苦了。再敢對我傲慢無禮、挑刺攻擊,我就真不管你了!”
鄭恩睹氣地把他扔在地上,一個人往前走,他又叫喊着追了上來。
有了同伴,日子不寂寞。二人白天邊走邊爭辯着永遠爭辯不清的“師哥、師弟”問題,說些各自聽到的故事笑話,渴了喝點山泉水,餓了摘點山果充飢或找點山藥、黃精燒了吃。晚上找一處山洞或是石縫,換班睡覺,解除疲勞。
鄭恩和懶蟲把握着來時的方向,見坡就爬,見林就鑽,見水就趟,餓了找東西吃,累了就睡一覺,也記不清過了多少個日日夜夜,來到了一處茂密的松樹林。
懶蟲跳到一塊大石頭上轉着圈觀察了一陣,高興地向鄭恩叫道:“憨瓜,我逃跑到過這裡,咱住的地方離這裡不遠了!”
“再仔細看看!”鄭恩說。
“沒錯,那次老妖怪和幾個挖藥的說話,就在前邊的大松樹下!”懶蟲肯定地說。
“師傅,我們回來了!”鄭恩高興地大叫起來。
“老瘋子,老妖怪,我們回來了!快擡着轎子接我們啊!”懶蟲也跳下巨石,站在鄭恩身邊,向着山嶴的方向呼喊着。
隨着鄭恩、懶蟲的呼喊聲,樹林中一陣簌簌響動,竄出四個人來。
那四個人一個乾瘦細長,像竹杆架子上挑了一件衣裳,手提一根齊眉鐵棒;一個粗胖身短,像個鋸高了的大樹樹樁, 手中握的是一根九節鐵鞭;一箇中等個頭,長一張驢臉,手提一柄鬼頭刀;另一個又瘦又小,像只馬猴,手提一把一尺多長的短劍。
四個人從林中竄出,前倆後倆,攔住了鄭恩和懶蟲進退的道路。
竹杆首先問道:“你們叫喊什麼?”
鄭恩說:“幾位大哥,我們喊我們師父的,沒想到打攪了你們,對不起了?”
竹杆笑着問:“你們師父是黃瘋子吧?”
“是啊,你們認識他?”
“認識,當然認識了,我們是好朋友!你是他徒弟鄭恩吧?”
鄭恩見他們連自己也知道,更加親熱起來:“是啊,這是我師弟黃毛,外號叫懶蟲!”
“久仰久仰,請問你們的師父在哪裡?”
“我們師父就住在前邊山嶴,要找他就跟我們走吧!” 鄭恩見他們是師父的熟人,對待貴賓似的,躬身指引。
樹樁說:“我們早去過了,他不在家。你們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
“我們剛回來,還沒到家呢。我們可以在家裡等他,他總會回來的。我們的家裡雖不像城裡飯店,有好酒好餚,但填肚子的東西還是有的。走吧,先去歇歇腳!我倆給你們殺野雞、兔子吃!”
鄭恩和懶蟲多天不見外人,見了生人也像他鄉遇故知,何況這些人是找師傅的朋友,當然熱情萬分,像遇上了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似的。
那四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同時向前跨了一步,縮小了包圍圈。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四凶提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