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如今不知道該是什麼心情,他的身份到底還是黃巾如今已經投降漢軍,但,如果要他再親手對黃巾舊部舉起長槍,心裡卻還是有些不忍。
不過……同樣,因爲自己是新降之將,廖化自覺自己短時間內是絕對不會有大功勞可立,就連昨日楊奉命自己爲先鋒副將,那孱弱軍司馬出言勸阻,在廖化心中也不過是正常人的猜忌。
卻不想……今日居然收到楊奉與衛寧下達的這樣一個軍令。
廖化正是覺得心裡百感交集,既因爲即將對黃巾舊部舉起屠刀,又因爲自己新降身份卻依然得到重用而激動,最後廖化斟酌在三,無奈只能狠下心腸接下這個軍令。
四百士卒,除去三百精銳漢軍,剩餘皆是黃巾降卒,一日匆匆急趕,繞過山道,衆人已是人人倦色,尤其那百來黃巾降卒,更是早叫苦不堪。如今已過一更,所有人得到軍令伏於樹林,懨懨欲睡,廖化環顧衆將士,心知人疲馬乏也是不堪再戰。
“如今剛過一更,唔……還是讓人休息到二更再說吧……”廖化斟酌了一會,心裡下了決定,好生吩咐下去,衆人臉色微喜,當下匆匆找了個樹幹,席地便睡了下去,半晌盡是鼾聲四起。
廖化不禁苦笑了一下,忽覺自己眼皮也萬分沉重,不禁用力拍了拍臉頰,這才慌忙喚來左右一名親衛道,“你且分配下去,半數士卒先行休息。另外半數不可睡去。以半個時辰爲限,輪流更替,不可怠慢!唔……派出去的探馬還未回來嗎?”
那親衛抱拳唱了一喏。又接口答道,“回稟將軍,探馬派遣出去確實還未回來,不過想必二更前,定然回報!”
摸了摸下巴,廖化沉吟一會。這才擡起頭來,“唔……既如此,你且退下,好生休息吧!吩咐下去,若探馬回報,且速速引來見我!”
廖化揮了揮手,這才站起身來,尋了顆大樹走過去。握住長槍猛然插在地上,就這樣環抱雙臂依着樹幹,默然的望向林外。
親衛正欲轉身而去,但看廖化動作。不禁愕然,當即出聲勸道。“既有我等巡視便可,將軍,爲何不早做休息!連日奔走,將軍該好生修養纔是!”
廖化搖了搖頭,笑道,“我既受主公與衛司馬之計,身負重任豈可疏忽?爲將者當殫精竭慮,如履薄冰,如今時間緊迫,隨時便有變動,若睡下,倘若耽誤大事,如之奈何?”
末了,廖化拍了拍親衛地肩膀,淡然道,“你等呆會還要隨軍殺敵,時間雖然不多,但勉強能做休息,快去睡上一會吧!”
好不容易勸退身邊士卒,廖化這才暗自思躊道,“探馬曾報蔡縣援軍正往此處趕來,想必也是快到了……唔……”
蔡縣與葉縣地路上,一彪兵馬猶如一條長蛇,匆匆而趕,蔡縣黃巾頭目一臉急躁,卻又無可奈何。手頭數千人馬,大半皆是步卒,便是如何催促,速度也是快不了多少。
“媽的!彭脫的那個廢物,如此不濟,坐擁陽翟三縣,人多勢衆,又有陽翟堅城可守,居然三日內便被官兵攻下,便是這點能耐,何不早日讓陽翟與我!若是陽翟在我手中,便是再有萬人官兵,我又何足懼哉?哼哼!徒讓官兵得了三縣之地和無數糧秣!廢物,廢物!”蔡縣頭目心裡怒氣難平,憤然用力甩起馬鞭,抽在馬臀上一條觸目驚心地紅痕,坐騎吃痛,撒腿便向前奔,“事急倉促,便是我五縣人馬集結,也頗虛時日,可惡,都怪彭脫那廝如此不濟!不過,襄城,葉縣,臨潁這三個傢伙也是一羣廢物,居然被一千官兵打得落荒而逃,堅守不出,居然還又臉派人來催促我軍行軍!哼哼,且等我領軍到了襄城,殺敗官兵再,尋個機會吞併他們三部人馬!若有萬人統領,五縣之地,便是我的天下,說不定還能打到陽翟,做一做一方大渠帥!”
小眼微微眯起,蔡縣頭目閃過一絲貪婪,自詡能力過人,向來瞧別人不起,如今外敵進逼,卻竟然還做着蕭牆之斗的打算。
如今快過二更,天色黯淡,是以入初冬,月光照耀視線卻也模糊不清,白天襄城遣快馬告急,蔡縣首領雖然目空無人,但骨子裡還是印刻着對漢軍的懼怕,心知事情緊急,這才催促手下人馬加緊行軍。
火把閃亮,雖可視物,但道路坎坷,卻依然步履難行。不得已,蔡縣頭目只得下令停軍休息,“唔……還有數十里便到葉縣了,聽人報說葉縣那廝也已經領軍去救襄城……恩?如今葉縣空虛……是不是趁機吞併爲好?”
一瞬即逝的念頭還是忍不住激起了他的貪戀,好不容易強行壓制下來,蔡縣頭領才無奈想道,“如今官兵攻打甚急,還是先行擊退官兵再說吧……哼哼,到了襄城,還是明哲保身,保存實力爲好!等擊退官兵,再吞併其餘等人不遲!”
篝火點燃,火花四濺,驅走初冬地涼意,蔡縣首領一日裡,同樣是疾馳而走,早也是疲憊不堪,正欲睡下,忽而帳外一陣吵鬧,頓時大叫道,“來人!本帥不是早就下令休息了嗎?爲何帳外如此吵鬧!”
見到首領滿臉惱色,當即便有親兵跑出帳外巡視,半晌,只見親兵一臉急色,跑到他的身邊,道,“回稟渠帥,我軍營外有數百人馬集結,吵鬧着要見渠帥!”
“數百人馬?”蔡縣首領倦色一消,聞言色變,當即慌忙問道,“可是官兵來了!?”
“回稟渠帥,聽那帶頭之人所言,似乎是陽翟潰兵……屬下看數百人幾乎人人帶傷
才經過一場廝殺!”那親兵見頭目一臉慌張,當即回
“陽翟潰兵?!怎麼會到這裡來?”蔡縣首領愣了愣。沉吟一會。這才低聲道,“叫所有人小心提防,還有你且領那首領帶來見我。只放他一人入營!唔……再叫幾個陽翟潰逃下來的人,過來認一認那頭領,看是否相識!”
火把照耀之下,廖化額抹黃巾,一想到前日裡才脫離這個身份,如今卻又是這樣打扮。不禁苦笑不已,正自嘲間,忽見寨門打開,一騎跑了出來,高聲道,“你等以何人爲首,我家渠帥有請!”
聞言,廖化抖擻精神。當下上前高聲回道,“小人廖化,正是這支人馬的統領!”
“恩!你且隨我來!”來騎點了點頭,只見廖化身後衆人正欲跟着上前。便又高聲道,“渠帥只讓你一人入營。其餘人等且在外等候!”
“看樣子,這個頭目疑心卻是不小,公子此計甚險啊!”廖化苦笑一下,揮退身後衆人,令其就在原地等候,這纔跟着傳令兵卒走進營內。
未幾時,入得中軍大帳,廖化當即對正位那賊寇首領行了一禮道,“小地廖化,拜見大人!”
“你等是陽翟潰兵?”蔡縣頭目眼睛微眯,冷聲問道,“卻不知陽翟已陷多時,爲何不見你等來投?”
廖化心裡微驚,但神色不改,當即回道,“小人乃是彭脫大帥親兵,陽翟一戰,大帥誤中官兵詭計,死於埋伏,小地奮力殺出重圍,卻只帶出數百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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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說着,廖化的臉色竟然越發黯淡,語調也頗爲痛喪,“我等來回躲過官兵圍剿,一路卻是死傷慘重。小人本欲去投襄城,但半路卻聞官兵正率兵攻打,小人手下弟兄幾日來連連奮戰,早是疲憊不已,難堪再戰,恐路上遇見官兵,便繞山來投葉縣,卻正遇渠帥大軍在此,特來投奔!還望大帥收留!”
“兄弟們幾日來連番苦戰,朝不保夕,還請大帥放我等兄弟入營,喝得一口米水!”廖化當即跪倒在賊首身前,一時神色悲慼道,若是衛寧在此,肯定大叫“影帝,影帝,快給我簽名……等以後好賣個好價錢……”
“你腰間和左臂所纏白帶,可是官兵所傷?”蔡縣頭目小眼睛連閃,顧左右而言他,低聲問道。
廖化心裡一動,當即扯開衣袍,將手臂上那條染血綁帶拆開,赫然正是一條猙獰傷口。眉毛微微皺起,廖化當即高聲道,“我這腰間之傷正是陽翟大戰時殺出重圍所中槍傷,左臂傷口卻是昨日路遇官兵,廝殺所留!”
腰間那條傷口已然痊癒結疤,但左臂那條傷口卻是血肉模糊,顯然剛傷不久,蔡縣首領也是從生死之中爬過來的人,當即微微動容,暗自點了點頭,心裡疑慮大減,不過卻也依然道,“既然連番大戰,早是傷疲交煎,你等何以逃過官兵圍剿?”
廖化當即站起身來,滿臉憤慨,大聲道,“渠帥說了半天,便是懷疑我等兄弟來路?!我等爲黃巾大業,奮不顧身,反倒是惹人懷疑!渠帥做法叫人好生心寒,既然大人不收我等兄弟,我等且投別處!”
話音剛落,廖化轉身便欲出帳,但聽蔡縣賊首高聲道,“壯士且留步!”
廖化猛然回過頭來,憤聲道,“如何?莫非還想取我性命?也罷!死在自家人手中,卻也好過被官兵所殺!”
蔡縣首領眼睛微微一眯,驀然大笑道,“哈哈!剛纔實乃在下戲言,閣下卻莫當真。彭脫渠帥一方英豪,卻慘中官兵詭計,落得身首異處,我等皆是扼腕不已,立誓當要尋得官兵報仇雪恨,既然你乃是彭渠帥手下親衛,如今既來投我,我當善待之!”
頓了頓,蔡縣首領又對左右親衛高聲道,“來人!快速速帶這位壯士下去修養,好生照料,不得有誤!另外,打開寨門,將門外那數百黃巾兄弟請進營內,多備酒水肉食,好生款待!”
廖化當即裝作一副吃驚模樣,半晌才跪倒在地,道,“多謝渠帥收留!”
那賊首笑了笑,回道,“閣下還是早些下去修養纔是,你等來投我,正是如虎添翼!等明日,到得襄城,便是血洗前恥之時!如今衆兄弟該是疲憊不堪,你且隨我親兵下去,養足精神,好在明日與官兵廝殺才是!”
廖化感恩再三這才隨賊首親衛退下,等他出帳,半晌,帳門開處,走進幾個人來。
蔡縣賊首眼神閃爍,沉聲問道,“你等可曾看清,那人確是彭脫親衛?”
入帳四人,三人默然無語,只搖了搖,只剩下一人,躊躇半晌道,“小人曾隨彭脫渠帥左右,雖不曾見過有這麼一個親衛,但後來卻聽有人說起,彭渠帥臨陣提拔了一名小卒,名字卻是喚作廖化!”
蔡縣賊首聞言微微點了點頭,暗自想到,“早聞陽翟三縣陷落,官兵卻不似長社一戰,盡殺降卒。卻反而放走大部,甚至留有不少人馬填補官軍……如今官兵攻打襄城甚急,陽翟一戰已過去快有半月,此刻突然來投與我,卻是有些蹊蹺。”
“不過此人所言,卻是合情合理,又有廝殺所留創傷在身,尤其腰間那抹傷痕,地確是新愈未久。數百經過官兵追殺逃來的人馬,戰力確實不菲,若能收歸己用,當爲一大助力!且看那人,卻是頗有武勇,能堪大用……”
半晌蔡縣頭目才擡起頭來,揮退衆人,“唔……你等且先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