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西城中門戰場上指揮作戰的曾衡接到消息後,立即命令上校吳雄急赴西城南門戰場指揮,“命令西城南門戰場上的軍隊立即撤下來,向西城中門方向撤退,讓城內的敵人突圍。”
“浪蕩渠上的浮橋何時燒燬?”吳雄有些急不可耐了。
“等敵人逃到河邊再燒,不要着急,免得把敵人又逼回了城內。”曾衡揮手說道,“急告扶溝方向的曾僕煦、孫親兩位大人,請他們即刻調動軍隊,堵住敵人南撤之路。”
吳雄帶着一隊親衛騎飛馬而去。
“急告大元帥,曹軍正從西城南門方向突圍,請城內各部即刻攻佔西城,切斷曹軍回撤之路。”曾衡衝着傳令兵連連高吼,“快,快,立即稟報。”
馬延身先士卒,帶着突擊前曲奮勇推進。
大軍要想突圍,首先就要突破護城河前面的五道護城壕。當初挖護城壕的時候,並沒有想到今天會突圍。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挖這麼多護城壕了。馬延被北疆軍密集的箭矢射得擡不起頭來,趴在地上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暗自埋怨。
“大人,北疆軍後撤了,他們在後撤……”趴在他身邊的幾個親衛突然驚喜地叫了起來。
箭矢漸漸稀疏,馬延擡頭細看。對面的北疆軍和民夫們正在後撤,投石車和弩車正在被拖出戰場。馬延搖搖頭,臉上沒有半點喜色,北疆軍讓開道路,意味着他們已經做好了圍殲的準備。
馬延自嘲地笑笑。突圍,簡直是笑話?圉縣城已經失陷,陳留郡周圍城池也全部控制在北疆軍手上,大軍能往哪裡突圍?曹昂、曹仁走投無路,臨死前還要讓幾萬無辜將士爲他們陪葬。
馬延轉頭看看四周的士卒們,想到他們馬上就要陷入包圍身首異處,心裡一痛,眼淚差點掉了下來。士卒們只知道拼命,他們不知道突圍其實就是死亡,他們或許還以爲這是一條生存的希望之路。
“大人……”遠處一個軍候揮手叫道,“大人,我們快把壕橋推上去,快啊……”他話音未落,一支長箭厲嘯而來,霎時把他釘在了地上。
馬延悲呼一聲,仰天慘嘯。自己上不能堅守圉縣,保全社稷,下不能保全自己兄弟的性命,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他猛地一躍而起,舉手狂呼,“兄弟們,把壕橋推起來,架上去,架上去……”
他沒有舉盾。整個身軀都暴露在北疆軍的箭矢之下,他即刻成爲箭矢的目標。他被射穿,仰身倒在了地上。
凌晨,曹昂、曹仁帶着軍隊衝出了西城南門。
樂進、何亟帶着前鋒軍急速殺進。這條大道直接延伸到浪蕩渠河岸。出乎他們的意料,一路上他們沒有遇到任何阻擊,北疆軍任由他們逼近了浪蕩渠河岸。
黑夜裡,浪蕩渠上突然燃起了大火,五條浮橋瞬間陷入火海。
西去的路被斷絕了。
曹仁沒有絲毫猶豫,斷然下令,“向南,沿着浪蕩渠南下,攻佔扶樂城,直殺固陵聚,從陳國方向突圍。”
“這南下之路一望平川,北疆軍十餘萬鐵騎在旁虎視眈眈,我們突圍更難。”呂虔勸阻道,“還是退回城內死守吧。”
“從扶樂城沿着浪蕩渠南下就是陳縣。”曹仁冷笑道,“只要撤到陳縣,我們就能順利返回汝南。撤……向南撤……”
大軍在浪蕩渠稍加遲疑後,轉而向南,但僅僅走了四里路,他們就被北疆軍擋住了。
曾僕煦、孫親率四萬大軍正面阻擊。
樂進、何亟首當其衝,前鋒軍迅速被鋪天蓋地的北疆軍所淹沒,何亟當場戰死,三千人所剩無幾,樂進只帶了數十人逃回了中軍。
曾僕煦、孫親指揮大軍乘勢掩殺。
“把他們逼到河邊,趕到河裡,淹死他們。”曾僕煦連聲狂呼,“殺無赦,一個不留,一個不留。”
數萬將士吼聲如雷,激昂的殺聲震撼了黑夜,奔騰的人海象潮水一般掀起重重駭浪,勢不可當。
高雄、眭展等人護着曹昂、曹仁且戰且退。
“退回城內,退回去……”曹仁望着狼奔豕突,已完全陷入崩潰的大軍,只好下令撤退,但已經遲了。
曾衡、吳雄帶着兩萬大軍從後方殺來,切斷了曹軍撤回圉縣城的退路。
曾衡、孫親帶着四萬鐵騎大軍殺進了敵陣,肆意砍殺。
北疆士卒殺紅了眼,正好又是黑夜,逮到什麼砍什麼,一時間血流成河。
曹軍無路可逃,只好向西,向浪蕩渠而逃,落水溺死者成千上萬。
六萬北疆大軍從東南、東、北三個方向掩殺,一個活口不留,殺得屍橫遍野。
九月初五,黎明,朝陽初升。
圉縣城南方的廝殺漸漸停止,戰場上一片狼藉,浪蕩渠上浮屍無數。
圉縣城內,幾萬北疆大軍把城主府一帶圍得水泄不通。
上午,曾衡、孫親、曾僕煦、吳雄率軍從西城中門進入圉縣城。
四個人趕到位於北城中附近的大元帥行轅。
“一個活口都沒留?”曾炩吃驚地站起來,望着曾僕煦半天沒說話。
“曹操十有八九就在突圍的軍隊裡,快派人去找找。”太史慈瞪着曾僕煦四個人,本想劈頭蓋臉地罵幾句,但礙於曾炩在旁,只能強忍着冷“哼”幾聲作罷,“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趕快去找。”
曾衡一臉不屑,正想開口嘲諷太史慈,曾炩馬上衝着曾衡皺皺眉,示意他不要多事,“曹操這次在圉縣親自指揮,所以你們馬上派人去找。”
“如果他掉到河裡淹死了怎麼辦?”曾衡顯然對太史慈的態度極爲不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子殺了幾萬人,損失了幾千兄弟,竟然連句安慰話都沒有。難道一個叛逆的死屍比我幾千條兄弟的性命還重要?
“死要見屍。”太史慈怒聲說道,“給我到河裡去撈。”
“他要是給魚吃了,是不是還要老子償命?”曾衡勃然大怒,扯着嗓子就叫了起來,“老子不撈,你敢砍了我腦袋?”
太史慈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曾衡竟敢當面頂撞自己,氣得暴喝一聲,伸手就去拔刀,“我看你是嫌命長,找死啊?”
曾炩伸手攔住了太史慈,“子義,他們殺了一晚上,夠辛苦了,體諒一點。”接着轉頭對曾衡揮了揮手,“先休息去吧,盡力找找,找不到就算了。”
曾僕煦等人躬身告退,曾炩親自送了出去。
“子義,再派人射書城主府內,告訴他們突圍的軍隊全軍覆沒了,叫他們趕快投降。”曾炩嘆了一口氣,“如果曹操死了,招撫叛逆們的希望也就落空了。不但夏侯淵兄弟和我們結下了血海深仇,就連劉表、袁術、孫堅他們爲了自己的性命,也要和我們血戰到底,決不投降。”
“如果曹操還在圉縣,他活下來的可能本來就不大。”太史慈冷笑道,“即使他活着,他也不會投降,更不要指望他會幫助我們招撫叛逆了。”
“但他活着總比死了好。”曾炩無奈地說道,“死了也就死了,但最起碼要有具死屍,免得讓叛逆們誤認爲我們把他挫骨揚灰了,而且有具死屍,我們在安撫豫州勢力的時候也好有個交待。”
“也許他還在城主府裡。”太史慈安慰道,“曹操未必這麼輕易就死了。”
九月初六,戲志才走出圉縣城城主府,和大元帥曾炩商談投降一事。
曾炩顧及後期受降豫州,態度上很客氣,好言勸慰,並保證曹操和豫州大吏們都將得到天子的赦免,甚至可以到朝廷任職。軍隊將士們可以解甲歸田,也可以在整編後成爲朝廷的軍隊。
曾炩的寬容和承諾讓戲志才感激涕零,“我即刻回去安排,明日清晨率部撤出城主府,到城外北軍大營駐紮。”
戲志才這句話剛剛說完,曾炩的臉色馬上就變了,“孟德兄呢?孟德兄不在城主府嗎?”
曾衡、曾僕煦等人在城南的戰場上並不是沒有留下活口,數萬人,也不可能就真的那樣殺光了。曾衡、曾僕煦等人在南城戰場上尋找了一天,他們發現了曹昂、曹仁、樂進、呂虔等數十名豫州大吏的屍體。曾炩接到稟報後,認定曹操要麼在汝南,要麼還在城主府堅守,心裡隨即存了一絲僥倖,誰知戲志才的一句話把他那點僥倖徹底擊碎。
戲志才黯然搖頭。
“他在哪?在汝南嗎?”曾炩急切問道。
“初四日,就是前天城破的時候,他昏迷了。”戲志才把曹操突然中風癱瘓,已經有半個多月不能視事情況說了一遍。
“曹昂把孟德兄帶出城了?”曾炩極力控制心中的震駭,儘量保持着臉上的平靜,他希望戲志纔不要說“是”,但戲志才還是堅決地點了點頭。
曾炩苦嘆,轉身望向站在背後的賈詡,衝着他使了個眼色。賈詡心領神會,躬身退下,直奔南城戰場而去。
“大將軍,突圍的軍隊不是全軍覆沒了嗎?難道子修和子孝他們……”戲志才眼露疑色,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半話。接着覺得這樣問十分不妥,把後面的話又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