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分賓主而坐,童子將茶罷上,諸葛亮悠然說道:“昨觀書意,足見君侯憂民憂國之心;但恨亮年幼才疏,有誤下問。”
尹銘忙說道:“龐德公、黃老、水鏡先生之言,徐元直之語,豈虛談哉?望臥龍先生不棄鄙賤,曲賜教誨。”
諸葛亮含笑說道:“黃老、德*、德公、元直,皆乃世之高士。亮不過山野一耕夫耳,安敢談天下事?諸公謬舉矣。君侯奈何舍美玉而求頑石乎?”
尹銘自然是不信諸葛亮所說的虛言,義氣凜然的說道:“大丈夫抱經世之奇才,豈可空老於林泉之下?願孔明先生以華夏民族及天下蒼生爲念,開銘愚魯而賜教之。”
“呵呵呵!”諸葛亮朗聲笑道:“亮願聞君侯之志。”
尹銘立時神情一緊,逐屏左右人等,促席而告曰:“漢室無存,諸侯亂國,在下自不量力,欲伸大義於天下,而智術淺短,迄無所就。惟請孔明先生開其愚而拯其厄,實爲萬幸!”
諸葛亮搖頭說道:“君侯文治武功,雄踞荊州,傲視天下,何言智術淺短,迄無所就!”
尹銘不由苦笑道:“荊州百戰之地,前後左右曹*、劉備、袁術以及殘存江陵的劉表和割據江東的孫策,眼前看似風光無限,一旦周邊諸侯羽翼豐滿,荊州便是衆諸侯的盤中之菜!”
“哈哈!”諸葛亮聞言大笑,說道:“盤中之菜,君侯好生風趣啊!”
“先生就不必再取笑我了!”尹銘真的是有苦難言。
諸葛亮輕整衣衫,淡然說道:“自董卓造逆以來,天下豪傑並起。如今袁紹亡公孫瓚而據河北之地;曹*則趁機奪兗、青、徐州;劉備自命漢室宗親竊取兩都司隸、西涼;此外劉璋、張魯據漢中、巴蜀;孫策與江東;袁術於淮南。然天下之爭不過是中原袁、曹之爭;君侯袁術荊、淮之爭;劉備、張魯、劉璋漢中、巴蜀之爭;然江東孫策亦不可小視之。”
尹銘不由無趣,這些他也明白的很,當下說道:“在下倒是明白,只是不知先生對此有和遠瞻?”
諸葛亮說道:“中原之爭曹*雖勢不及袁紹,然袁紹治世以寬濟寬,在其寬縱政策之下,河北豪強必將擅恣、親戚兼併,下民貧弱,代出租賦,炫鬻家財,不足應命。如此,便不能使百姓親附,甲兵強盛。所以袁紹雖地較大、兵較多、糧較足,但以亮看來,終爲曹*所敗。非惟天時,抑亦人謀也。
君侯之於袁術,那必然是袁術完敗,漢中、巴蜀之爭一時難下,劉表則如入棺槨,無須擔心,真正值得君侯在意的只有江東孫策。孫策世據江東,孫氏一族在江東更是頗有名望,將來必是君侯對手。”
“嗯!”尹銘聞言連連點頭,他雖然知道荊州四戰之地,孫策也必須要防,可是卻是朦朦朧朧的,不知道如何下手,此時聽到諸葛亮這麼一分析,便似撥雲見日,心中一片豁然!
此時諸葛亮並沒有說完,他繼續說道:“今曹*已擁百萬之衆,孫策已據有江東,國險而民附,此可用爲援而不可急圖也。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此雖四戰之地,亦是用武之地,非其主不能守;然是天所以資君侯,豈不妙哉!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國,高祖因之以成帝業;今劉璋闇弱,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君侯既漢室姻親,信義著於四海,又總攬天下英雄,思賢如渴,若跨有荊、益,保其巖阻,西和諸戎,南撫彝、越,外結孫策並淮南,內修政理;待遇時機,則命一上將將荊州之兵以向兩都司隸,君侯身率巴蜀益州之衆以出秦川,百姓有不簞食壺漿以迎君侯者乎?誠如是,則大業可成,中華可興矣。此亮所以爲君侯謀者也。惟君侯圖之。”
說完,轉身命童子由內取出一軸畫卷,掛於中堂,指其畫卷對尹銘說道:“此西川五十四州之圖也。君侯若欲成霸王之業,北結曹*以破袁紹,南聯孫策以抗袁術,君侯可搶先劉備之手而佔巴蜀。有荊
州爲家,後據西川建基業,以豐羽翼,然後可圖天下也!”
看來諸葛亮就是諸葛亮,雖然與歷史上的隆中對有所出入,卻依然是讓尹銘爭霸天下的依據。如此一幅宏大的戰略構圖,這便是諸葛亮遠見卓識的政治籌謀。
諸葛亮這一席高論,聽得尹銘如醉如癡,忍不住拍着手叫好道:“好啊,太好了!”
隨即起身,拱手頓首拜謝,說道:“臥龍先生之言,頓開茅塞,使在下如撥雲霧而睹青天。”
“呵呵,君侯過謙了,以君侯的睿武聖明,亮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諸葛亮起身還禮道。
尹銘隨即拜請諸葛亮道:“在下雖名微德薄,但願臥龍先生不棄鄙賤,出山相助。在下當拱聽明誨!”
諸葛亮含笑搖首,說道:“亮久樂耕鋤,懶於應世,不能奉命。”
尹銘雖然明知道諸葛亮不過是客套話,但依然是心急如焚,急忙說道:“先生不出,如我華夏蒼生何!”
諸葛亮見尹銘神情如此急切,知道尹銘的確有意甚誠,乃道:“君侯既不相棄,亮自願效犬馬之勞。”
“啊!”尹銘聞言驚喜過頭,大呼而出,遂命魏續等人進來,拜獻金銀絹帛等禮物。但是諸葛亮卻是正顏相拒,任魏續等人怎樣,就是固辭不受。
尹銘說道:“此非聘大賢之禮,乃是代表在下寸心耳!”
諸葛亮這才勉強接受,似他這般的絕世大才,對於此類金銀等物是極爲鄙視的。由於二人在草堂之中相談甚歡,竟然忘記了時日,待此刻反應過來,卻是日落之時了,於是尹銘、魏續等便留在莊中共宿一宵。
次日,諸葛均由外回到草廬,諸葛亮便囑付其道:“吾受無極侯三顧之恩,不容不出。汝可躬耕於此,勿得荒蕪田畝。待我功成之日,即當歸隱。”
尹銘聽的只是微微一笑,心想:你這一去就是一輩子了,還歸隱什麼!
待到諸葛亮將家中瑣碎之事吩咐完了,便與尹銘、魏續等人,辭別了諸葛均,一行人同歸襄陽。
回到襄陽,尹銘不敢絲毫慢待,對諸葛亮當真如師如友一般,雖不是寢則同榻,但卻是食則同桌,終日共論天下之事。此時的尹銘終於有了劉備的感覺,果然是如魚得水!
這一日,尹銘與諸葛亮、徐庶二人共聚議事廳,談論天下大事。
“議事廳乃主公重地,閒雜人等皆不能進入!”
“俺不是閒雜人等,俺有急事要見四弟,你盡攔着俺幹嗎?”
忽然,議事廳外喧譁聲起,使得尹銘與諸葛亮、徐庶二人的談話中斷。
尹銘不耐煩的望着門外喝斥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在此喧譁!”
尹銘的話音一落,便見一條高大雄壯的身影闖了進來,身後魏續跌跌撞撞的跟着進來。
那高大身影見到尹銘也不拜,只是拱手行禮,高聲道:“四弟,俺有要事找你了!”
“主公,我攔不住他!”魏續對着那闖入者怒目而視。
“什麼急事?江陵破了?”尹銘老早就聽出是張飛的聲音,也知道魏續是攔不住他的,聞聽他說有要事,還以爲是關於江陵的事。
張飛撓了撓頭,說道:“江陵?你不是說要俺只是圍着他嗎?”
“唉,算了,有什麼事,快說吧!”尹銘無奈搖頭道。
張飛望着尹銘說道:“若非子敬,四弟將失一大賢也。”
“哦!你說說看,怎麼一個大賢!”尹銘有些不以爲然的說道。
原來,尹銘往尋訪諸葛亮數日未回,然招賢館卻有門吏傳報,曰:“江南名士龐統,特來相投。”
招賢館來敏久聞龐統之名,便教請入相見。龐統本是帶着龐德公的推薦信,久聞尹銘招賢納士,便來相投,可是現在見招他相見的並不是無極侯尹銘,心中傲氣頓生,也不取出龐德公的推薦信,便是長揖而不拜。
來敏也見龐統
相貌醜陋,本就不喜,此時見其無禮,心中更是不悅,乃問龐統道:“足下遠來不易?”
龐統點頭應道:“吾聞無極侯招賢納士,今日特來相投。”
來敏想了想,有心折辱與其,當下便道:“主公這幾日不在,但我招賢館亦有量才而用的權力,不過如今荊楚稍定,苦無閒職。此去東北一百三十里,有一縣名耒陽縣,缺一縣宰,屈公任之,待主公回來,某自當報知,若公確有才華,日後自有重用。”
龐統暗道:“天下之人待我何薄!”欲以才學動之,但見尹銘不在,只得勉強相辭而去。
不過,龐統自到耒陽縣之後,卻是不理政事,終日飲酒爲樂;一應錢糧詞訟,並不理會。有人報知郡守魯肅,言龐統將耒陽縣事盡廢。
魯肅亦是新投尹銘,本就要在尹銘面前做出一番事來,聽到龐統竟然如此,一向寬厚的他也不由的發怒道:“豎儒焉敢亂主公之法度!”
遂喚從事分付,欲親自引從人去荊南諸縣巡視:“如當真有不公不法者,就便究問。”
時值張飛到魯肅處,聞聽此事,暴怒不已,纏着魯肅同往。於是,魯肅、張飛二人前至耒陽縣,縣裡軍民官吏,皆出郭迎接,卻獨不見縣令龐統。
張飛問縣中官吏道:“爾等縣令何在?”
耒陽縣同僚覆道:“龐縣令自到任及今,將百餘日,縣中之事,並不理問,每日飲酒,自旦及夜,只在醉鄉。今日宿酒未醒,猶臥不起。”
張飛當即大怒,就欲往擒之。
魯肅雖然氣惱,但終究冷靜,勸阻道:“龐士元乃高明之人,未可輕忽。且到縣中問之。如果於理不當,治罪未晚。”
“也好!”張飛勉強點頭應允。
如此,二人乃入縣衙之中,與正廳上坐定,吩咐左右官吏教縣令龐統來見。縣衙官吏見郡守親至,慌忙去請龐統。
片刻之後,魯肅、張飛二人便見龐統衣冠不整,扶醉而出。
張飛哪裡還忍得住,暴怒喝道:“俺四弟以汝爲人,令作縣宰,汝焉敢盡廢縣事!”
龐統卻毫不畏懼,環視二人大笑道:“將軍、子敬汝二人以爲吾廢了縣中何事?”
張飛怒道:“汝到任百餘日,終日在醉鄉,安得不廢政事?”
龐統卻是不屑的說道:“量百里小縣,些小公事,何難決斷!子敬、將軍且少坐,待我發落。”
隨即喚來左右公吏,將百餘日所積公務,都取來剖斷。縣衙官吏皆紛然齎抱案卷上廳,而訴詞被告人等,也都環跪階下。
此時,便見龐統手中批判,口中發落,耳內聽詞,曲直分明,並無分毫差錯。之後,一衆百姓皆叩首拜伏。不到半日的功夫,龐統便將耒陽縣百餘日之事,盡數斷畢了。
隨後,龐統投筆於地而對張飛、魯肅說道:“所廢之事何在!管他天下英豪,吾都視之若掌上觀文,量此小縣,何足介意!”
魯肅、張飛頓時大驚,張飛更是下席謝禮,說道:“先生如此大才,小子失敬。吾當於四弟之處極力舉薦。”
此時,龐統纔將龐德公的薦書拿出。
魯肅說道:“士元初至招賢館之時,何不將其取出?”
龐統搖頭說道:“若是當日將其拿出,似乎專藉薦書來干謁矣。”
魯肅聞言大讚道:“士元真名士也!”
於是,張飛便辭了龐統連夜趕回荊州來見尹銘,具說龐統之才。
“哈哈哈!”尹銘聞之大笑道:“屈待大賢,實乃吾之過也!”
其後,張飛又將龐德公之薦書呈上。
尹銘拆開視之。書略曰:“龐士元非百里之才,使處治中、別駕之任,始當展其驥足。如以貌取之,恐負所學,終爲他人所用,實可惜也!”
尹銘看畢,不由嗟嘆,想不到龐統的命運依然還是如此坎坷,只是不知日後是否還是如歷史一般早早喪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