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鎮上,李空竹並未再選了上集店鋪之地落腳。而是提着藍子去往了東集買賣之處。
一到那裡,就見不少人已經佔着有利攤位。
這個時侯,沒啥鮮菜,大多賣的是些地豆白菜跟家禽一類。
李空竹找了處不咋好的位置站着,看着過往行色慢調的買菜之人。扯着嗓子高喊道:“山楂糕哩,又酸又甜又生津耶,小娃吃了多吃飯,老人吃了助消化,身子輕哩!買三塊,添一文再白得一塊哩!貨不多,先到先得先惠利哩!”
後面靜站的趙君逸嘴角抽動,只覺這女人真是到何時都能這般扯得下臉皮。
還有那唱詞,真真回回重換,都不見重樣,當真讓他好生無語。
她這一喊,就引來了不少鎮上買菜的住戶,紛紛圍攏過來,問她怎到這來賣了。
李空竹只說不想去味增坊搶生意,在這賣也一樣。
有那熟悉的顧客,就忍不住抱怨說最近鎮上出現不少賣糖葫蘆的,吃着難吃不說,還有那冒充山楂糕的,就更不是味兒了。
“買兩回,上了兩回當。實在是饞得緊了,才聽人說味增坊出了山楂糕,去買了點回來嘗。雖說味兒是正了,可錢卻高了不少。不像你這,三文一塊,比那店裡又大又厚哩!”
那顧客拿了包好的三塊糕點,又接過搭送的一塊道:“咋沒看見糖葫蘆呢,還想着搭個糖葫蘆哩!”
“這幾天忙着,忘了清理果子了,待下集就有了。這搭一文送山楂糕也不錯哩,這一塊的肉,可比得上好多串糖葫蘆了!”
“這樣啊!”那人笑開了顏,“那我回家讓晾着點,吃慢點。下回,還上你這來買啊!”
“哎,好哩!謝謝啊大哥!”
被叫大哥的漢子心滿意足的走後,又有人叫着包山楂糕。李空竹一一笑着應了,將手中籃子叫趙君逸提着,手法更加快速的包將起來。
待最後一塊賣完,李空竹墊着手中沉沉的荷苞,道了聲,“今兒吃肉,我請客!”
說罷,豪氣的將籃子遞給男人挎着,而她則大搖大擺的向着賣肉攤行去。
挑了三根大骨頭棒,又買了一副豬下水,再買了幾斤板油裝上。
待付了錢,李空竹又迴轉去集上買了些雞蛋跟白菜。
完事兒後,兩人齊驅着向着城門口行去,準備家去。
從鎮上到家時,離着正午還有一會。
李空竹便想着將板油熬製出來,用油渣和白菜包頓包子吃。
把豬下水用醋泡着去味兒,拿着發麪麂子和了面,點了火,又拿了菜板放在外面竈臺,將板油扔在了上面。
切着板油,正打算讓趙君逸將骨頭棒子敲斷熬湯時,不想外面一聲大喚傳來,“大丫!”
李空竹覺着這聲音有幾分耳熟,一時之間又想不起在哪聽過。擡頭向着大門處看時,不由得愣了一下。
“咋地,嫁過來幾天連自家親孃都不認識了!”
外面不滿控訴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原身的親生母親郝氏。
只見她着一深色粗棉夾襖,灰布包頭,手中挎着個藍子。一雙帶褶的大眼,很是不滿的盯着她喚,“還愣着作啥,開門啊!”
屋裡的趙君逸走了出來。見到來人,眉峰不自覺的皺了下。
李空竹趕緊將手中拿着菜刀放下。在水盆裡洗了手,擦淨後,解了圍裙就忙跑了過去。
“娘,你咋來了?”
“怎麼,難不成,你還想着一輩子不認孃家不成!”一聲尖酸的聲音自郝氏身旁響起。
李空竹走近纔看到,李梅蘭跟原身弟弟李驚蟄也跟來了。由於門洞較小,兩人站在郝氏旁邊,被牆給擋了。
七歲的李驚蟄見到自家大姐,小臉大眼裡滿是笑意的喊了聲,“大姐!”
李空竹笑着點頭,將柵欄拉開,讓他們進來。
郝氏一進院,眼睛四下打量一下,就忍不住嘀咕抱怨,“咋給欺負成這樣了。這像個啥樣啊!”
“岳母!”趙君逸冷淡的過來拱手行了一禮。
郝氏見他一張冷臉破面的,就有些個不喜。
本想發難幾句,再一看他冷眉冷目的沒半點溫度,就有些個怯場。哼了幾哼,叫着李空竹領路向着小屋行去。
“大中午頭兒的,在切啥?”行到屋檐下看到了竈臺菜板上白花花的板油,郝氏就忍不住停步直勾勾盯那油看着。
“買了點板油回來熬油,想着離響午頭兒還有會兒,就發了面,等熬完油後包個油渣包子。”
“包包子啊!”後面的李驚蟄忍不住吸了吸流出來的口水,伸長了脖子也跟着向那竈臺看去。
“俺都好久沒吃過包子了!”平日裡自家娘摳得緊,成天鹹菜饃饃的,連點油水都沒有。
李空竹將圍裙重繫腰間,笑道:“正好,今兒我多包點,等一會你們回去時,多拿幾個吧!”
“戚!瞧瞧,還真是發財了哩!連着肉包子都隨了孃家拿。”
李梅蘭在一邊不陰不陽的哼道了句。卻被郝氏皺眉喝了聲,“你這娃子,咋回事兒哩,說的啥話!”
李梅蘭被說得拉了臉,哼了聲,轉眼就不看了這邊。
趙君逸正好端了凳子出來放在屋檐下。
“屋裡打了竈,有點擠,岳母跟弟妹暫時坐在檐下吧!”
說罷,又進屋將桌子給搬了出來,上了碗,又倒了水。
郝氏見他一溜動作,作得麻利。雖說跛腳,卻不像是個沒力氣的。就將心頭因他不讓進屋的氣給消了幾分。
將手中籃子放在桌上,看李空竹在切着板油,就忍不住懟了自家二閨女一把,“去搭把子手!”
李梅蘭有些不願。她身上可是穿着細棉儒裙,要是被刮壞了咋辦。
郝氏一看她嘟嘴兒樣兒就知她在想什麼,轉了眼,又跟兒子道了句,“去幫你大姐添把子柴去!”
“哎!”
李驚蟄倒是痛快的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快步過去,就喚道:“大姐,俺幫你燒火!”
“不用了!你坐那歇着就成。這點活,我忙得過來哩!”
李空竹笑着伸手止了他,讓他在旁邊坐着就成。
郝氏則有些驚疑的將她上上下下打量良久。剛沒注意,這麼會細看,好似這丫頭從進門開始,臉帶笑不說,還變得勤快不少。
要知道那會兒剛從大戶人家遣回時。這死丫頭,不是鬧就是吵。成日裡作妖要死的,哪成想過,還有這賢惠的一面呢。
郝氏自凳上起了身,看着她手法嫺熟的將油快速的切下了鍋。蹲身夾着木柴的同時,又衝屋裡喊了聲,“當家地,把今兒買的白菜拿棵出來,我跺餡。”
男人自屋裡將一棵蔫白菜拿出遞於了她。
只見她快速的將外面包着的蔫葉扒掉,露出裡面白嫩嫩的幫子出來。
洗了菜板,將白菜先切絲,再切粒,再然後跺碎。整個過程麻利一氣呵成,連絲多餘的喘息都沒有。
將跺好的菜,放進木盆裡,撒上點鹽等着將水醃出。
再然後進屋將發麪的盆子端出來,放在擦淨的小桌上,開始揉起面來……
待油渣熬出,和了餡,包了包子上了蒸籠後。
李空竹空下來擦手轉身之際,才發現郝氏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心裡咯噔了下,也不知她看了多久。李空竹趕緊不動聲色的笑道:“娘,你看啥呢!”
郝氏搖頭,看着她面色有些古怪,“你這丫頭,以前在家又是鬧又是瘋的,還以爲你啥也不會哩。”
“我做下人的,哪有不會東西的,要是不會,人主家當年還不得將我給打發了重賣啊!”
“這倒是!”郝氏聽她這般說,倒是贊同的點了點頭。跟着又嘆了聲,“就是可惜了那麼好的月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