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團的電報機是羅鬍子從關裡押送軍火時一併帶來的,在當時會使有電報機的只有丁雄一個人。
然而做爲獨立團的參謀長,丁雄不可能天天守在電報機前面,因此丁雄花了相當一部分時間專門培養了兩名電報員出來。獨立團大部分的士兵都是鬍子出身,大字不識一個,想要找幾個識文斷字的那是相當難,而要讓他們瞭解電報的長波、短波,那簡直就是在翻譯天書一樣。爲了培養這兩個電報員,丁雄真是花盡了心思。
不過儘管電報員不是很過硬,但這電報機可真不錯。或許是北平的張少帥也覺得白白的丟了東四省,太對不起父老鄉親了,因此上指派給朱總監用來支援東北抗日武裝的一切裝備,可以說全是東北軍最好的玩意。
當年張大帥在世的時候,與日本人略有些交情,日本人爲了巴結張大帥,還派出了本國的教官專門指導東北軍的將領。同時還無償的送給了東北軍許多優良的日製裝備,丁雄帶來的電報機,就是日製的,與目前日軍所使用的電報機幾乎沒什麼區別。
也正因爲如此,當日軍發報的時候,日軍的電波時常會被獨立團收到。儘管日軍已經迅速的在戰領區鋪設了電話線,但在真正的行軍打仗時,電報仍然是最主要的聯絡手段。就比如這一次因爲十九旅而產生的八門山大戰其間,獨立團的電報機不知道收到了多少日軍的電報。
但可惜,包括丁雄在內,雖然懂得如何使有電報機,卻誰也無法破譯日軍的密電碼。丁雄是保定軍校步炮專業畢業,對電報機也僅懂得常識性的使用。他當然知道破譯日軍電文有多麼重要,然而術業有專攻,對於這個神秘的電波領域,丁雄也是兩眼一抹黑。
後來丁雄也請錦州軍統站的人幫忙破譯電文,然而軍統的人很遺憾的告訴丁雄,日軍的電子通譯技術不知道到高明國軍多少倍。雖然這些軍統都是專業幹這個的,但仍然無法破解日軍的電文。
可反過來,獨立團的電報如果被日軍截獲的話,最多三次日軍就可以順利的破譯獨立團的密電碼。因此上,雖然獨立團有電報機,但同樣密碼的使用很少超過兩次,對於重要情報幾乎是使用一次就要更換一次譯碼。
對於這一點,無論是丁雄還是軍統都很無奈,但這也是在當時時代中,中日雙方在電子領域裡的絕對差別,並且直到抗戰結束,中國軍隊在電子領域裡都很難超越日軍。
今天當丁雄把習專員帶到團部電報室的時候,丁雄還在猶豫,因爲他們目前使用的密碼已經使用超過了兩次,但新的密碼軍統還沒有送過來。如果這時候冒然發報的話,很可能會被日軍截獲,而得知了獨立團的動向。
然而看着信心實足的習專員,丁雄猜測做爲朱總監的特派專員,習專員的手裡應該有一部全新的密電碼,專門用於與朱總監進行聯絡。
“憲章,今天這事……”當習專員推開電報員自己坐在電報機前的時候,丁雄甚至是有些心虛的說道,“你看是不是先不必彙報給朱總監?你剛來這裡,對樑司令還不太瞭解,等過一會兒我們……”
“別說話!”坐在電報機前的習專員突然象變了個人似的,一臉的嚴肅,把電報機的耳機戴上以後,他甚至連眼睛都閉上了,似乎是在專心的傾聽着什麼。
“唉。”丁雄嘆了一口氣。不管咋說,畢竟習專員是朱總監派來的人,丁雄是指揮不動人家的。再者說,獨立團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如果換成丁雄的話,也要立刻向朱總監發報,告知這裡的一切。
然而讓丁雄意外的是,習專員在電報機前坐了一陣,卻並沒有向外發報,只是不停的在調整電報機的波段,似乎是在搜索着什麼。
過了一會兒,習專員眉頭一展,彷彿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從桌子上抄起紙筆,飛快的在紙面上記了起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紙面上已經被習專員密密麻麻的記滿了奇怪的符號,不單是旁邊的電報員吃驚,丁雄也同樣咂舌不已。光是看習專員記錄電報的熟練程度,顯然習專員對於電報接聽是專門下過一番苦功的,就是丁雄自己也不會如此乾脆利索。
這樣一來,丁雄也更不敢說話了,難道是朱總監和習專員約好了時間,專門等這個時候向習專員發報?
習專員很快的記滿了一張紙後,又繼續調整電報機的波段,搜索片刻後又再一次找到了新的目標,抄起鉛筆飛快的在另一張紙上又記了起來。
丁雄不知道習專員到底還有多少電報要接,心裡卻想着,這電碼要是用得超過了三次,很可能就會被鬼子破譯,那個時候可就危險了。但現在他又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習專員的接報。電報這玩意,錯過一個電波,說不定意思就完全變了。
足足等了十分鐘,習專員已經記滿了三頁紙,卻仍然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丁雄搖了搖頭,不管習專員接的是什麼,自己現在真是沒時間陪他了。古一風與石本全都死了,鬼子再打劉龍臺已經全無顧忌,可以想象下一次的戰鬥肯定異常猛烈,丁雄不得不現在就去做防守安排。更何況鬼子這次把戰鬥機都派來了,那麼獨立團在防守方面還要照顧防空偵察,做一些必要的隱蔽手段,丁雄只覺得浪費每一分鐘都是對獨立團的犯罪。不管習專員有什麼重要的情報要接,丁雄都能再繼續等待了。
想到這裡,丁雄看了看兩名電報員,示意二人陪着習專員,如果有什麼事的話,立刻向他報告,自己則立刻往團部外面走。同時在心裡迅速的盤算着,現在獨立團還有多少兵力,孫觀的兵工廠又製造了多少武器彈藥,那林手中的糧食又能支持多久,總總事情紛紛踏來,丁雄自打到了獨立團,也從來沒這麼緊張過。
哪知才走到團部的門口,突然就聽習專員大叫了一聲:“小鬼子,太看不起人了。”
丁雄一愣,怎麼習專員接了半天的電文,居然罵起小鬼子來了?
卻見習專員扔下耳機,抓起桌子上的三頁電碼紙又仔細的看了一會兒之後,又道:“這不就是欺負人嗎?這不就是欺負人嗎?”
“憲章,什麼情況?”丁雄又扭身轉了回來,“鬼子要進攻獨立團了?”
習專員卻揚着手裡的三頁電碼紙衝着丁雄說道:“這是鬼子在一年前使用的密電碼,到現在頻率、波段一丁點都沒換,這不是擺明了欺負東北抗日武裝裡,沒有人會解碼嗎?丁哥,咱的密碼別說一年,超過一個星期都不敢用,他小鬼子一年前的密碼居然連改都不改。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
雖然習專員的嘴裡罵罵咧咧,可丁雄卻聽出其中大有文章,他猛的問道:“憲章,你……你居然會破解鬼子的密電碼?”
“要不然把我派來幹啥?”習專員卻一瞪眼睛,“張少帥也怕鬼子發現了朱總監的行蹤,所以專門讓我先一步到同昌,碼譯鬼子的電文,看看朱總監一行是否已經被鬼子查覺。我本來還以爲,這都一年多了,鬼子還不得弄點新玩意?嘿,丁哥你說這幫小鬼子可懶的了,到現在居然電碼一點都沒變。好啊,這我到省了事了,要不然的話……”
“好小子!”丁雄高興差點蹦起來,一巴掌拍在習專員的肩膀上,“你還有這本事?”
習專員冷不防被丁雄這一下子拍得差點趴在地上,別看丁雄看起來似乎文文弱弱,這手勁可着實的不小。習專員“哎呀”一聲怪叫:“丁雄,你幹啥呀?這膀子呀……”
“哥給你揉,哥給你揉揉……”丁雄象哄孩子一樣揉着習專員的肩膀,又試探着問道,“憲章,就這鬼子的電碼,你全認識?”
一問這個,習專員這架子可就上來了,得意洋洋的對丁雄說道:“這玩意就叫隔行如隔山了,在你們眼裡,這就象天書似的。其實啊我跟你說,這就是數字遊戲。就等於鬼子出了一道題,讓我解。我要是解開了,我就知道鬼子說的是啥。不過呢,這事和你們沒法說,說了你們也不懂。我知道你們都看不上我,都覺得老習家這一輩子要說出人頭地,就指着我哥哥了。沒錯,要說開槍、騎馬這一套,我是沒我哥哥厲害,可我十六的時候,我爺爺就把我送到法國,你當我這三年在法國都幹啥了?要說還得我爺爺他老人家有遠見那……”
“你小子啊。”丁雄簡直不知道說點啥好,“上回在北平遇到你,你和我談了半宿的法國紅酒,我當你去造洋酒了呢。”
“丁哥,你還真別說,就那法國紅酒的釀造技術,要我說比研究密電碼還難。”一說到法國紅酒,習專員這眼睛可就亮了,“咱先不說酒,你就說人家法國那葡萄園……”
“行了,行了……”丁雄急忙攔住習專員的話頭,這小子一說起紅酒來那就是沒完沒了,“你先告訴我,這鬼子電報上面都說的啥?”
“唉,沒啥難度啊。”習專員拿腔拿調的說道,“要說是新密碼的話,我可能還想研究一宿,既然是一年前的破玩意,我現在就能破譯。”說着,習專員又看了看手中的電碼紙,“這是奉天鬼子總部發給錦州以至於同昌、東園各地的電報。命令他們暫時收縮兵力,如果沒有軍部的命令的話,不許有任何的軍事行動,而且還把錦州機場的幾架戰鬥機調回奉天了。看樣子鬼子似乎是準備一次大的軍事行動,但我猜測止少半個月之內,鬼子不會出兵劉龍臺了。嘿嘿,我就不明白這小鬼子是咋想的,要是換成我的話……哎……哎……丁哥,你這幹啥去呀?我還沒說完呢……”
等習專員再想吹噓一下自己的電報技術時,丁雄已經沒影了。
習專員在後面搖了搖頭:“這都當參謀長的人了,咋還毛毛愣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