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奉天城內安靜異常,只有大街上不時傳來巡邏軍犬的狗吠聲。
睡至半夜,歐陽冰忽然感到口渴,便起身飲水,走到桌旁拿起水壺倒了一晚涼白開,“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正想轉身回牀接着睡,忽聽窗外傳來一陣聲響,這聲音極爲嘈雜:裡面有許多人急促的腳步聲,有狗吠聲,有叫喊聲,似乎外面發聲了什麼事情。
好奇之下,歐陽冰走到窗前,將窗戶微微打開一條縫,斜眼向下瞅去。只見大街之上,有兩名男子相互攙扶着向前奔跑,一人身上似乎負了傷,右手捂住腹部,左手被另一人攙扶着向前奔去,另一人神色極爲緊張,一邊向前跑,一邊不時的回頭向後看去,從神情上看,似乎是在逃命。這二人很快就跑過了歐陽冰所站的窗口,過了沒多久,只見一隊日本憲兵急匆匆的追了過來,一名軍官拿着手槍跑在最前面,身後跟着十幾名端着步槍的關東軍憲兵,其中兩個憲兵的手裡還各牽着一條軍犬。那軍官一邊在前面跑,一邊嘴裡大聲叫嚷着,雖然喊的是日語歐陽冰聽不懂什麼意思,卻也能猜出一二來,定然是“快點”、“別讓那兩人跑了”之類的話語。
那兩人的力氣似乎快要耗盡,奔跑的速度越來越慢,那隊日本憲兵也離他們越來越近。負傷那名男子左手向懷中收去,似乎要掙脫另一人的攙扶,好讓他減輕負擔獨自脫身,另一人卻決計不肯,一手牢牢抓住着負傷那人的胳膊,一手掏出一把手槍來,轉身向後開了幾槍。兩名日本憲兵中彈倒地,其他人不管其死活,仍舊向前追去。歐陽冰感到奇怪,這二人完全在日本憲兵手中步槍的射程之內,這些日本憲兵卻不舉槍射擊,只是緊緊的追趕,跑在最前面的那名軍官舉起手中的手槍向天射擊了幾下,嘴裡用漢語喊了一句:“別再跑了,你們逃不掉的,快投降!”歐陽冰看的明白,這些日本憲兵是想抓活口。
受傷那人已經跑不動了,腳步放的很慢,另一人仍不放棄,伸手挎住腰部將其架起,幾乎是半揹着他向前跑去,歐陽冰心中大爲動容:這二人能在這逃命的緊要關頭不離不棄,實在是讓人感動。心中一想,外面正在宵禁,這二人卻被一隊日本憲兵追捕,一定不是什麼普通民衆,再看那人手中還有手槍,竟敢主動向那些日本憲兵開火,定然是敢於反抗日本強盜的血性男兒,眼看自己的同胞就要落入日本人的魔爪之中,歐陽冰不忍心再這麼冷眼旁觀下去,便打開窗戶,順着牆壁爬了下去來到窗下的街道上,然後緊緊的跟在那隊日本憲兵後面。
受傷那人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扶着他的那人也險些跌倒,只好跟着停了下來,那隊日本憲兵加快速度衝了過去,將這二人團團圍住。
手裡拿槍那名男子舉槍欲向身旁的日本憲兵射去,只聽那名日本軍官“八嘎”的罵了一聲,衝上前去飛起一腳將手槍踢飛,緊接着兩名日本憲兵也圍了上來,將明晃晃的刺刀端在二人面前。
日本軍官道:“我們盯了你們這些人好久,你以爲今天可以跑得掉嗎!?”
受傷那名男子憤然“呸”了一聲,說道:“狗強盜,落到你們手中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刮隨你們的便!”
日本軍官冷冷的笑了一下,說道:“要是想殺你們剛纔在追趕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動手,只不過我們憲兵隊要的是活口,這樣才能從你們的口中得到情報,將你們的組織一網打盡。”
“想從我們口中得到情報,休想!我們寧可去死!”剛纔舉槍射擊的那名男子說道。
“是啊,你還是殺了我們吧,休想從我們口中得到一點情報!”受傷那名男子也跟着說道。
“好不容易纔將你們抓到,想死可不是那麼容易。二位放心,我們憲兵隊的審訊室裡有的是辦法,保管讓二位開口。”說完便擺了擺手,幾名日本憲兵走了過來,將二人從地上架起,反綁雙手打算押走。
歐陽冰躲在憲兵隊身後不遠的一個巷口之中,將剛纔這些人之間的對話聽的是一清二楚,看到二人被捕之後毫無畏懼,竟是一心求死,心中更是敬佩,又聽那日本軍官說道你們組織這個詞,便猜測這二人是東北民間秘密抗日組織的成員,心想此時若不出手相救,這二人定會被這隊日本憲兵抓到審訊室之中嚴刑拷打,那便一切都晚了。
趁着這隊日本憲兵還未全部轉過身來,歐陽冰心中暗暗運起閃電咒來,緊接着幾道電光從指端激射而出,一瞬間就放倒了幾名日本憲兵,其他的憲兵驚慌失措,沒想到突然會有人從背後偷襲他們,一個個立刻轉過身來,端起槍向後面瞄準,卻一時間找不到目標在哪裡。沒等這些日本憲兵反應過來,歐陽冰又是幾道電光激射而出,幾名日本憲兵轉眼間又被放倒在地上。兩隻軍犬已經嗅出了襲擊者的位置,吠叫着向小巷撲了過來,歐陽冰急忙又發出兩道電光射向這兩隻軍犬,只聽其被擊中之後趴在地上“嗚嗚”叫了幾聲,接着便一動不動了這一隊日本憲兵現在就只剩下那名日本軍官和分別押着那兩名男子的兩個日本憲兵了,這些人也看到了電光來自於身後的小巷之中,便舉槍向那裡亂射起來。歐陽冰急忙將身子縮回牆後躲避子彈,只見面前石屑飛濺火光四射。過了一會兒,日本人停止了射擊,那名軍官衝着巷子喊道:“什……什麼人,竟敢襲擊皇軍!”
歐陽冰緩緩從巷子之中走了出來,衝着那名日本軍官說道:“快把這兩個人給放了,不然你們一個人都別想離開這裡!”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和他們是一夥的嗎?!”那名日本軍官氣急敗壞的說道。
歐陽冰微微一笑,並不回答,心裡本想着突然用閃電咒將這三人擊倒,卻沒想到這幾個日本人變得聰明起來,將身子躲在那兩名男子身後,歐陽冰投鼠忌器,卻也不敢輕易出手。
那名日本軍官看歐陽冰站在哪裡不動,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便悄悄從身後舉起手槍來,準備向歐陽冰射擊。正在扣動扳機的一瞬間,只聽嗖的一聲,眉心被一枚短箭射中,立刻仰面向後倒了下去。剩下那兩名日本憲兵大吃一驚,正驚慌不已,又聽“嗖嗖”兩聲,又有兩支短箭不知從何處射來,正中這二人的眉心。這兩名日本憲兵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便同先前那些人一起集體到閻王爺那裡報道去了。
歐陽冰也是吃驚不小,轉身看去,只見朗瑪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身後,手中拿着黑努,笑着說道:“出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剛纔要不是我出手,那日本軍官便要向你開槍了。”
歐陽冰急忙說道:“多謝朗瑪姑娘救命之恩。”
那兩名男子看突然殺出這兩個人出來將自己從日本人手中救了出來,心中驚喜,急忙問道:“二位是什麼人,爲……爲什麼要出手救我們?”
歐陽冰說道:“我們也是中國人,看你們被日本人追殺,心有不忍,這纔出手相救。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們一定是什麼秘密抗日組織的成員吧。”
那兩名男子相互看了一下,眼神之中似乎有所戒備,受傷那人問道:“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歐陽冰知道這二人有些不放心,便說道:“我剛纔就躲在這巷子裡面,將你們同那日本軍官的對話聽的是一清二楚,你們談話之中提到過什麼組織,我才依此猜測。”
“是不相瞞,我們正是東北抗日聯軍的人。”受傷那名男子說道。
一聽這話,歐陽冰大大吃了一驚,早前就聽說過在東北有這樣一支部隊,在日本人的鐵蹄之下秘密活動頑強抵抗,英勇善戰,被東三省的民衆視爲英雄,也被日本人視爲眼中釘肉中刺,是其必欲除之而後快的心腹大患。
歐陽冰心生敬仰,急忙說道:“原來你們是抗日聯軍的人,怪不得剛纔被日本人抓住之時那麼視死如歸毫無畏懼呢,我早就聽說過你們,敬佩的很,看來我們今晚救人是救對了!”
那兩人相視一笑,說道:“多謝您出手相救,咱們中國人只要能團結起來,遲早有一天會把這些日本強盜趕出中國的。”
歐陽冰點了點頭,又聽受傷那名男子說道:“現在正是宵禁期間,剛纔這裡又響了槍,我看很快就會有更多的日本憲兵趕到這裡的,咱們不能再呆在這街上了。”
“跟我走,我們就住在附近的北國驛站之中。”歐陽冰急忙說道。
兩人急忙搖了搖頭,受傷那名男子說道:“萬萬不可,日本人趕到這裡之後,看到他們的憲兵被殺,一定會在這附近展開大搜索,到時恐怕會挨家挨戶搜查,我們如果躲在附近的客棧之中,一定會被發現,到時候不但又落入日本人手中,還會讓你們也受到牽連。”
“那……那可怎麼辦,這深更半夜的,你們還能去哪裡?”歐陽冰心中十分爲這二人擔心。
“這個你不用擔心,離這兒不遠有我們的一個秘密聯絡點,只要到了那裡自會有人將我們藏起來,日本人就算到了那裡也搜不到我們的。等風頭稍微鬆了鬆,我們便立刻轉移出城。”受傷那名男子說道。
“這……這樣也好,有你們自己人接應,一切都好安排。”歐陽冰說道。
那兩名男子向歐陽冰拱手一拜,問道:“還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哦,在下名叫歐陽冰。”
“歐陽兄弟,形勢緊迫,我們也不再耽擱了,就此別過,日後自會有相見之時的。”受傷那名男子說道。
歐陽冰也急忙道了聲後會有期,這兩名男子便相互攙扶着,轉身沿街道繼續跑去,不久就消失在歐陽冰的視線之中。
遠處漸漸傳來摩托車行駛的轟鳴聲,更多的日本憲兵馬上就要趕到這裡了,歐陽冰同朗瑪急忙沿原路返回客棧,順着牆角悄悄爬回各自的房間之中,沒有驚動其他人。
過了一會兒,果然聽見客棧下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掌櫃的急忙前去開門,一隊日本憲兵隨即闖了進來,不由分說,便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搜查起來。歐陽冰等人早有準備,朗瑪同沙若蘭也已經迅速的易容爲男子,日本人在這客棧之中上上下下的搜查了一番,逐一覈對住客的身份,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人,只好悻悻的收隊到別處搜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