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她總能平心靜氣地告訴自己,她能等待,爲何這一回,心頭卻多了陣陣刺痛?是否,她又再一次掉入上蒼殘忍的撥弄當中了?
有沒有一對這樣的新婚夫妻?
當丈夫的,神龍不見首尾,打新婚夜開始便不曾再踏入新房,徹底視妻子如無物;而當妻子的,卻不曾有過一言半句的微詞,溫馴得連生氣都不會。
是的,南宮烈與陸芸便是。
她一直以爲,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待遇,然而一日比一日更爲深濃的感傷卻告訴她,她其實好在意!
那日,他暴怒地離去,她一直都沒機會向他解釋,她並不是對南宮烈念念不忘,打從他揭下喜帕、與他四目相接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打算忠貞地追隨他,死亦不改其志,她是真的全心全意想將她的一切交給他呀!
與南宮烈稱得上親密的接觸,也只有他喝得酩酊大醉的那一夜,他將她誤當成了他心愛的那名女子,於是吻了她。
那時,她唯一的感覺,只有踏實。
因爲他們是夫妻,在名分之外的落實,安定了她懸浮的心,至少,他們有了實質的接觸,身爲一名女子,要的,也只是這麼一份安定。
她一直以爲,男人與女人之間,大致就是這樣了,溫淡如水,沒有驚濤駭浪,也沒有燎原,可是南宮烈推翻了她的想法,他帶給她的,是難以招架的狂熱纏綿,她才明白,原來男人與女人也能這般驚心動魄。
她好想告訴他,她這輩子已認定了他,不管往後情勢如何演變,她都是他的人,可不可以……他也試着喜歡她、接受她?
她的要求不多,只要一點點就好,承認她的存在,讓她守着他,這樣,她就滿足了。但是……可能嗎?她好怕他不要她,那──她該怎麼辦纔好?
◎◎◎遠遠的,南宮麟便瞧見亭子中黛眉輕顰、顧盼流轉間含着淡淡愁思的憂鬱佳人。他很想當作沒看見,但是……唉!少之又少的良心不容許。
他嘆了口氣,認命地走上前去。
這對夫妻貌合神離、形同陌路的相處模式,他多少有所耳聞,會演變成今日的局面,全是他一手造就,陸芸若是過得不快樂,他難辭其咎。
步上亭子,他朗聲道:“今天的月亮好圓哪──”
誇張的音量,恐怕老鼠洞的老鼠都聽得一清二楚了,更別提是近在咫尺的陸芸。拉回恍惚的神思,她眨了眨眼,困惑地望去。“大白天哪來的月亮?”
“咦?太子妃不是在賞月嗎?”南宮麟用同樣的困惑回報她。
“那是太陽。”她很認真地糾正。
南宮麟差點失笑出聲。
這女人腦袋瓜真是老實得不會轉彎,要換成是他的香漓俏丫頭,早一腳踢了過來,然後回他一句:你沒吃藥啊?去看大夫!
“唉呀!是、是、是!原來我看錯了。我就說嘛,月亮哪有這麼大、這麼亮。”他配合着擺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一面還很受教地猛點頭。
陸芸這才明白他在逗她,她輕笑出聲。
“對嘛!這樣不是好多了嗎?”南宮麟問
完,隨即不請自來,大大方方地給它坐了下去。“咱們的太子爺怎麼沒陪着蕙質蘭心的太子妃賞月……呃,賞太陽呢?”此言一出,她神情黯了下來。
“怎麼,很糟嗎?”
“你──”她擡起頭,很意外他會這麼說。
“這有什麼好訝異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更正確的說,他早料到會這樣了,這南宮烈太子根本不是塊憐香惜玉的料。
“我是個失敗的女人。”她羞慚地低語。
“別這麼說嘛!你這樣要是還算失敗,那全天下的女人不都該無顏苟活,去撞牆了嗎?”
“呃?”她愣了下,一下子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你長得有很可歌可泣、連鬼都不敢領教嗎?”他反問。
她本能地搖頭。
“那你的身材有到足以構成‘人間悲劇’的標準嗎?”
她又搖頭。“也沒有。”
“最後一點,你有落魄到爹爹不疼、姥姥不愛,丟在路邊連狗都不屑瞟一眼嗎?”“沒那麼慘。”
“那就是了。要家世有家世,要臉蛋有臉蛋,論身材更是可以讓男人噴上一桶鼻血,你哪兒失敗了?”
“可……可是……”她一下子聽傻了,忘記原本想說什麼。
“聽我說。你是個很好的女人,任何有點眼光的男人,都曉得要好好把握你,我和南宮麟,是因爲在認識你之前,便已將心交給了另一個女人,否則,我們也會爲你傾倒的。我相信,南宮烈不會是例外,就看你願不願意去努力而已。”
“是這樣嗎?”她已分不出他說這些話是不是在安慰她。“可是……他嫌棄我。”“你有讓他嫌棄的理由嗎?”
“我……”不知名的紅暈飄上嫣頰,她羞得難以啓齒。
南宮麟似有所領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不會吧?!你們到現在都還沒──”他拍着額頭出聲。“這就難怪了!我說太子妃呀,你饒了我吧!對方是你老公唉,你就不會稍稍施展魅力、勾引一下嗎?”
“啊?”她傻了眼。
“還‘啊’!再啊下去,你這輩子就只能獨守空閨了。”真是敗給這對夫妻了,他舉雙手投降!
無力地揉了揉額頭,忍住想仰天長嘆的衝動,他道:“我告訴你,男人是最虛榮的動物,如果你讓他自己以‘行動’證實你還是黃花大閨女,他也許會嚇得由牀上跌下來,但是我肯定,往後他一定會好好疼惜你的。”
的紅潮以極驚人的速度竄燒上來,陸芸張口結舌,好半晌擠不出完整的句子。“你……你怎麼……”
“我和南宮麟什麼交情?這事瞞得過我嗎?”他知道她指的是“黃花大閨女”那一句。噢,天!她沒臉見人了。
南宮麟假裝沒看到她的無地自容,徑自說道:“我只能告訴你,如果你重視這個婚姻,就該多少做點實際的努力,與其在這裡哀怨,不如想想該如何抓住丈夫的心,是不?”
“抓住……殿下的心?”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連怎麼迷惑男人都不會吧?”
“我……”她又無言以對了
。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了。
“套句我的寶貝女人說的話:由我,可以看出全天下的男人十之都是‘下半身動物’,要想留住一個男人的目光,就先抓住他的吧!”南宮麟實在有點抓狂,也懶得去理會措辭的問題了。
瞧瞧,他這媒人多盡職,不僅包牽紅線、包送洞房,還包生孩子呢!
唉,苦命的他。
這番驚世駭俗的言論,當場又教陸芸羞到想往地底下鑽──◎◎◎心頭煩躁得緊,南宮烈遂沿着御花園一路走來。
驀地,隨性所至的目光定在某一處,盯視着前頭談笑風生的那對男女,黑眸逐漸凝聚冷冽風暴──該死的女人!她就這麼不甘寂寞嗎?才和他成親沒多久,又回頭與舊情人勾搭上!若換成別人,正好讓他有藉口休了這名不安於室的蕩婦,可偏偏這人是“她”……他死握住拳頭,一股難言的情緒在心頭翻攪,狠狠揪扯身心,將陰鬱怒火撩至頂點──“你們倒是相談甚歡啊!”
斜倚着亭柱,一道沁寒音律淡淡飄出,不泛一絲溫度的眸光冷睇着他們。亭中的兩人一愕,同時回身。
“殿下──”陸芸本能地想奔向他,卻在南宮烈那道足以凍結空氣的冷眸中僵住腳步。
“我是不是該恭敬地參見太子殿下呢?”說是這麼說,可是南宮麟的口氣,分明沒半點敬畏,也無屈膝的打算。
南宮烈輕扯脣角,扯出一抹凝絕冷笑。“記住這句話,南宮麟──你小心看好腦袋!”
私通後宮嬪妃,是絕無寬貸的唯一死罪!饒是南宮麟一身榮寵、再有皇太后撐腰也一樣。他就別讓他逮着證據,否則,他絕對會死得非常難看。
陸芸心下一驚,急道:“殿下,別──”
“住口!你給我回房去!”她還敢堂而皇之地向他求情?該死的女人!她把他南宮烈置於何地了?
“要摘本人的腦袋,也得閣下有本事才行。”南宮麟滿不在乎地道。“太子妃還是d3%a回去歇息吧!免得被某人的無名火波及,那才真是死得冤枉。”
“這……”陸芸看了看丈夫陰沉冷凝的臉龐,再看看南宮麟不當一回事的瀟灑狀,衡量着這樣走人會不會很沒江湖道義?
南宮麟朝她輕點了下頭,回她安定人心的一眼。
看南宮麟一點都不受影響的模樣──應該沒關係吧?她可不希望因爲她的關係,害未玄隸遭殃。
“你再多看一眼,我會讓你黃泉路上看個夠!”宛如冰珠的話語一字字吐出,顯示南宮烈的耐性已到極限。
當着他的面都敢眉目傳情、難分難捨了,那麼揹着他時,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見着他陰氣森森的神情,陸芸不敢再多言,趕忙欠身退下。
“慢走啊!太子妃。”南宮麟故意當着他的面,關懷備至的叮嚀。
南宮烈死瞪着他,咬牙道:“南宮麟,你什麼意思?”
“什麼?”南宮麟一點也不嫌惡心地故作清純狀。
“你本來有機會得到她的,可是你放棄了,現在纔來扯我後腿?”難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