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兒在七皇子府的門口停住腳步,目光定在大門之上,隔着幾級臺階,沐如雪雙手攏在袖中,傲然俯視着臺階下的薛靈兒。她外面披着紅梅傲雪的披風,看着喜氣洋洋。風吹動沐如雪髮髻上的步搖,更爲一直安靜的她添了一抹靈動。
若她是男子,一定會喜歡眼前這位武林第一美人的。薛靈兒嘴角半含了笑意,眼中微微有些嘆息,似乎覺得臉上的傷疤又開始灼燒起來。
蕭策眉頭皺了一下,轉頭問硯臣:“怎麼回事?”
硯臣無可奈何的回答:“爺這可不是我能干預的。她手上有太子的令牌,還有皇上那道意欲將她立爲七皇子正妃的詔書,我們就是有心攔着,也誰都攔不住啊。”
“此話在理。”薛靈兒只是一笑,偏轉了目光的方向不去看沐如雪。
蕭策也看不出薛靈兒此時究竟是生氣了還是別有打算,只得淡淡的站在她身後,等着薛靈兒決定。若她說進七皇子府,誰都不可能攔得住,若她說走,他蕭策也必然跟着她一起離開。
“不進去嗎?”反倒是薛靈兒好奇的轉頭看着蕭策。
“你來決定。”蕭策寵溺的笑了一聲。
薛靈兒故意看了沐如雪一眼,沉思半晌道:“好,那我們進去吧。”言罷,拾級而上,徑自走到沐如雪的面前,略帶了幾分示威意味看她。
沐如雪只是脊背挺直的站在門口,目光與薛靈兒接觸,竟然半點慍怒都沒有,只是平靜的看着她。
“雖然你手上有聖旨,背後有太子,可是沐如雪,這七皇子府女主人的位置仍然會是我的。”薛靈兒淺笑的看着沐如雪。
她不是個喜歡以咄咄逼人氣勢對待別人的人,可這一次她必須要擺出氣勢來對敵。因爲能夠逼迫她讓出七皇子正妃之位的因素太多,多得她不得不預先做下防範。
“薛靈兒,你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沐如雪嗤笑一聲。“一個毀了容的女子也妄圖想要高攀皇室,就算他蕭策肯,皇上也未必肯。”
“聖意難測。”薛靈兒心中也清楚,臉上多這一道疤痕,以後的路會多重重阻礙。“而且,沐姑娘,嫁給一個沒有心的男子你以後的日子該如何過,你可想過?”
“這無需你來操心。”
“他的心不在你身上,沒有我也會有別人。你今次就算能夠阻止我進入七皇子府,以後還能阻止他娶別人嗎?”薛靈兒款款而談,彷彿一雙慧眼已經看透了以後的種種。
當然,她心中也自是已經打算明白。月晴梅的例子親在前面,她薛靈兒絕對不會允許蕭策再娶,若真到了非娶不可的時候,她的選擇也絕不會與月晴梅有什麼不一樣。
“哼,薛靈兒,少拿這些話來嚇唬我。既然我沐如雪決定了要嫁給七皇子,自然會有這個大度。男子三妻四妾再平常不過,百姓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皇家呢?”沐如雪說的很是平靜,忽而輕笑一聲道:“若他想要娶你做妾,我也不會攔着。”
“呵,可惜我薛靈兒不稀罕。”薛靈兒冷笑了一聲,只覺得腰間一暖,蕭策的手已經鬆鬆
的攬住她腰身。
“讓開。”蕭策的聲音很低沉,帶着不可置疑的力道。
沐如雪愣了一下,雙手展開,從袖中取出太子的信印來遞到蕭策的面前。
蕭策垂眸看着沐如雪白皙的掌心間躺着的信印,目光越發的陰沉。
“這是你長兄之命。”沐如雪倒也不在乎蕭策現在的情緒,只要能夠進入七皇子府,那就算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沉默了半晌,蕭策開口:“硯臣,送客。”
送客?硯臣揚起眉頭,眼睛下意識的看向沐如雪。少主這一趟出去是怎麼了?換做平時,太子信印都拿出來了,少主向來不會拒絕。再說,人家沐如雪也就是個借住,又不是要嫁進七皇子府,少主竟然就豁出去得罪太子,也要把沐如雪趕出去?
“愣着幹什麼?”蕭策不悅的看了硯臣一眼。
硯臣暗自裡打了一個寒戰,對着沐如雪笑道:“沐姑娘,請吧。”
沐如雪的臉色瞬間一變,咬着下脣不答話,一雙明眸死死的盯着蕭策,似乎是在等着他見到自己楚楚可憐的模樣後改變決定。
可惜,蕭策已經偏了頭對薛靈兒溫柔的道:“站了這麼久,可覺得身上涼?”
薛靈兒看了一眼沐如雪,搖頭道:“尚好。”
“蕭策,這可是你大哥的意思。”沐如雪咬牙切齒道。
“看見了。”蕭策的聲音仍舊沒有什麼溫度。
三個字,一句話,將沐如雪剩下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嘴邊。蕭策明明知道是太子的意思,卻還這樣公然違背,那麼無論沐如雪下面說什麼都是枉然。要知道,蕭策的性子向來說一不二。
“好,蕭策,有一天你一定會八擡大轎迎我進門。”沐如雪冷笑了一聲,收了手上的東西自顧自的下了臺階離開。
薛靈兒的目光跟着沐如雪,直直的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出神。
“在想什麼?”蕭策俯下頭輕聲問。
薛靈兒回神,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只是出了一下神而已。她不說,蕭策也就不追問,攬着她進了七皇子府。
將薛靈兒安頓在正房之中,蕭策緩步走到書房中,在書桌前面的椅子上坐下,脊背崩得筆直,眼睛慢慢的閉上。
書房中安靜了近半個時辰,忽然門被悄聲打開,幾個人魚貫而入,竟一絲腳步聲都沒有,顯然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進了書房,一字在蕭策面前排開,安靜的等待着。
蕭策睜開眼,沉聲道:“各位遠途而來,辛苦了。”
幾個人齊齊垂下頭,低聲道:“屬下不敢。”
他們都是風無中的人,有的擅長暗殺,有的擅長蟄伏,有的則專門在江湖上搜集各門各派的消息,平日裡他們都散落在臨源的大街小巷,只有在接到召集令的時候纔會聚在一起。
而今天,他們接到了作爲風無之主的蕭策的召集令。
“我想知道我不在臨源這段時間,朝中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玉陵王拜訪昭王,看樣子是已經明確了態度。”其中一個人開口道。“
太子受傷歸來,一直在府中閉門不出。”
“突厥被玉陵小王爺擊退,已經上表求和。”停了一會兒,說話的人有些猶豫。
“不妨直說。”蕭策開口道。
“突厥的使臣曾經私下裡見過太子殿下。可能他們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卻被屬下撞見了。”那個人說的有些忐忑,畢竟這話中暗指着太子殿下私通外邦,而太子殿下又是蕭策一直輔佐並且一直相信的人。
屋中的氣氛似乎瞬間就冷了下來,所有來的人都替那個說話的捏了一把汗。這是不要命了吧?敢在蕭策面前說太子爺的不是,這跟找死沒什麼分別啊!
蕭策緩緩站起身來,踱步走到說話那個人的面前,凝視着他的眼睛,目光陰沉而凜冽,好像下一刻就會立刻出手,一掌斃了他。
那個人低下頭,垂在身側的手跟着攥了起來,手心裡汗涔涔的滿是冷汗,連呼吸都不受控制的顫抖着。
“你害怕?”蕭策不帶一絲情緒的問道。
“回,回少主,是。”那個人據實而言。
“爲什麼?”蕭策轉過身踱了兩步,又轉過來,目光仍舊鎖在那個人身上。
“因……因爲太子……太子跟少主是兄弟,屬下這樣說,少主一定不會高興。”
“的確。”蕭策點了點頭。“你倒是很瞭解我的脾氣。”
那個人不說話,心裡暗自揣度蕭策會用什麼樣的手段懲罰他。雖然蕭策從來沒有懲罰過風無的任何一個人,也從不會濫殺無辜,但難保不會有例外。更有可能,他有幸成爲那個例外。
“少主,他也是不過是盡責,說了實情而已。得罪之處,還請少主不要見怪。”
“是啊,少主,就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吧?”
其餘的幾個人都在給剛纔說話的那個人求情,蕭策只是面無表情的聽着,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要殺要剮隨少主處置,只是屬下方纔所說句句都是實情。便是少主的劍架在屬下脖子上,也絕不會改口。”說話的那個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直着脊背仰頭道。
“好。”蕭策忽然朗聲說了一個字,屋中的人忽然全部安靜了下去,幾雙眼睛盯着蕭策,等着他的下文。
“能得少主一句好,屬下死而無憾。”
“你死了,我這差事落在誰身上?來,先起來。”蕭策笑了起來,一面伸手攙住他的手臂,將他從地上扶起來。“若是因爲你這幾句話,我就對你輕則動刑重則要命,這以後還誰敢跟我說實話?”
其餘幾個人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同時,一直懸着的心也放了下去。伴君如伴虎這道理大家心裡都太清楚,也許哪一天自己就丟了性命,可偏偏還不知道是爲什麼。
“請問少主,是什麼差事?”那個人好奇的看着蕭策問道。
沉吟了一下,蕭策回答:“我要你時刻盯着太子府的動靜,不管什麼事情都要告訴我。”
那個人愣住,在場所有人都愕然看着蕭策。他這是讓風無監視太子蕭誠嗎?這意味着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