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秋,大寧市玄武區,安花傳媒公司。
納蘭花坐在辦公室沙發上,安靜地等待。安妮看完手稿,長舒了一口氣,看着納蘭花:
“大花,我支持你,不過,你要怎麼跟陸東枝解釋?她可不是個善罷甘休的主。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找什麼,等什麼...”
“這些事我都計劃好了,既然書涼把東西留給我,由我轉述,那我就有權選擇方式和時間,至於她怎麼想,那是她的事。”納蘭花認真說着:“而且,她不像我們,有些事她得彙報的。”
“好吧,你決定,我也沒有建議。你把這些靜心整理出來,書成後我來安排。”安妮頓了頓,又說:
“需要我這邊提供同期資料的話,說一聲,我讓花紋親自口述!”
“謝謝安姐,有需要時,會的...”納蘭花輕笑,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吆,我說怎麼找不到你,密會呀?合謀什麼呢?”陸東枝大咧咧推開門,叼着煙,自行走到納蘭花身邊,扯了扯衣角,落座。
“我說,你能不能有個女人的樣子,你看看你都粗魯...不,粗曠到哪樣了?”安妮扶着額頭,她真是被這姑奶奶折磨地沒有了半分脾氣:“好歹敲個門哇。”
“沒用的,她改不掉的!”納蘭花看着她:“但最起碼,衣服換一身吧?”
“嘁!這可不是誰都能穿的!欸?看到沒...升了一級,你說氣不氣?”陸東枝左手持煙,斜瞥了眼肩膀上的銜章,吹了吹上面根本就不存在的浮塵,炫耀。
“哎吆...”安妮閉上眼睛,嘴脣顫抖。
“這是什麼?看不懂!”納蘭花故意氣她。
“說了你也不懂,這可是好玩意啊...”陸東枝搖頭晃腦,又起身走到安妮桌邊,扯起手稿抖動:“欸?這違反協議規定的...寫出來先給我看的!誰知道你有沒有‘泄密’!”
“請…”
“請…”
納蘭花瞥了眼陸東枝出門,不一會端了兩杯紅茶,進來。陸東枝拿着打印出的手稿花枝亂顫,沒有了平時跋扈霸道的瘋癲模樣,夾着香菸的手,把垂下的劉海縷掛在耳後,陽光透過髮梢映在臉上,紅撲撲的很誘人:
“賀東川這幾個粗漢子,真是笑死人了,還有光着腚的老九...”
“欸!人家沒光腚,是賀東川沒辦法,偷了女人的碎花衣服...”
納蘭花面色古怪,笑容玩味:“你等着吧,他們會讓你大吃一驚的,我保證!”
“是嗎,能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頂多,混出個人樣嘛!”陸東枝把手稿放下,不以爲然。
“哼哼!瞧好吧,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陸惡...小姐!”納蘭花突然改口。
“我不介意...你完全可以喊出那綽號的!”陸東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刀子抽了出來,歪着腦袋,在手裡上下掂着。
“舞刀弄槍的!”納蘭花膽怯:“沒個正行!”
“我再說一遍,你對我有誤會,我不介意...你只要不是他們一夥的,我保證不會把你怎麼樣。那個死人答應過我,你會回答我的疑惑...我在等着,而且也一直在...忍着!”陸東枝端起精巧的茶杯,小口嘗着:“你知道嗎,如果有證據顯示,你有包庇‘嫌犯’的動機和行爲...你知道我的爲人!”
“你就這麼相信他的承諾嗎?你不是一直挺嫌棄他的嗎?”納蘭花不甘:“你還別嚇唬我!”
“兩碼事,公是公,私是私!我向來分的非常清楚...你該慶幸,我等的不是公事!”陸東枝放下杯子,棲身,盯着納蘭花的眼睛說道。
“你用不着這麼盛氣凌人,你可以抓我拷問啊?其實這也是你悲哀的地方,你知道嗎,你很矛盾!”納蘭花偏着腦袋,反擊。
“我用你來評價嗎!快點寫,我在等着呢...”陸東枝走到門邊,打開,轉身又道:
“千萬別讓我發現有偏離的行爲,也別...耍花樣,再見!傻姑娘!”
“你!我保證不會讓你失望的...有你哭的時候,陸大小姐!”納蘭花看着合上的辦公室門,咬牙切齒。
安妮搖頭不語,這時電話響了,她接聽,示意起身要離開的納蘭花:“等下,這個花賤-人要過來,我讓他幫你完善掉...”
“花紋,怎麼說他呢,他就是個...活在夢裡的男人,你能明白嗎?”安妮放下電話,端起杯子喝口茶,對着納蘭花繼續說:“這個傢伙,嘴巴能頂一個排,能力不如一個班,可他還就偏偏不認命,一直在那作妖,撲騰...還有那個叫姜南的,唉吆...他們倆,沒法形容...你知道一個賤-人其實都夠嗆了,你能想象雙賤合璧的存在嗎...喏,來了!”
“呀!花美女也在啊,在這合計怎麼誇我呢,其實用不着的,我這人吧,就是缺點少,你要是寫書呢,少誇我兩句,儘量的多挖掘一些...我不一樣的一面,比如...”花紋進門,也不客氣,進門就不停嘴,穿的花裡胡哨,正往安妮身邊擠。
“see?”安妮對着納蘭花聳肩,打掉了花紋搭上肩膀的大手:“你呀,能不能不要這麼浪?穿這樣勾引誰?四十多歲的男人了...”
“欸,這話我不愛聽啊,我有個這麼漂亮的老婆,我必須得打扮得花枝招展滴,我得保持吸引...”花紋在那扭動着腰肢,被安妮一把推開:“一邊去,看着你都來氣,還吸引!”
“親愛的,看到姜南了嗎,比我大一歲,頭髮有我這麼好?皮膚有我的好?”花紋撫弄着新染的灰白色頭髮:“他...有我這身材和衣品?”
“哎!你過分了啊,還染上頭髮了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安妮皺眉。
“對了,你不是說花美女找我嗎,什麼事?”花紋打岔。
“喔,被你氣糊塗了,我們的老學長賀老,記得吧?你當時還死皮賴臉的轉系來着,喏,大花在寫他,你把事情說一遍...欸,對了,你那時和小光在滇南遇到的事也說一說!”安妮起身,把花紋扭動斜了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讓他坐在椅子上,她和納蘭花坐在一起。
“謝謝花哥,給你們添麻煩了。”納蘭花起身,歉意點頭。
“快坐吧,別給他大臉!”安妮拽着納蘭花落座:“快點,重點說說怎麼就睡文學系門口了,還有...你知道的...”
“嗯,這個嘛,我這嗓子啊,這兩天有些乾燥,可能跟天氣有關吧,你說怎麼會這樣呢?”花紋裝模作樣,看着安妮起身,又喊道:“美女,加點蜂蜜啊,少放枸杞,那玩意不好喝,放點參片還湊活...”
納蘭花終於見識到了安妮口中的劍客是什麼樣的狀態。那真是,高處不勝寒,孤獨求敗,此生...只求一敗!
花紋的嘴巴,真的是能說破天。就像他說的,真是沒有多少缺點,他唯一的最大的優點就是能把他所有的,外人看來不甚明顯的缺點給遮掩掉,讓人只注意到他那不爛之舌!
納蘭花在想,如果換個人寫,比如讓他來整理書涼留下的手書,資料,那會是什麼樣的呢?看安妮的樣子,她很陶醉,這可能就是聞多了,愛的焦糊味的下場吧...
納蘭花毫不懷疑,如果她現在不在場,以花紋目前眼睛都扯着黏絲的表情,和前衛的做派,再和着安妮的熾熱...這是要亮劍的。‘賤’光出鞘會使日月無光。
她真的很羨慕,也發自內心地祝福他們。人海里,能得一知己依然很難,能得一紅顏知己更難,更何況,還是同枕共眠的紅顏。花紋真幸福,安妮也是。
花紋並不像安妮嘴上評價的那樣,這個男人有自己的堅持不假,但不是夢遊的狀態,他的價值取向很容易讓人共鳴,這應該是安妮謙虛的說法。畢竟,誰的寶貝不是藏着掩着呢。
她突然理解了一首詞,那時她根本不明白,情愛怎麼就會讓人深陷其中,是怎麼深陷其中的。直到現在,此刻,她終於恍然,經歷等於共情,只有身受,纔會有感同...
這就像沒戀過的歌手唱情歌,絕對不會有深情,那乾癟的情緒脫口後,只需一個音階,就會讓親歷者嗤之以鼻。不經世事的小女孩,大談愛情觀也會讓人覺得孩子氣,但是期待,是不能附以嘲笑的,畢竟希望是美麗的,不是嗎。
隨着親歷者口述,納蘭花對已發生的事,越發地清晰和直觀。她發現,事情也不像書涼寫的那樣輕鬆和簡潔。真實度,她是不懷疑的,因爲沒必要渲染。這種更立體的感觸,讓納蘭花很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