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待兔,只是碰運氣。如果有第二次那已經算是狗屎運了,偏偏遼東軍這招卻一次又一次的使用,屢試不爽。
這不,皇太極率領他的疲軍,再一次走進了包圍圈。
不是皇太極笨,而是他已經心力憔悴,無力掌控手下不足五萬的驚弓之鳥了。
兵士們繼續造浮橋木筏,期待找些過河返回瀋陽,脫離恐懼的苦海,而將領們則神色凝重的聚在中軍大帳內。
到了這時,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些底,接連兩條河流上都有鄧浩楠的伏兵,如今更有兩萬關寧鐵騎死死的咬着他們,這無疑在告訴他們,面前的漆河同樣危機重重。
“皇上,過了漆河,咱們就安全了!”
總有些將領,直到現在也抱着一線希望,希望能夠逃出生天。
皇太極嘆口氣,苦笑着搖搖頭,道:“你以爲這漆河這麼好過嗎?”
范文程爲之一震,眉頭鎖緊,問道:“皇上是擔心漆河還有鄧浩楠的伏兵!”
皇太極沒有啃聲,但是從他的神色當中,范文程已經看了出來。
是了,連范文程自己都猜到漆河會有鄧浩楠的伏兵,皇太極又怎會猜不出來。只是眼下即便心中明白也不能說出來,因爲軍心就快垮了了,再說會有鄧浩楠的伏兵的話,那定會造成軍隊恐慌的。
“浮橋怎麼樣了?”
皇太極做顧而言他,范文程看向阿巴泰,後者回答道:“漆河本來就很寬,汛期河道拓寬了幾倍,浮橋不容易搭建,將士們已經改做木筏過河了!”
改做木筏,耽誤的時間更多,范文程眼瞅着皇太極的臉色沉到了谷底。
前有大河攔路,後有敵軍尾隨,更可怕的是敵人在暗。
“報!”
一聲長嘯,中軍大帳內的氣氛頓時緊張到了極點。
哨兵火急燎焚的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道:“啓稟皇上,北面三十里外發現大批敵軍集結!”
什麼!
皇太極登時一個哆嗦,差點沒坐穩滑到下來。
“敵軍旗號,兵力如何?”
范文程急忙詢問,哨兵道:“旗號複雜,可以肯定黑甲精騎在內,敵軍甚多,我軍哨兵無法靠近,初步估計不下十萬,皆是騎兵!”
衆將士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怕什麼來什麼。
“諸位以爲如何?”
衆人紛紛低頭嘆息,這時阿敏依舊站了起來,道:“怕他做甚!十萬明軍就想吃掉我們還欠缺一副好牙口!”
皇太極苦笑了一下,這個阿敏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以前看他囂張的樣子很可氣,如今看來,到了這個時候,還是阿敏給他提氣。
一絕死戰是難以避免的了,皇太極深知眼前的局勢,鄧浩楠佈下天羅地網,十面埋伏,這回是動真格的了!
“報!”
前面的通信兵剛剛離開不到半個小時,又進了一個通信兵,比剛纔之人還急。
“報皇上,明軍開始行動了,分作兩路殺奔而來!”
遼東軍兵分兩路,王元龍和候石碌打頭陣,三萬五千餘騎兵,連同一萬槍騎兵從北面殺來。滿桂率領兩萬關寧鐵騎,連同遼東軍兩萬槍騎兵從西面殺來。
“黑甲精騎呢?”
皇太極唯獨沒有聽到黑甲精騎的情報。
“未能發現!”通信兵道:“明軍大軍盡出,欲成合圍之勢,我軍哨兵只能撤退,已經無法再偵測敵軍動向了!”
皇太極猛地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沒有偵測到鄧浩楠的黑甲精騎,這是非常危險的,因爲黑甲精騎是鄧浩楠的殺手鐗,他的位置將直接決定皇太極的整個作戰部署。無法得知黑甲精騎的位置,就無法判斷敵軍攻擊的主要方向。
到底是西邊還是北面呢?
“可能是南面!”
范文程道:“敵軍應該合圍我們,但是卻只從北面和西面發起衝鋒,獨留南面,兵法有云:圍三缺一,敵軍想要我們往南面撤退,然後黑甲精騎主力定然在南面設下埋伏,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皇太極點點頭,道:“眼下我軍軍心不穩,如果敵軍全面包圍我們,那我們反倒有機會翻盤,因爲我軍將會有破釜沉舟必死之心決戰。但敵人放開南面的口子,就是要動搖我軍軍心,讓我軍沒有必死的抵抗決心。”
黑甲精騎很可能埋伏在南面守株待兔,皇太極和范文程的判斷就代表了所有人的想法。
范文程分析道:“北面的敵軍是打敗大貝勒的那支,因此其戰鬥力很強。西面的騎兵主力是滿桂的關寧鐵騎,以及兩萬遼東軍槍騎兵,戰力次之,南面很可能是黑甲精騎在那裡埋伏,因此我軍現在當全力攻擊西面,先擊潰滿桂,然後再掉頭北上,這樣方能突圍!”
“槍騎兵戰力如何?”
皇太極突然發問,范文程道:“尚且不清楚。這個兵種是在半年前剛剛組建的,目前只知道他們是上馬爲騎兵,下馬爲火槍步兵,但沒有火炮!”
清軍向來不害怕明軍的步兵,這或許是努爾哈赤時代留下來的病根吧!總之,連皇太極也不是很重視遼東軍的槍騎兵,在他的眼中,沒有炮的步兵不值一提。
“如此,我們現在看來很難渡河了,因此當全力迎戰敵軍,爭取突圍出去,然後走陸路回國!”
過了漆河再走不遠就是滿清的地界了,但是恰恰是這條河擋住了他們的退路。
“我來打頭陣!”
阿敏主動請纓,皇太極點點頭,眼下只能讓他去當先鋒了,其他人都沒有那份決心!
范文程道:“想要破圍,只能動用我軍最強的兵力去攻擊敵軍最弱的位置!但是這樣一來,我軍必須在短時間內通過敵軍最弱的防線,否則敵軍最強的軍隊將會迂迴包圍我們側翼,那就糟了!”
戰爭就是這樣,你攻擊敵人最弱的位置,顯然把自己最弱的位置暴露給了敵軍最強的兵力,如果不能把握這個時間差,那麼反而會被對方擊潰。
皇太極點點頭,對阿敏道:“也好,把鑲黃旗調給你,務必衝開敵軍,掩護中軍突圍!”
“放心吧!”
阿敏撂下這句話後,人已經衝出營帳。
時間緊迫,遼東軍大兵迫近,清軍已經沒有休整的時間了,必須馬上全力突圍。
作戰命令下來後,清軍頓時炸了鍋一般,恐懼油然而生。
看着兵馬調動帶來的巨大低沉士氣,皇太極心中第一次生出無奈的感覺。
或許這就是天命吧!
皇太極仰天長嘆,到了這個時候,作爲一個軍事家,他已經嗅出了那份要命的危險。
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皇太極盼望雨大些,但是偏偏不如願。
細雨靡靡,一點兒都不像夏末的暴雨,反而更像清明時節的煙雨紛紛。
不過,就在皇太極盼望着大雨傾盆時,淅淅瀝瀝的小雨也停了,着實氣人。
天意如此!
皇太極正詫神兒間,阿敏已經點齊兩萬精銳,朝西奔去。
皇太極不再猶豫,當即命令道:“全軍隨朕從北面殺出!”
剩下的將領們爲之一愣,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皇太極竟然改變了主意。
無疑,皇太極把阿敏送上了死刑場,沒有中軍接應阿敏,阿敏鐵定會被明軍圍殲。
范文程有些感慨,但是眼下皇太極這麼做,無疑是最好的方法。阿敏軍中有鑲黃旗存在,這回誤導明軍突圍的是皇太極主力。
聲西擊北,皇太極選擇了用三萬騎兵衝正面突圍,反其道而行之或許纔有希望。
湯兔東面,一座高高的眺望臺塔建完畢,詹增勇、沈秀芳和杜永臣三個黑甲精騎將領齊聚在那裡,從高處用千里目觀察遠處戰場。
清軍的情況在大草原上無處遁形,一切都掌控在詹增勇他們的手裡。
“你們看皇太極會在哪邊?”
沈秀芳放下千里目,道:“我看他在西面,那裡是我軍薄弱之處,滿桂的關寧鐵騎肯定不會被皇太極放在眼裡。況且他的鑲黃旗在西面!”
杜永臣道:“可是北面有三萬敵軍,皇太極的正黃旗子也在北面,皇太極也有可能選擇正面突圍!”
幾人四處尋找皇太極的中軍,只能從旗號中大致判斷皇太極的位置。
詹增勇道:“我已經通知滿桂和王元龍他們了,誰發現皇太極,就發信號給我們!這仗打到這個份上,如果跑了皇太極,那就沒了味兒了!”
這時,西面戰場上,滿桂的兩萬關寧鐵騎先跟阿敏交鋒,雙方騎兵對衝,猶如兩道碰撞的海浪一般,霎時激烈無比。
清軍疲憊不堪,且心中猶如驚弓之鳥,恐懼萬分。這令清軍戰力大打折扣,滿桂這邊的將士們卻是知道還有三萬黑甲精騎做他們的後盾,因此士氣大漲,渾然不再懼怕清軍騎兵。
此消彼長之下,雙方戰力和士氣的天平都朝着遼東軍方向倒去。
滿桂的手下多爲蒙古籍僱傭兵,戰力要比祖大壽他們的關寧鐵騎強些,況且還有兩萬槍騎兵在後面列陣掩護,人數上佔優,滿桂一點兒都不怕阿敏。
雙方騎兵激戰兩個回合後,互有死傷,這時滿桂所部重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雙方騎兵重新整隊,準備再次衝殺一番。
滿桂不着急,他知道對面的阿敏比他急。
果然,阿敏急於打開一個口子掩護皇太極衝出去,於是剛剛整隊完畢立刻衝鋒。
這時,滿桂突然命令關寧鐵騎退後,兩萬槍騎兵頂到了前頭。
“列陣!”
一聲令下,兩萬槍騎兵迅速下馬,馬刀換上了火槍,組成步兵大方陣。
“挺槍!”
“預備!”
……
“射擊!”
敵軍迫近,遼東軍迅速開槍射擊。
砰砰砰!
密集的槍聲響起,一道道白煙激射而出,無數彈丸雨點般射向清軍騎兵。
剎那間,只見敵軍戰馬激烈嘶鳴,馬失前蹄轟然載到,上面的清軍騎兵猛然衰落馬下,濺起泥水無數。
砰砰砰!
一排排火槍接連不斷的射擊,密集的彈雨頓時在正面百米之內建立了一道死亡封鎖線,頃刻間便堆積了無數敵軍屍體。
短短几分鐘時間,阿敏的騎兵傷亡慘重,就連他本人亦是被彈丸刮傷了好幾處。如果不是清軍棉甲特殊的止血功能,或許他會因爲血流不止而陣亡。
濃煙滾滾升起,火槍兵猛烈的開火射擊,附近頓時硝煙瀰漫。阿敏本來想要接着硝煙阻擋視線的功夫突殺進去,但是最終因爲傷亡過大,耗不過遼東軍而下令後撤。
“停止射擊!”
“殺!”
敵軍剛掉頭撤退,滿桂頓時下令停止射擊。火槍陣閃開幾十道口子,關寧鐵騎從裡面衝殺而出。
不能把後背留給敵人,阿敏無奈,只得調頭迎戰。
清軍掉頭,戰馬速度一時間起不來,而滿桂的關寧鐵騎卻是加速到了全速,佔盡了優勢。
剎那間,關寧鐵騎猶如巨拍擊堤壩,迅速沖垮了阿敏的陣型。
阿敏所部被對方分割成了幾十段,清軍本就士氣低落猶如驚弓之鳥,此時失去了阿敏這個中樞神經的指揮,頓時大亂。
滿桂率領關寧鐵騎趁機掩殺,橫衝直撞,左右衝殺,殲滅大量敵軍。
這時,後面的兩萬遼東軍槍騎兵將士已經收起了火槍,換上馬刀隨後衝殺而來。
阿敏身負重傷,周圍僅僅只有幾百親兵護衛,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敵人,喊殺聲一片。
阿敏瘋狂了,是絕望的瘋狂,不要命的四處砍殺附近的明軍。
滿桂率軍左右衝殺,一直緊盯着阿敏這個主帥,見阿敏失去判斷力,於是彎弓搭箭瞄準了他。
嗖的一聲勁響,破空聲襲來,阿敏應聲中箭落馬。剛掙扎的站起來,便被迫近的一名明軍十夫長揮刀砍下了腦袋。
“阿敏已死,降者免死!”
滿桂大喝一聲,清軍頓時心如死灰。滿桂不指望清軍投降,這只是震懾敵人心裡,瓦解敵軍抵抗意志而已。
果然,並沒有多少清軍投降,但清軍已經混亂,逃跑的不計其數。
阿敏敗亡的同時,皇太極已經從正面跟明軍交戰了,根本不知道阿敏的戰況。
王元龍的兩萬準黑甲精騎戰力不俗,但候石碌的一萬五騎兵卻是太差,爲此,王元龍不得不把一萬槍騎兵只當騎兵使用,策應候石碌,防止其被擊潰。
皇太極就是盯住了候石碌,他知道這個候石碌纔是這個包圍圈中真正的薄弱點,因此皇太極親自統領正黃旗,專挑候石碌衝殺。
遼東軍都是有制式軍服的,唯獨候石碌穿的還是明軍的老式衣服,因此十分好認。
剛一照面,候石碌便被皇太極的正黃旗給殺了個底朝天,好在一萬槍騎兵堪堪抵擋住了,纔沒能讓皇太極突圍出去。
王元龍大驚,這要是讓皇太極跑了可就糗大了,於是急忙向候石碌靠攏,圍殺皇太極。
跳臺上,不等王元龍放信號彈,詹增勇他們已經判斷出了皇太極的位置。
“該幹活了!”
幾人相視一笑,紛紛下去指揮各自黑甲精騎,準備給皇太極致命一擊。
嗚嗚嗚!
號角聲揚起,這是黑甲精騎出動的聲音,更是赤luo裸的炫耀。
“殺!”
豹韜衛和鷹揚衛率先衝鋒,像兩隻巨大的螃蟹鉗子一樣,從清軍兩翼突殺而入。
紅纓跳躍,戰馬狂奔,那種擋我者死的強大沖擊力,震顫着每一個清軍士兵。
重騎兵的作用就是爲了沖垮敵軍的陣型。
顯然,這種時候,清軍陣型根本擋不住黑甲精騎的撞擊。
豹韜衛和鷹揚衛在清軍陣型中衝殺,如入無人之境,很快就殺到了後軍。突出了後軍之後,黑甲精騎後隊改前隊,再次衝殺回來,如此幾個來回,清軍陣型已經土崩瓦解。
皇太極第一次親眼見識了黑甲精騎的強大攻擊力,這種騎兵交鋒,重騎兵對輕騎兵,簡直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皇太極睚眥劇裂,雙眼耳鼻皆充血,猶如一個血池出來的猛獸一般。
殺聲震天,一直延續到了傍晚。
當最後一抹斜陽灑在漆河畔時,戰事已經接近尾聲。
戰場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臭氣熏天。
雨淅淅瀝瀝的又下了起來,戰馬在主人旁邊不住嘶鳴,儘管它的主人已經只剩下殘值斷臂了,但它還是期盼着主人能夠站起來。
皇太極死了,但沒有人知道是誰殺了他,亂軍混戰當中,皇太極戰死,跟一名小兵戰死沒有區別。沒有人在生死廝殺中還有精力去找皇太極,因此即使砍了皇太極也不知道。
戰後,明軍清理戰場時,從堆積了數米高的屍體堆中把他給刨了出來,雖然肢體已經不全了,但是黃袍還是容易辨認的。
詹增勇砍下了皇太極的腦袋,命人快馬加鞭回去報捷。
沒人知道誰斬了皇太極,因此這個官升三極的功勞就無人認領了。這樣也好,詹增勇把功勞歸爲七千多陣亡的明軍將士身上,希望可以給他們和他們的家人多討些撫卹金。
近五萬清軍騎兵全部被殺,最遠的清軍騎兵跑了二十里,依然被明軍騎兵追殺致死方纔罷休。因爲詹增勇不可以放走一人,那很可能是皇太極。不過,爲此遼東軍付出了七千餘人的犧牲代價。
被稱爲滿清一代天驕的皇太極,終於死在了鄧浩楠的十面埋伏下,自此北方當平靜相當一段時間了。
遼東軍凱旋離開後,湯兔附近多了一座土丘,上面立着七千多個墓碑,映着夕陽的餘暉,他們或許再想當初鄧浩楠閱兵時對他們說過的話。
“你們活着是老子的兵,死了也是老子的死鬼兵!不論陽世陰間,老子永遠都帶着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聲音久久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