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止時間向前的軌跡,快樂的悲傷的感受,永遠都是被時光埋葬的一片一片落葉,好的壞的,都有碾做微塵的一天。
周銘對於許箏而言,越來越像是曾過做的短暫美夢。
他是這世上給過他感情幻想的唯一對象。
但隨着高三日復一日的飄逝,所有的記憶終究還是慢慢的遠了。
許箏總是在班級裡聽到大家在討論自己的將來,去什麼樣的城市,選什麼樣的學校,過什麼樣的人生。
他從前對這些都很茫然,但隨着父親的消失而生活平靜之後,也不由得偶爾琢磨起來。
其實,許箏是很不願意走的。
他捨不得母親,捨不得這座美麗的小城。
但每次想起周銘與謝紅枝,心裡那根刺便會生生的痛。
十七歲的年紀,終究還承擔不起多少愛恨。
寒假之後,日曆便瘋狂的掉落了下來。
一模,二模,三模。
不停而至的大型考試幾乎奪去所有學生的笑容,只要站在校門口,很容易便能分辨出誰正在高三。
許箏當然也不例外,雖然每天媽媽都給他做很多好吃的,人卻還是消瘦了下去。
某個週五放學的時候,他正邊往外走邊低頭兢兢業業的揹着單詞的時候,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
回首,是很少遇見的張學睿。
他們的關係仍未好轉,只是如果面對面也會尷尬的打個招呼。
果然,張學睿笑了下:“聽說你這次成績也不錯。”
許箏微微點頭,輕聲回答:“你也是。”
他的眸子仍舊分明而透徹,好似永遠都會改變。
張學睿又彎起嘴角:“還是你比較厲害,都是自己刻苦,我補課費都不知道花了多少。”
許箏淡淡的說:“只好能考上好學校不就好了嘛。”
張學睿點點頭問:“不過今天我英語老師有事,爸媽也不早回家,不如你陪我吃飯去吧,我有幾套作文題想和你商量一下。”
許箏不會忘卻他曾經給自己的恥辱,不由立刻搖頭:“不,我累了。”
張學睿趕緊從書包裡拿出兩章餐廳的招待券,和一套語文預測試題說:“是真的,而且這套題你還沒有吧,我看完了可以借給你。”
那的確是許箏需要的資料,不過仍舊面露猶豫。
張學睿見機行事道:“以前都是我不對,以後我絕對不亂碰你了。”
許箏沉默。
張學睿問:“你究竟怎麼樣才肯原諒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再說什麼條件都可以。”
許箏沒有糾纏不休的經歷,他這才終於說道:“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不過我七點以前要到家。”
張學睿笑:“沒問題。”
再有多少缺點,許箏卻仍舊是文科班不可否認的尖子生,那麼多個作文題目被他一路分析下來的確頭頭是道非常明白。
張學睿邊吃着飯便做筆記,最後飯還剩了好多,題卻都解決完了。
許箏又默默地把卷子遞給他說:“就這樣吧,我就是這麼想的。”
說完纔開動自己已經開始涼了的套餐。
張學睿道:“謝謝,難得聽你說這麼多話。”
許箏面無表情:“我不喜歡說沒內容的東西。”
這嚴肅的樣子反而把張學睿逗樂了,他又給許箏叫了份熱湯,而後問:“你要報哪個學校?”
許箏實話實說:“不知道,等出成績吧。”
張學睿試探着去勸告:“報北京吧,離家近而且地方也不錯。”
許箏吃着飯回答:“我不想去太大的地方,要很多生活費。”
張學睿說:“沒有啊,好地方纔機會多,學校住宿費哪裡都一樣,況且還有得獎學金的機會。”
許箏沉默了片刻反問道:“是你要報北京?”
張學睿微笑:“恩,我們離的近點多好。”
許箏面不改色的實話實說:“我不覺得好。”
頓時就把張學睿噎的夠嗆。
說來也巧,當晚正值許箏準備睡下的時候,他家電話猛地就響了。
許箏生怕吵到需要休息的媽媽,趕緊跑過去拿起話筒說:“喂,你好。”
熟悉的低沉男聲立刻傳至他的耳畔:“是不是已經睡了?”
許箏有一個月沒收到周銘的消息,慌張的回答:“沒,沒有。”
“知道你學習緊張可也別拖垮了身體...”周銘聽起來挺疲憊的,又說:“我剛跟老劉倒貨回來。”
許箏不能體會走入社會有多辛苦,只是道:“那...還不休息。”
想你了唄。
周銘沒辦法說實話,笑了笑轉移話題:“給你帶了好多好吃的,明天中午給你送學校去吧。”
雖然他好像越離越遠,但偶爾出現,還是會很好很體貼。
許箏悶悶地答應了一句,不知是何居心,脫口便道:“今天我跟張學睿吃飯來着。”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而後又是聲輕輕的笑:“哎,你也是個大人了,這種事還是自己做主吧,不過別再不懂保護自己。”
許箏心裡有說不出的失望,他淡淡回答:“恩,那我睡了。”
周銘說:“好,我也是。”
話畢,話筒那頭就傳來了盲音。
許箏滿腦子的政史地都在這一刻恍然消失不見,他特別想看看周銘的臉,特別想衝出去再抱抱他。
只可惜,生活不是偶像劇。
而他,也不是得到上天眷顧的男主角。
所以很多時候力量加上願望,也並不能等於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