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立飛週六的時候,終於搬進了費自清給他安排的宿舍,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裡面的傢俱一應俱全,就連牀上用品也都是新的,只需要拎個包就能入住。但就算這樣,他也買了些日用品,順便熟悉一下週圍的環境。
原本於立飛是準備回潭州市的,畢竟小別勝新婚。但蔡夢瑩聽說他這幾天都在鄉下調研,很是心疼,特意叮囑他,等工作穩定之後再相聚。畢竟就算是從車從二峰縣到潭州市,也得近三個小時。於立飛又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當初在潭州縣的時候,他寧願騎摩托車,也不願意開路虎。現在去了二峰縣,自然更加不會開公車,他如果回潭州,要麼是坐大巴車,要麼就是坐火車。
下午,於立飛一個人到街上溜達。雖然他離開縣城六年多了,可是這裡還真的沒什麼變化。二峰縣這幾年的經濟發展速度緩慢,而且二峰縣也是省裡的貧困縣,這一點,從街面上那些幾年如一日的店面,就能直觀的體現出來。
順着街道,走過二峰河的時候,就到了縣一中。這裡曾經是於立飛學習了三年的地方,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學校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草,他再是熟悉不過。因爲是週六,學校的人不多,但並不表示就沒人。縣一中一向以教學嚴謹、狠抓學習著稱。特別是到了高三,一個月最多能休息一個週末。
但正當於立飛要進去看看的時候,卻被門口的保安攔住了。除了學生和學校的教職工之外,其他人沒有特殊原因,是不能進去的。於立飛自然不會利用自己的身份進去,他也不知道以前的老師還在不在學校。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看到自己原來的班主任孟向陽從遠處走來。
“孟老師,你好,還記得我嗎?”於立飛微笑着說。但他心裡也很疑惑,孟向陽看上去心事重重,兩道眉毛緊緊的蹙在一起,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你是……於立飛?”孟向陽教了一輩子的書,對自己的學生還是有印象的。特別是於立飛這種有特點的學生,當時於立飛的成績在班上並不是最好的,可是也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於立飛是棠三鄉人,離縣城有十幾公里。其他同學都是坐班車來回,可是他卻是走路。雖然於立飛家裡的條件很緊張,可是他卻送給自己吃過野兔和山雞。
“是我。孟老師,你可一點都沒有變。”於立飛微笑着說,他記得孟向陽是抽菸的,連忙遞了一根過去。
“於立飛,你現在哪裡工作?”孟向陽雖然有心事,可是見到自己的學生,還是很高興。至少,他此刻是很高興的。
“我現在回來了,孟老師。你最近還好吧?”於立飛不願意多談自己的事,他能學校,也不是想向人炫耀,只是爲了懷念當初的青春歲月罷了。
“我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我那兒子讓人不省心。”孟向陽嘆了口氣,愁眉苦臉的說道。
“你說的是智超吧?他應該大學畢業了吧?”於立飛說道,孟智超只比自己低兩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今年孟智超應該大學畢業了。他現在還記得孟智超,長得高高大大的,喜歡打籃球。可是在一中。一切以學習爲主,想運動,更多的時候只能在夢裡想想了。
“是啊,他原本在學校的時候,就跟一家律師事務所簽訂了合同。可是到了單位之後才發現,根本就沒有讓他上手的機會,只是打雜罷了。這不,才幹了幾個月就跑回來了,想考公務員。可是前幾天,跟幾個朋友在外面玩,跟人打架,明明是對方理虧,可是他卻被抓,現在還被拘留,關在拘留所呢。他有了案底,還怎麼考公務員?”孟向陽說道,或許這件事將會影響兒子一輩子。
“打架怎麼會被拘留?”於立飛驚訝的說,派出所處理這樣的事時,一般都是以教育爲主。如果一方受傷,而且傷勢較重的話,只要雙方能談成賠償問題,派出所一般不會干預。
“還不是因爲對方有關係?明明智超是被打的一方,現在卻被反咬一口,說是他們挑唆在先。”孟向陽好像找到了一個宣泄口似的,雖然他跟於立飛也有四五年沒聯繫了,可現在卻有點要把所有的心裡話都向於立飛訴說似的。
“智超既然學法律的,應該不會跟人打架纔對啊。”於立飛說道。
“他雖然是學法律的,可是畢竟年輕,血氣方剛的,一衝動就跟人動手了。哪想到對方在派出所有關係,就被反咬了一口。”孟向陽說道,作父母的,一輩子都在爲子女擔心。讀書的時候,得關注孟智超的學習。高考的時候,希望他能考個好的大學。進了大學之後,又希望他的專業是熱鬧的,畢業之後能輕鬆找到工作。
現在孟智超的工作不如意,孟向陽也操碎了心。可是他只是一個窮教書匠,一輩子最大的財富,就是教了成千上萬的學生,真正是桃李滿天下。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在縣城他沒什麼學生,所以現在碰到事情,也不知道去找什麼人了。
“孟老師,如果真是派出所執法不公,那我倒要替智超出這個頭。”於立飛沒想到讓孟向陽發愁的竟然是派出所。他雖然纔剛上任公安局長,但如果派出所的工作,讓人民羣衆心生不滿,那就是他這個公安局長不合格。
“於立飛,這件事就不麻煩你了。”孟向陽知道於立飛家庭情況很緊,現在又纔剛參加工作,如果因爲孟智超的事,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反而會影響於立飛的工作。
“沒事,我先去拘留所探望一下智超。”於立飛不動聲色的說。
“拘留所哪能進去探望人的?”孟向陽驚訝的說道。看到學生這麼關心自己,哪怕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是畢竟是人家的心意。
“對啊,今天是星期六。”於立飛說道,按照規定,拘留所只有在探監日的時候,才能探視。但這只是針對普通人的,他是公安局長,不要說是星期六,哪怕就是晚上,他想去拘留所,也是隨時都能去的。
“於立飛,你的好意老師心領了,走,去家裡坐會吧。”孟向陽說道。拘留所,除非是律師之外,恐怕其他人都是不能探望的。他除了一開始給孟智超送了些日用品之外,後面再也沒有進去過。就算第一次進去,也沒能跟兒子說上幾句話。
“孟老師,還是下次吧,我還有點事,以後再跟你聯繫。”於立飛說道,他原本確實沒事,可現在聽到孟智超的事,哪還有心思去敘舊?
“宋偉民,你現在哪裡?”於立飛問,宋偉民雖然不再是副局長,但正是因爲這樣,反而好給派活。而且宋偉民自從上次八一六案順利偵破之後,一直積極向他靠攏。坦率的說,宋偉民的能力還是有的,對他的人事安排,於立飛也一直在考慮。可是到現在爲止,他還沒有考慮好,宋偉民也只能給晾在那裡。
“於局,我在家裡,有什麼指示?”宋偉民說,能接到於立飛的電話,讓他很興奮。
“那好,咱們去趟拘留所。”於立飛緩緩的說。
“好,我馬上就到。”宋偉民沒有問什麼,對領導的指示,只需要堅決執行就可以。
宋偉民原本是有事的,可是接到於立飛的電話之後,放下手頭的所有事情,換上鞋子就往拘留所趕。當他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於立飛從出租車上下來。今天是星期六,於立飛沒有去打擾靳海清。
“於局,來拘留所是做什麼?”宋偉民說,他在來的路上,就給拘留所的所長董正平去了個電話。於立飛鄭重其事的讓自己過來,肯定是爲了工作上的事。想必董正平也正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他甚至能想像得到,此刻董正平的緊張心情。
“來看一個人,你去安排一下,我要見一個叫孟智超的人,他是因爲打架鬥毆進來的。”於立飛說道,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在沒有摸清情況之前,他不會有任何動作。如果真如孟向陽之言,他一定會還孟智超一個公道。但如果不是的,就當是對拘留所的一次突擊檢查罷了。
“孟智超?好的,我馬上去安排。”宋偉民說道,不要說他現在還是局黨委成員,哪怕就是被免去所有職務,只要穿着警服,他想在拘留所見個人還是很容易的。況且,現在於立飛也在這裡,他可以說是奉旨辦事。
其實董正平在路上的時候,就給拘留所裡打過電話,知道他要來,而且於立飛也在,他一進去,馬上就得到了熱情接待。宋偉民知道,這都是因爲於立飛的原因。自從被撤職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從別人臉上看到過發自內心的尊重,今天因爲沾於立飛的光,又讓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