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一念山秋盡,萬鬼拜戰旗(求訂閱)
“直接去縣衙嗎?”
北陵縣城內,欽天監小隊聽到黃監侯的話,有些遲疑。
就連走路看腳尖,專注不關心外物的洛淮竹,也都擡起頭來。
王憲皺起眉頭,說道:“朝廷未必配合我們。”
這一路上,小隊每抵達一地,都是先低調行事,就連本地學宮,輕易都不去聯絡。
蓋因朝廷肯定也在尋找重生者,與欽天監存在競爭關係。
當然沒有做自爆卡車的道理。
身材魁梧,蓄着絡腮鬍的土院監侯嗓音低沉,他微微透出微光的眸子,掃過城中。
解釋道:
“自踏入北陵境內,本侯便察覺此地異常,不只是天地靈素紊亂,沿途聽聞多妖邪鬼祟,並不尋常。當地官府顯然缺乏力量處置,我們要求介入,順理成章,況且若真有什麼人作亂,我等身爲星官,也該以保境安民爲先。”
衆人被說服了,一行人徑直前往縣衙。
取出憑證後,整個縣衙頓時轟動。
縣尊雖在本地乃是一方父母官,但在欽天監監侯面前,只能伏低做小。
小隊在客廳稍坐,便看到廳外一名中年人穿着青色官袍,領着縣衙內官吏,匆匆趕來。
眼睛一亮:“諸位大人可算來了,下官恭候已久。”
黃塵被這句話幹愣了,心想難道自己行蹤早已暴露?
這貌不驚人的縣令,竟有這等城府?
洛淮竹等人也呼吸微緊,身軀緊繃。
直到北陵縣令坐下來,開始大倒苦水,他們才明白髮生了什麼:
原來,近一個月來,本地頻頻出現詭異事件,區區縣衙並無力處置,縣令一個頭,兩個大。
早先便起草奏摺,呈送朝廷,等待馳援。
所以……這縣令是把我們當成來馳援的人了……“老實人”黃塵眼神古怪,露出笑容:
“沒錯,我等便是爲北陵之事而來,近來城中究竟發生什麼怪事?”
洛淮竹歪着頭,看了監侯一眼,沒吭聲。
縣令不疑有他,以他的品秩,還遠遠無法觸及上層鬥爭。
並不知道,朝廷與欽天監的爭鬥。
當即愁眉苦臉道:
“怪事着實不少,比如一些地方會突兀出現大霧,導致陷入其中的百姓失蹤。比如有人聽到鬼哭狼嚎,從而發瘋,比如有人聲稱目睹鬼魂,徘徊不去……但若說最近的,則是一種怪異病症,暫且稱之爲‘離魂症’。”
黃塵奇道:“那是什麼?”
縣令正色道:
“便是一些百姓會突兀暴斃,於夢中死去,城中已經出了一些例子,醫者都無法查出緣由。城內道門的仙長也去看過,根據一些卷宗,彙總情報,猜測可能與北邙遺蹟有關。”
黃塵眉頭一皺:“那個傳說中,昔年兩族強者廝殺的禁區?”
洛淮竹忽地開口,呆呆地詢問:“什麼,禁區?”
黃塵知道她只關注修行,不瞭解八卦,解釋道:
“北陵當年乃是人、妖兩族戰場,那場最大的戰役中,兩族強者廝殺,幾乎摧毀了一整片山林,諸多強者的殘魂也污染了那片山區,便是北邙山附近,從而形成了一片禁區。
凡人一旦誤入,便會傷及魂魄,不過這幾百年間過去,想來也沒什麼特殊了。”
中年縣令連連點頭:
“大人說得對,這北邙遺蹟早不是禁區,更逐漸成了周邊有名的亂葬崗,鮮少有人去。”
黃塵疑惑道:“然後呢?”
縣內雖沒有強大修士,但終歸駐紮着國教道士,既然成功鎖定區域,那理應會有所行動。
然而說到這裡,縣令卻露出後怕的神色,語氣凝重道:
“失蹤了。那幾位道門的仙師前往探查,卻再也沒有回來。”
失蹤了……
廳堂內,氣氛猛地沉重起來。
欽天監小分隊成員彼此對視,眼底浮現感興趣的神色。
“監侯……”王憲躍躍欲試地開口。
黃塵卻已然起身道:
“如此說來,事不宜遲,我需要更多詳細的情報。然後……”
這名看起來憨厚寡言,實則戰力僅次於李國風的星官自信道:
“我們得去一趟了。”
縣令大喜。
當即命人取來相關卷宗。
欽天監小隊也不耽擱,仔細瞭解相關情況後,謝絕了縣衙的宴請,簡單休整後便出發。
……
目送一行人離開,中年縣令長舒一口氣,站在屋檐下望着遠處,嘆道:
“只盼望莫要再出岔子,這麼多星官到來,總該還我北陵安穩了吧?”
旁邊的主簿疑惑道:
“大人,但朝廷按理說,該派斬妖司來吧,再或者是道門。怎的這次一羣星官造訪?”
縣令搖頭晃腦:
“我等地方官吏,守好一畝三分地即可,想太多可不是好事。你去命人繼續把晚宴準備着,等這幫大人物回來,也要招待着。”
主簿點頭:“遵命。”
中年縣令心情輕鬆地回返衙門,躺下休憩片刻,就被急促敲門聲驚醒。
他披上衣服,迷迷糊糊開門,不悅道:
“何事喧譁?”
主簿去而復返,慌張道:
“大人,軍府的官兵來了,點名道姓要找您?”
軍府?!
縣令一個激靈,睏意蕩然無存,什麼事會驚動兵部?難不成,這也是朝廷派來的援軍?
不敢耽擱,他當即套上青色官袍,壓平褶皺,快步迎了出去。
等到了前院,赫然看到一名名披甲悍卒腰配刀劍,揹負弓弩,站成兩排。
而一名蓄着八字鬍的軍中將官正站在廳內,負手而立,凝視着牆壁上的山水大畫。
縣令深深吸了口氣,快步走上前,瞥了眼將官的衣着,微微一驚,拱手道:
“敢問軍府諸位來我北陵縣何事?”
八字鬍將官轉身,用一雙死魚眼俯瞰他,單刀直入:
“我等奉命前來,抓捕一人。”
縣令心中一突,但想到若是官吏犯事,該由刑部抓捕,心中稍安:
“抓捕誰?”
將官慢悠悠問道:
“此地可有一個陳氏宗族?”
……
城郊。
三道人影停在路口,秋風颯颯。
揹着書箱的趙登科勒緊繮繩。
旁邊兩匹馬上,分別坐着阮秀與馮午。
三人昨日辭別季平安後,徑直來了縣城,在客棧住下。
而後書生這纔拿出信紙,開始打探送信地址,可得到的答案卻令三人大爲意外。
“讀書的,你確定沒看錯?送信的地方是前頭?”
穿黑色勁裝,元氣大傷,臉色仍舊泛白的馮午忍不住問。
容貌姣好,揹負長劍的阮秀也面露遲疑:
“會不會寫錯了?這前頭真的還有人家嘛?”
趙登科在風中瑟瑟發抖,掏出紙張仔細觀察,說道:
“沒錯,就是這前頭,說是有個村子。”
阮秀皺眉道:
“可我們詢問的人,都沒聽過你說的村落。”
馮午也心有餘悸地打退堂鼓:
“我總覺得前頭有點邪門,伱們沒發現嗎,那邊天都更陰。”
趙登科擡起頭,朝前望去。
只見一條土路蜿蜒朝前延伸,視野盡頭,是一片森林,林中低矮起伏的黑色山巒拔地而起。
看起來,便是缺乏人煙的模樣。
趙登科也有點慌,但這個慫包讀書人咬了咬牙,朗聲道:
“君子當誠實守諾,我既然答應了人家,便該做到,再者,荒山野嶺中也不乏人家,許是樵夫,山中農戶呢。實在不行,你們回去等,我獨自一人去便是。”
馮午“呵”了一聲,武夫傲氣被激發:
“說的好像,你們讀書人守諾,我們師兄妹便膽怯了似的。答應了護送你,便會做到,走吧,我就不信這縣城附近,還能有什麼鬼祟。” 說着,他一甩馬鞭,率先前行。趙登科緊隨其後。
“師兄……你們……”阮秀無奈,只好也跟了上去,當衆人馬匹踏過路邊那一座破敗的路碑後。
石碑上“北邙”二字,突兀沁出鮮血,滴滴滑落。
……
斷背山。
“遺址?”山崖之上,巨柳之下。
季平安反問道。
粗大的樹幹上,那張充滿了“人性化”的老者臉龐蠕動,“嘴脣”開合:
“是。前不久,縣內有道門修行者結伴前往,但卻再也沒有出來,小妖的後輩實力低微,雖有意前往探查,但被我阻攔下來。”
季平安在腦海中,翻找出當年那場戰爭的記憶,若有所思:“北邙山麼。”
他嘗試換位思考,倘若自己是重生妖族,想要在北陵這片地界默默發育。
當年那片戰場製造的廢墟,的確是個好地方。
北陵山神小心翼翼道:
“您若想要前往,還須小心謹慎,小妖不敢質疑您的手段,但那地方,的確令人忌憚。”
言外之意:
季平安如今的修爲,若是貿然闖入,只怕會有危險。而這一株沒法挪動的老妖,似乎都對北邙遺蹟頗爲忌憚。
季平安說道:“那的確需要做一些準備。”
北陵山神沒來由心中一突:
“您準備怎麼做?”
季平安看向它,忽然笑了笑,說:
“我需要藉助你的力量。”
“小妖無法離開斷背山……”
“我知道。”
季平安取出道經,輕輕一抖,一杆玄黑色布面,末端尖銳的小旗飛出。
分明是一杆小旗,卻好似重若千鈞,僅憑藉重力便“篤”的一下砸入地面。
夯入泥土三寸!
“妖鬼戰旗……”老樹妖虛幻的瞳孔撐大。
彷彿想起了許多年前,曾經見過的一幕。
下一秒,就只見季平安將戰旗拔出,慢條斯理走到柳樹旁,將尖銳的一端噗地刺入柳樹樹幹內。
那厚重如鋼鐵,堅硬無比的樹皮,竟在這法器下如豆腐般,輕易般洞穿。
繼而,一股股淺綠色的靈素瘋狂沿着整座巨樹的“經脈”,朝着季平安手中的法器匯聚。
與此同時,那名爲“妖鬼戰旗”的法器,也爆發出璀璨的光。
……
三江閣。
一羣道士打扮的化形樹妖焦急等待。
容貌清秀,蹲在地上鼓腮瞧螞蟻的凌煙擡起頭,再次看向後山,不禁吐槽:
“師父,怎麼還沒出來?”
文士模樣的閣主同樣心急如焚。
他並不知道季平安的身份,但能讓老祖宗親自發話,想必是有來頭的。
旁邊的婦人安慰道:
“或許那道士是朝廷的人,老祖宗才親自接待。”
本地縣衙不知道“山神”的存在,但真正的高層是知道的。
凌煙鼓了鼓腮,活像是個寵溺慣了的孩子:
“朝廷又怎麼了?那什麼國師在的時候,還給它們幾分面子,如今天地復甦,倘若老祖突破,能走出斷背山……”
閣主呵斥一聲,打斷虎牙少年的話。
凌煙叛逆道:
“有什麼關係?反正那個道士也聽不見,況且老祖宗最多看在他來頭,稍微接見下,便真是朝廷的使者,在老祖宗面前也必然畢恭畢敬,除非大周朝廷不想要這一地的氣運了。”
是的,“山神”這個名號並非只是虛名。
當年大周國師之所以將柳樹妖鎖死在斷背山,其一,是爲了防止其橫行作亂。
其二,則是要藉助這一株樹妖,來穩固這片土地。
北邙山遺蹟對這一地的氣運造成的影響,極爲深遠。
而各地氣運,則是整個大周國運的基礎。
從這個角度,國師當年在這座上頭種下一株柳樹,其實是存了改動這一地風水格局的心思。
而樹妖獲得的好處,則是捆綁了一地氣運,有些類似於“武廟”的作用。
這也是朝廷多年來,與斷背山秋毫無犯的深層原因。
更是衆妖的底氣所在。
然而話音剛落,大地突兀震動起來,凌煙一個不放,摔了個狗啃泥。
可少年卻不顧,扭頭駭然望向後山。
只見代表老祖宗的大柳樹,突然爆發出萬千光彩,可滿山的蒼翠卻迅速地枯黃下來。
眨眼功夫,山上脫落百萬片落葉,一息入冬。
而四季蒼翠的大柳樹,也肉眼可見地萎靡下來。
“老祖宗!”
閣主驚呼一聲,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瘋狂朝後山奔跑,其餘人也一窩蜂跟上。
當他們闖入後山,不禁愣住了。
只見斷崖之上,年輕道士負手而立,身後恭敬站着一名白髮蒼蒼,拄着柺棍,頭頂戴着柳樹枝編成的花冠的老者。
老祖宗顯形了……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且,爲什麼這般畢恭畢敬?
衆人茫然擡頭,然後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季平安右手擡起,將那一杆小旗朝半空一丟。
吸滿了靈素與氣運的妖鬼戰旗發出“轟”的金屬轟鳴,迎風見漲,倏然變成一杆數丈高的,戰陣中才會出現的戰旗,倏然降落。
狠狠扎入山崖。
季平安又掏出一隻號角,輕輕一吹,沒有任何聲音出現。
然而,眨眼功夫,風雲變色,以斷背山爲中心,方圓數十里之地,大地上升起無數道魂魄。
每一個都代表着一隻遊蕩於世間的孤魂野鬼。
某片墳塋中。
一個個尋常百姓模樣的孤魂野鬼蜷縮在陰暗中,忽地同時鑽出,不再避諱陽光,彷彿聆聽到徵召的號角。
某座林間木屋內。
一名化爲地縛靈的厲鬼掙扎鑽出,站在屋頂上,仍保持着生前修士的模樣,望向某處,身軀上一條條虛幻鎖鏈繃斷。
某條河流內。
魚羣驚恐四散,一具渾身纏繞水草,渾身腐爛的枯骨於水中升起,眼眶中跳動的火焰內,盤踞的小人睜開眼睛。
……
這一刻,無數魂魄仰頭,望向同一個方向,呆滯無神的在臉孔上浮現畏懼。
季平安擡手一招,下一秒,萬千殘魂蜂擁而至,瘋狂灌入劇烈抖動的旗面。
這個過程持續許久,當一切結束,他輕輕握住旗杆,這件法器倏然收縮,化爲了手掌大小,被他收入袖中。
也就在這時候,季平安輕咦一聲,並指如劍,在雙目前一抹。
道門天眼開啓。
剎那間,他視野瘋狂推拉,只看到北邙遺蹟方向,不知何時,已被濃濃的灰霧籠罩。
“霧鬼……”季平安眯起眼睛,“我找到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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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