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文學3.2

183

俘虜將軍嚴邈近來很是煩躁。

他被俘虜了, 這很恥辱;然而,更丟人的是, 他在獄中連續自裁了好幾次,都被警惕的獄卒給救下來了。

想死不能死,連自己的生死都主宰不了,這更恥辱。

嚴邈想, 自己一世忠良,不能就此毀於一旦, 既然死不了, 就乾脆以不變應萬變,看他慕容情能耍出什麼花樣來,反正就是不投降。有種你打我呀,打死了纔好。

於是, 他當真還沉下心來,什麼反抗都不作了, 獄卒讓給他吃便吃,叫他睡便睡,國師設宴相請,他也一次不落地去參加。美酒佳餚照吃不誤, 就是不肯交出駿山的軍事路觀圖。

說來這國師慕容情倒也怪,他不交, 慕容情卻也不催,好似半點都不着急。

嚴邈又暗自忖度,這慕容情看似不急, 實則內心必然早就坐如針氈了,駿山他一日不能徹底佔領,便一日不能分兵進攻漢中。這般一想,嚴邈又稍稍心安。

這日國師又派士兵來請他喝酒。嚴邈坐在席間,只管喝悶酒,並不過多搭話,聽着國師同部將等人閒聊。

國師先問帳下的謀士們近兩年以來兩河之地的年成和兵丁稅利,都是一些閒話,嚴邈馬耳東風地聽着,心忖——這是慕容情在向朝自己展示晉國的物資實力呢。他裝作不在乎,只管喝酒。

國師問過中原一帶,話鋒一轉,將話題帶往西邊來了:“本座聽聞屬地物資豐饒,百姓富庶,爲何逐年以來卻屢有民變傳聞流出?”

嚴邈聽他提到漢中,便悄悄豎起耳朵聽。

席間立即有一人出列,舉着大袖朝國師一拜,應聲而倒:“大宗師日理萬機,蜀中的確是物資豐饒,然而富卻在官不在民。鬱榮治理蜀地,重士大夫而輕民,乃至士大夫多挾其財勢,欺凌小民;使蜀中之民思爲亂者,十戶而八。”

此人從容不迫,面貌清正,正是國師帳下別駕從事宋川。

國師點頭,一派思索之狀,回身問嚴邈:“嚴老將軍,你嘗居蜀中,可有此事?”

嚴邈冷哼一聲,不予理睬。他知曉這是慕容情的攻心之計,挑撥離間,抨擊鬱榮治理漢中的政策,他纔不會中計。

嚴邈不回答,卻不能使得國師尷尬,他很快又同謀士們暢聊一陣川蜀當地的情況,有的官員任用和政治內|幕甚至連嚴邈也沒聽過,嚴邈聽他們輕鬆談笑,儼然如同談論市井八卦,心中極其煩躁。

不一會兒,歌舞上來了,舞姬們蓮步纖纖魚貫而入,在高臺上翩翩起舞,長袖如同彩雲此起彼伏;嚴邈已經坐不住,便同國師請辭告退。

國師也不曾在看歌舞,他翹首望着西方,那裡行轅有一條棧道,直通向西邊的轅門。他在看那個方向。聽見嚴邈告辭,他露出謙和溫潤的微笑:“老將軍嘉賓所至,來到極是難得,不若再坐一會罷。”

嚴邈只好坐回席上。本着你雖然得到了我的人,但是得不到我的心的想法,氣悶地喝了一杯酒,讓侍婢繼續滿上。

——自從他被俘虜以來,國師天天都要請他來喝酒,嚴邈越想越不對勁,莫非這酒中有慢性毒,慕容情想要藉此殺人於無形?亦或是以酒肉歌舞慢慢腐蝕他的鬥志?

再看國師,他始終保持着翹首仰望某個方向的姿態。

嚴邈終於忍不住了,拍案而起,喝道:“慕容情,你要殺便殺,唱戲給我看作甚?士可殺不可辱!”

嚴邈這一拍案,臺上歌舞戛然而止。下面的將士們見他對國師無禮,紛紛簌簌起身,怒目相視。

孟章直接罵道:“老匹夫,大宗師的名諱豈是你能叫得的?休得放肆!”

場面一時間劍拔弩張。

這時,西邊的轅門闖進來一騎驛馬,衛士見令牌直接放行,那傳令的斥候騎馬沿着棧道飛馳而來,滾鞍下馬,匆匆登臺,將一封信箋交到國師手中。

國師未理會衆將和嚴邈針鋒相對的場面,將信讀完,終於展顏,回頭對嚴邈道:“漢中已降,您何不順應天時,將駿山的路觀圖交出呢?”

漢中投降了?嚴邈大吃一驚。然而很快怒道:“不可能,黃口小兒,休想詐我。”“你放肆!”孟章在下面大吼大叫,被石錫壓住。

“老將軍請看。”

嚴邈急急忙忙接過,國師遞來的信箋,正是漢中傳來的請降書。

信中言明,刺史鬱榮不欲漢中遭到戰禍,決定開城迎接朝廷軍,獻出漢中版圖……

嚴邈目呲欲裂,蒼老的面孔急急抖顫:“不,這定是假的!”

國師在旁,伸出手指輕輕一點信箋道:“鬱榮的筆跡,將軍認不出來麼?這是他的官印。”

這猶如晴天霹靂,直直擊打在了嚴邈頭頂上,他一屁股坐下來,不敢相信此時爲真——漢中,當真不敗而敗,就此投降了?

衆將聽到消息,也紛紛面面相覷,對於這不勝而勝的好消息頗感疑惑。

一縷明媚的陽光照在高臺,將國師清雅優美的面龐照鍍上一層光影,他輕快自信地轉過身,面朝西面漢中的方向,在那裡,夕陽西沉,飛鳥振翅掠過,宛如遊過一片燦爛的金海……

——一個月以前。

國師在派兵攻打漢中門戶駿山的同時,也派出了刺客活動在漢中,這正是他召回唐三的目的。

離花宮宮主金飛燕親自參與,和白鳥營的斥候配合行動,先是陳翹兒以美色套到了鬱榮堂兄的話,知道了鬱榮老母的位置,離花宮一衆刺客便綁架了鬱榮母親。

隨後,國師又放出風去,駿山之役是因爲嚴邈主動歸順,幫助國師裡應外合,引來鬱榮五萬援兵,這才贏下來的。然後,他釋放了在漢中之役被俘的敵方主將高策,要他給鬱榮帶話,爲了漢中百姓迅速投降,否則只能留下一片焦土。

高策在朝廷軍的兵營裡親眼見到過嚴邈和國師把酒言歡的樣子,他早就看嚴邈不順眼了,回去之後,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於是整個漢中都知道嚴邈投敵的事。

這漢中刺史鬱榮原是個大孝子,聽到親孃在敵方手裡,疼的心都揪起,這會兒再聽到嚴邈背叛的噩耗,六神無主,汗流浹背,發了一夜的高燒,重病加身。

鬱榮身邊的近臣早已被國師派出的使者所賄賂,於是趁此機會勸說道:“讓主公誓死抵抗的人都是懷有異心的人,他們受了雲晟的好處,想看主公和慕容情拼個玉石俱焚,他在洛陽好坐收漁利。”

鬱榮終於被動搖,這擔驚受怕的日子過得也是夠了,他早不想打下去了,於是派出使者跟國師求和,願意獻出漢中,投降了。

至此,朝廷軍兵不血刃地取得漢中。

國師在席間將此過程娓娓道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說給衆將聽,聽得衆將均是喜悅,唯有嚴邈長恨不已,仰天嘆道:“孤臣霜發三千丈,每歲煙花一萬重!”

——嚴邈心中充滿了無奈和怨恨,他恨鬱榮軟弱無能偏聽偏信,更恨自己生不逢時!

國師微笑飲酒,這會兒,他沒有好言好語去安慰這位老將軍——摧毀一個人的信仰需要耐心,重建更是如此。

漢中投降的消息很快傳遍軍營上下,祝小魚等人忙着慶祝;石錫朝漢中派出了接管部隊,很快進駐準備收編當地軍隊,顧柔也跟着孟章一同去了,他們要去取漢中的軍事路觀圖——漢中因爲孤立自守,版圖已經數年沒有更新過,需要畫出一版最新的軍事路觀圖,併入大晉版圖。

顧柔走的當夜,同國師約定數日後再見,臨行前,她去看了看冷山,仍然沒有醒。

國師道:“你去罷,本座會派人守在這裡。”

顧柔對他很是放心,同他道別離去。

送走石錫的軍隊後,國師派人領來嚴邈。

漢中投降的消息傳至以來,嚴邈幾乎徹底崩潰,不吃不喝,神情甚是萎靡,他原本是位老者,如今更是眼窩深陷,形銷骨立。他立在軍醫處的門口,目光渾濁地朝前看了一眼。

這一回沒有酒宴在等着他,屋中一片昏暗。

國師從寶珠手裡接過一盞燈,引路道:“老將軍,請。”

屋中四白落地,窗紗緊閉,中間的木塌上躺着一人。嚴邈本已無任何生存意志,無論國師說什麼他皆興趣缺缺,然而這躺着的人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榻上沉眠的男子着一件素白單衣,雖然屋裡光線昏暗不清,但仍可窺見他線條鋒利的臉龐,這輪廓似曾相識。

“這是我軍白鳥斥候營統帥,軍司馬冷山,”國師道,“你們在戰場上見過。”

嚴邈想起來了,可以說是畢生難忘——他跟高策裡應外合,包夾了石錫的軍隊,將他們逼進狹長險道走馬谷棧道,這本該是絕佳的追擊機會,然而正是這個人,率領一支彪軍衝出斷後,攔截了他的軍隊,使得石錫主力逃離走馬谷。

嚴邈記得他——同爲用弓箭的高手,他對於羽箭發出時弓弦震顫的聲音尤爲敏感,那一瞬他回頭了,卻已經來不及,只看到破空而來的箭枝,和那背後一個模糊不清,卻又精悍銳利的眼神。

當日,嚴邈中了他一箭,雖然在肩上,卻使得他甚是惱怒,他判定此人必是軍尉以上級的軍官,於是派兵將之逼入孤鷹嶺,想要合軍絞殺,卻沒想到此人一進入深山,如同蛟龍入水遊刃有餘,連續射殺他的兵卒。

沒想到,他如今躺在此地。

“我記得此人,他叫什麼。”嚴邈從回憶中醒過神來,終於忍不住發聲,爲了這可恨又可敬佩的對手。

國師將油燈擱置在窗臺,輕輕拉起窗紗,細碎的星光伴着月光漫射而入,室內微微明亮。

“冷山。此乃鄺漢侄子。”

嚴邈愣住了,窗外投射進來的月光照得他眼神有些恍惚。鄺漢……與他起名近十年的人,在心中視爲對手的人。在世人包括他自己的眼中,一直有個疑問,究竟是鄺漢更強,還是他嚴邈更強?

他一直以爲這個疑問,已經沒有機會再追尋答案,甚至一度爲鄺漢的過早離世而深感惋惜。然而……此刻他呆住了,怔怔望着冷山的軀體。

國師道:“人固有一死,我知老將軍風燭之年欲保晚節,然鬱榮無德行之輩,將軍助之,豈非如申公豹助商紂,死則輕於鴻毛?”

“冷山重傷之際,曾反覆叮囑下屬,在你投降之後不可殺你,因爲一人之過,需要機會彌補。”

見嚴邈嘴脣抖動,國師微微一笑,又道:“鄺將軍雖英年早逝,卻傳承精神爲後人,子侄輩無一不爲精忠報國之輩,此乃德行周備,生死而不朽。將軍何不效之?”

德行周備,生死不朽——這八個字擊中了嚴邈的心事,他早已對鬱榮失望透頂,然而爲了家族和後世的名聲,他只怕被後人評價爲反骨家賊,故而苦苦支撐。此刻,他再也經受不住,大哭拜伏於地:“老夫輸了,輸了!”

國師轉過身,負手立於窗前,深藍夜空中,北方的星斗發出璀璨的光。

嚴邈被寶珠等人帶出去不久後,寶珠返回小屋,向國師稟告:“他交圖了。”

駿山的軍事路觀圖,至此到手。

國師心頭感到一陣放鬆,然而卻未能徹底輕鬆,他回頭轉身,只見月光如銀,照出冷山一身潔白,宛如黑夜中的巍巍雪山。他感到一陣莫名地困惑襲上心間——

那一日,在下着雨的高臺上,國師宴請冷山,煮酒相邀,要他聽命自己奪取漢中。國師舉杯:“冷司馬,本座敬你。”

冷山卻不接杯,一雙聳峙冷峭的銳目盯着他,試探相問:“大宗師若取漢中,又當如何。”

“返京。”

“如何返京?”班師回朝,和揮師入京,這兩者乃是迥然不同的道路。

國師明白冷山之意,便指天爲誓道:“不歧不逆,不悔不枉。從心所欲而不逾矩。他日我慕容情取下漢中,必返洛陽,交兵於上。”

冷山聽了這句話,便接過他手中遞來的酒。

天空電閃雷鳴,兩人相對一飲而盡,爲了一個安寧治世的到來。

“大宗師?”一旁的寶珠見國師站在冷山榻前默然出神,便出聲提醒道,“那嚴邈如何處置?”

國師的雙眸靜靜凝視虛空,答非所問地道:“取酒來。”

寶珠很快端來了兩杯酒,一如當初國師爲冷山準備的那樣。

然而如今,冷山不可能再站起來接過杯中酒了,國師左手的杯盞中依舊盛滿酒液,那清澄的波光竟讓他眸中染上一層空虛。

冷山閉着眼睛,那樣的胸襟才華,在那個荒瘠年代,他像是是一簇絕世煙花。孤傲又倔強,與全天下對抗。

這樣剛強又忠貞的一個人,在所有人的腦海中烙印般抹之不去。即便國師,也不得不承認,他很難忘記這個人,忘記心中那份對於他的不甘心——對嚴邈,他贏了,對冷山,他贏了麼?

他不容任何人在顧柔心中佔據位置。

一念及此,國師目中清冷光芒倏然一厲。

“冷元中,我敬你。”他微微揚起酒盞,面對身前的虛空。

屋外響起蹬蹬蹬的腳步聲,寶珠在門口將沈硯真一攔:“沈大夫。”沈硯真拼命掙脫,國師示意寶珠放行。

沈硯真急忙撲到冷山身邊,一陣檢查,見他仍然維持原狀,方纔一顆心放回肚子裡,回頭警惕地望着國師:“你來幹甚麼?”

大抵是她在國師這裡從未討得一點好處,反倒受了不少磨難之故,沈硯真對於國師,有種天然的提防。

國師的臉色依然冷定,聲音空寂地問道:“他應該醒不過來了罷。”

沈硯真一聲冷笑:“那豈非正中你下懷?”

國師不置可否。

沈硯真見他不痛不癢之狀,心忖此人看似溫和,實則無情,擔心他對冷山不利,便道:“他可從沒害過你,他有很多機會告訴顧柔,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說,你不能加害他!”

國師薄脣微抿。

——他想說什麼?想說雨夜當晚跟國師的約定,還是想說出他內心對顧柔的情誼?這些都不重要了。

國師沉默了一小會兒,清冷的目光掃過沈硯真。

這些事,冷山誰都沒告訴,倒是告訴了她。

沈硯真譏誚地道:“大宗師,你看我也沒用,我就這些本事了,我救不活他。可是,他要在顧柔心中永遠佔據一個位置。我會把這些都告訴顧柔,冷山是爲她死的,他爲顧柔纔會幫你,他是爲了襄助你奪取漢中,才死的!”

淡淡的一瞥,他清雅的面容上,神情都顯得無謂。“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他道。

……

顧柔跟着孟章從漢中歸來那天,正逢一個燦爛的晴日。

和漢中軍隊的交接順利至極,顧柔手握新繪製的版圖,騎在馬上,看見黎明的光線中,駿山山城的輪廓漸漸清晰,心情也隨之明朗。很快她就要和大宗師見面,然後一起回到洛陽了,希望回到洛陽那天,也能是如此天光明媚,萬事順遂。

孟章先回營裡放東西,顧柔迫不及待先去見國師。

國師人在軍醫處,前些日他練功稍稍岔道,受了些內傷,便在此配藥調理。顧柔急得對他噓寒問暖,跟軍醫反覆確認他沒有大礙,方纔放心。

顧柔再看看這間屋子,只覺得有些眼熟,仔細一想,正是冷山呆過的那一間。

她心頭一緊,有種不祥預感:“冷司馬呢?”

國師原本含着微笑,這會兒他的眼睛清冷又神秘,帶着一股說不出沉重。

顧柔一陣刺痛——該不會,冷山已經……去了吧?她不敢再往下猜測。

寶珠連忙在一旁解釋道:“大宗師您快告訴小柔吧,別把她嚇着了。幾天前,大宗師已經安排人,送冷司馬去東萊治病,沈大夫也同去了。”

“東萊?”

“是啊,那裡仙山寶地,草藥珍稀,有助於冷司馬的傷勢恢復。”

哦,顧柔將信將疑,可是……“怎麼這麼急,人手帶得夠嗎?”沈硯真身子骨也不紮實,長途跋涉,只怕照顧她自己尚且困難,怎麼帶的動一個昏迷的冷山。

寶珠道:“不擔心,大宗師讓唐三和白鳥營的陳姑娘一同護送他們前去了。”

顧柔道:“唐三兒?他什麼時候也管這茬了。”在她印象中,以第一刺客金飛燕名號混跡江湖的唐三,從來只負責殺人,不負責幫人救人。

看寶珠的神情,好似事情前因後果很是複雜,一時半會說不清。

這時,國師起身打斷道:“小柔,明日我們回京了,你要有所準備。”

顧柔頓時醒過神來——是啊,回洛陽這件事情決不容易,朝廷的局勢今非昔比,在洛陽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雲太尉,他如今大權在握,一定不會讓大宗師就這麼回京。

可是大宗師呢,就要這麼入瞉嗎?顧柔想起之前在漢中,石錫收編了不少士兵,又在軍中聽到不少關於大宗師要反的流言,不禁也疑惑了起來。

倒是雷亮這些人很興奮,他們覺得國師有可能會打進洛陽,開啓新時代,來個開天闢地改朝換代,如此一來他就是開國功臣了,還勸顧柔多給國師吹吹枕頭風,做事要果敢,手裡握着這麼一支戰無不勝的精銳之師,別說一個洛陽,就是十個洛陽也打下來了。

顧柔把雷亮罵得狗血淋頭回營帳,還跟阿至羅告了他一狀,阿至羅罰雷亮三天不準吃飯。

不過,顧柔心中倒也不是沒有好奇,當晚,她躺在國師身邊,盯了他的睡臉老久老久,終於國師開口了:“你這麼久不睡,可是有話對本座說。”

顧柔起初還有些爲難:“沒有……”腰上被掐了一把,他壓低聲音道:“那是想幹點別的?”顧柔臉臊了:“大宗師,明日還要啓程,得養好精神……”

“那你還不睡?”他將被子一角替她掖好,翻了個身,把手壓在她身前的錦被上。

黑夜裡,顧柔眼珠轉了轉,終究忍不住問道:“大宗師,咱們這次回洛陽,你是想打着回去,還是跪着回去呀?”

顧柔也曉得,這一會兒太尉雲晟把持着朝政,如果不能朝他屈服,勢必便要向他宣戰。

聽到他一陣緘默。

顧柔忙道:“怪我,不該打聽這些,歇了歇了。”

黑暗中傳來他清冷涼潤的聲音:

“本座以前只知無可而無不可,無爲而無不爲,無中可以生有,無限可以自由;尋求絕對的自由很容易,然而這世間有這麼多規規矩矩,要做到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卻是一門難得的修行。”

說罷他輕聲一嘆。他不想把話說得太明,又是怕她太擔心憂慮。

不料,話音甫落,就被顧柔在被子下面踢了一腳:“大宗師,聽不懂,說人話。”

“……”

他只好道:“你是否希望我不要發動戰爭,勞累生民?”

顧柔翻了個身朝着他:“如果可以不打仗當然很好了。可是雲晟要殺您,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藉着窗外微弱的月光,可以看見她握了握拳頭,顯然對雲晟這個太尉很是不滿意。

“但倘若我不這麼做,雲晟必要來害我,你是否希望我爲他所害?”

顧柔趕緊搖頭。

他又道:“然我一旦同雲晟交兵,勢必殃及兩河百姓,這是否你希望所見?”

顧柔沒聲兒了。

他笑道:“那你倒底要我如何做纔會滿意?”

顧柔苦惱地皺着眉頭,她心煩意亂極了——她不想大宗師死,但也不想牽連無辜百姓和將士,大宗師對她最爲重要,然而千千萬萬的生靈也各有對其重要的家人,在私情和公義之間,實在難以抉擇。她想到這裡就難受,使勁地朝他懷裡鑽。

若是以往,他不會拋出這般尖銳的問題來刁難她,他的慣常做法是,將所有的麻煩解決,使得她不必面對任何抉擇。

她怯怯問道:“您是大宗師,總歸會有法子的吧?”

他溫和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恢復柔聲細語:“本座同你說笑的,睡吧,局勢尚且還在掌握之中。”

他既要入雲晟的瞉,又要讓二十五萬大軍平穩降落,不見血光地解開洛陽之局。這一切都只是爲了令她滿意。

……

國師慕容情要回京了!

這消息傳到洛陽,如同一個驚雷在朝堂炸開。

須知道,此刻的國師,除了手上的二十五萬朝廷精兵,還因爲陸續奪取益州和漢中,兼併收編了十五萬當地軍隊,一共四十萬大軍——簡直猶如一股從西蜀推向中原的惡潮,浩浩湯湯朝洛陽奔襲而來。

皇宮裡,朝堂上,衆官議論紛紛,各自不安。

作者有話要說:  來個預告吧:

第一,大宗師會實現小柔的每一個願望的~

第二,雲飄飄準備上線,以妃嬪的身份~

第三,老錢要準備上線。之前埋過儒道爭流的伏筆對吧,老錢的時代要來了(來自歐陽胖胖式的迷之微笑)

那麼大家明天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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