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我們二丫怎麼能嫁給那個混蛋!”軍漢們聽到孫元這話,忍不住大叫起來。
費洪也不住搖頭:“別人還好,這個韶公子卻是不成的。咱們雖然是出身低賤的軍漢,但臉面還是要的,總不可能爲了貪那韶公子家的權勢,將來被人戳脊梁骨吧?”
衆軍漢又是發出一陣喝彩:“費大哥說得對,咱們雖然是軍漢,可也有骨氣。”
聽到衆人和父親的話,二丫的眼神有些黯然了。
孫元卻是大奇:“如果那韶偉出身名門,又真心實意要娶二丫,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別人羨慕都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戳費大哥你的脊樑骨?”
“名門,果然是出身名門?”一向尖酸刻薄的溫老三忍不住冷笑起來:“不過是****柴兒罷了?”
費洪喝道:“溫老三,不可背地裡這麼說韶公子。”
溫老三:“是是是,費大哥你畏懼那韶偉,我也沒有法子。”
孫元更是奇怪了,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費洪這才苦笑:“那個韶公子的出身可不太好。”
“難不成還比費大哥你的出身還差?”孫元問。
費洪點點頭:“這確是,聽人說韶公子的父親本是一個秀才,後來因爲犯了事,被朝廷砍了頭,一家人都划進了奴籍。他的姐姐甚至被充入了教房司,做了歌女。”
“什麼歌女,不過是一個千人騎萬人跨的妓女而已。”犟驢子冷笑一聲:“咱們雖然只軍漢,可二丫若是嫁了個妓女的弟弟,費大哥一世英雄,以後還怎麼擡頭見人?”
二丫突然大着膽子道:“你們卻是誤會韶公子的姐姐了,她雖然被充入了教坊司,可頭一天進去,沒過夜就被人買去做了清館人,到如今依舊是冰清玉潔的身子。我看……我看這韶……韶公子雖然人不好,卻也不算是個真正的壞人。”
“什麼清館人,就是個妓女。”犟驢子是個粗人,忍不住叫道:“二丫,費大哥傷成這樣,還不是被那姓韶的打的,你怎麼反替他說起好話了?”
其他軍漢也是不滿地看着二丫,就差罵她一句“不孝女”了。
孫元也是搖頭,不過他又驚呼一聲:“不對,按照剛纔你們說所,那韶偉是奴籍,而姐姐又是個清館人,地位比你們還低,怎麼費大哥還這麼讓着他?”
溫老三又陰陽怪氣地回了一句:“還不是因爲姓韶的有一個好姐姐啊,聽人說,她在南京秦淮河畫坊上也有不小的名氣。後來爲自己和弟弟贖了身,又來了鳳陽,如今正是《玉京樓》的頭牌花魁。花魁知道嗎,那可是不得了的。聽人說要想同她喝上一杯茶,就得十兩銀子,往來的都是這中都裡的達官貴人。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姓韶的姐姐旁上了留守太監楊公公。楊公公什麼人,卻是鳳陽最大的官兒。聽說這個楊公公對韶偉的姐姐極爲傾慕,說是等過了年就要娶她。”
“畏懼楊公公的權勢,鳳陽人見了他韶偉,還不有多遠躲多遠。否則,若是被抓進牢房關上幾日還算好的,搞不好莫名其妙就被人給殺了。”
這下,孫元才弄清楚胭脂虎韶偉的來歷,心中好笑:原來是個高官二奶的弟弟啊,難怪這麼囂張?
不過,太監結婚,這事還真是希奇。
費洪的心思孫元也明白,確實,好好的一個女兒,要嫁給一個青樓女子的弟弟,傳出去名聲實在不太好。
孫元心中還有一個疑問,道:“既然韶偉有這樣的背景,他若是用強,以他姐姐和楊公公的勢力,費大哥你們可擋不住啊?”
費洪一呆,喃喃道:“是啊,是啊,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真叫人奇怪了。其實,那韶公子也不用麻煩的,咱們又都是逃軍,他只需要往官府一報,就能將咱們給抓了。”
“或許那韶偉對二丫是真心世意的吧?”孫元心中也只能這麼想。
鳳陽守備太監楊澤,這人的名字聽起來好生耳熟。
按照明朝的制度,守備太監是鳳陽的軍政一把手。
看來,這個韶偉確實不好惹,我這次來鳳陽本有要事需辦,卻不可再去招惹這種人物。想起自己先前差點和韶偉打了一架,以自己的性子,真動起手來,只怕那小子要在牀上躺個十天半月。到時候,事情就麻煩了。
孫元心中不覺有些後悔。
說到這裡,看看天色已經不早,未來如何,還得等過了鳳陽這一關再說。
那一萬石秋糧的買家已經找好,而如何拿到官府入庫的堪合,到現在爲止他還沒有半點頭緒,得回去再琢磨琢磨。
孫元就從懷裡掏出一錠三兩的銀子塞在二丫手頭,叮囑她最近幾日多給費洪買些肉食補養身體,觸手卻是一片溫潤。
心中暗讚一聲:“這女子,皮膚倒是生得光潔,不像是個武人的女兒。”
費洪忙推辭道:“恩公,我這條命算是你救的,如何還能要你的錢,不可不可!”
孫元故意裝出一副不快模樣:“咱們也算是投緣,某雖然是個讀書人,但對沙場徵殺的好漢卻素來敬佩。國家正值多事之秋,正需你等熱血男兒。你若不收下,那就是看不起我孫元。”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費洪只得紅了眼圈,感激地讓女兒收了錢。
“好,我手上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等過得幾日,費大哥身子好了,我再過來尋你們吃酒。”
然後一拱手出了房門。
出門的時候,他故意停了停,豎起耳朵偷聽。
裡面傳來溫老三的聲音:“費大哥,不是我說你,這兵又有什麼好當的。不知道的以爲你這個防守是多大的官兒,其實也就是個大頭兵。依我看來,剛纔這位孫先生肯定是名門世家子弟,他言語間依稀有招攬咱們之意。我看,還不如投了他,在他手下做個看家護院的也比當兵吃糧的好。”
這次,一向喜歡和他擡槓的犟驢子卻出奇地沒有反駁,只道:“我等將來該去那裡,只聽費大哥的。不過,孫先生身份尊貴,他對費大哥的恩情,咱們卻是記在心上的。將來若孫先生有任何差遣,刀山火海我犟驢子絕不二話。”
停了片刻,卻沒聽到費洪的聲音,孫元知道這人心事重,做事又慎密,也就不再停留。
心中想:費洪此人不是條漢子,倒不要緊,只可惜了他手下那二十多個戰鬥經驗豐富的火槍手。實在不行,找個機會把犟驢子和溫老三他們給挖了?
想着,心中卻是一陣苦笑:我現在連如何過鳳陽這一關都還不知道,十日之後,農民軍就要殺進城來,先對付眼前吧。
不覺,就走出了侉子營。
天已經黑了,到碼頭船隊還有一段路要走。
明朝的夜黑得厲害,走起路來卻是艱難。剛走過一條狹窄的巷道,突然間眼前有光亮一閃。
一種危險的感覺從心頭升起,讓他寒毛都豎了起來。
孫元也顧不得想,下意識猛地一退。
只聽見“嚓!”一聲,就有一物劈在旁邊的牆壁上,飛濺而起的沙石打在臉上隱隱着痛。
定睛看過,眼前卻是一雙因爲憤怒而通紅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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