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福州之圍已解,南唐折去兵馬兩萬八千餘衆,丟得兵器不計其數。李弘羲出福州城東武門,會迎越國兵馬元帥胡進思,軍師馬捷、張筠、餘安等人也隨之入城。因閩主王延政子嗣皆亡,其餘宗室因戰亂流離也難以尋覓,閩將李弘羲親表奏本,向越稱臣,歸附越國。自此十代之閩國除福州歸越,其餘城池皆屬南唐。
後晉開運二年,契丹會同八年,後晉出帝郭重貴命大將杜重威爲大都督,李守貞督左軍,安審琦督右軍,高行周爲先鋒官,集結宮中禁軍、各道州兵共三十八萬,藁城四十萬,北上反攻契丹,意欲收復幽雲十六州。
先鋒官高行週一路之上所向披靡,連克泰州、滿城、遂城,契丹兵馬節節敗退。
遼國皇帝耶律德光聞訊大驚,急召衆人商議退敵之策。老賊喬榮奏道:“今遼師所懼者乃高行周,若破高行周唯有從晉軍都督杜重威身上下手。此人乃是郭重貴的姑父,乃愚弱無能之輩,如能離間杜、週二人何愁晉兵不退。”
耶律德光頓時喜上眉梢,聞道:“如何離間二人?”
喬榮道:“高行周祖居幽州,以神槍大將而有威名。陛下可遣人往杜重威軍中散佈謠言,傳言高行周有獨攬幽州割據一方之雄心,料那杜重威必然中計。”
“妙計!”德光又問:“何人可往?”
喬榮答:“臣舉趙延壽出使晉軍大營。”耶律德光隨即應允。
趙延壽,本爲後唐舊臣,後被契丹虜獲遂降契丹,與喬榮同是賣國漢賊。
單說趙延壽帶了十幾個護衛來至杜重威大營求見,杜重威道:“國賊竟敢來此,命其往中軍大帳來見。”趙延壽來至中軍大帳,只見左右刀斧手列隊兩廂,帳內殺氣騰騰。杜重威在上座問道:“大戰在即,你來此何干?”
延壽道:“奉吾主耶律德光遣派,特來議和。”
“啪!”杜重威拍案怒道:“獻上幽雲十六州方可議和,否則無需多言。”
延壽道:“下官正爲幽雲十六州之事而來。”
“講!”杜重威道。
延壽道:“事關利害,左右不得與聞。”
杜重威眼珠一轉,便令左右刀斧手退下,趙延壽道:“將軍果真當我是叛國賊子嗎?”
重威問:“不是賊子,你又是何人?”
延壽道:“下官也是身在曹營心向漢,此番前來乃有密報。”
杜重威問:“不知是何密報?”
延壽道:“先鋒高行周意欲謀反。”見杜重威面色生疑,趙延壽進而言道:“高氏在幽州素有威名,其部下皆是幽州舊部,死黨根深蒂固,遼兵也未嘗能勝。耶律德光便使招撫之計,許諾高行周若肯反叛,便封爲燕王世襲幽州。”
“啊!”杜重威道:“我即刻表奏皇上,將高行周削職問罪!”
延壽勸道:“將軍且莫大聲,若除高行周只能智取,不可強奪。”
重威問:“先生有何良策?”
延壽道:“若只緝拿高行週一人,其麾下幽州兵必然譁變。我返回遼營勸遼主夜襲高行周先鋒大營,將軍只要按兵不動,讓契丹與高行周互相廝殺,豈不坐收漁翁之利。”杜重威聞聽大喜,便將高行周所部兵馬軍情告知延壽,趙延壽辭別重威便返回遼營。
趙延壽回至遼營將離間之計告知遼主,耶律德光即命大將蕭翰、莫刺統率契丹一支精兵,號稱鐵鷂騎兵,共八萬餘衆包圍高行周駐地陽城。高行周率三萬人駐紮陽城大營全無防備,二更天時,忽然四面燈火高懸,喊殺驚夢,八萬遼國鐵鷂騎兵四面殺出夜襲大營。
高行周跨馬執槍拼死突圍,連挑莫刺部將十六人,遼兵無人敢擋,大將莫刺揮舞九股烈焰叉賴展高行周,不過三合便被行周刺死馬下。
戰至黎明,陽城大營已是復之一炬。高行周僅率五千餘衆敗兵南退十里,紮營白團村。高行周此時再看左右副將多數戰死,惟有膝下二子長子高懷德、次子高懷亮還在左右,遂命高懷亮率衆將士立刻砍伐樹枝,削作鹿角,埋於四周拒守,遣高懷德飛馬往大都督杜重威處求援。
遼國大將蕭翰傍晚時分率兵追至白團村,巧有東北風颳起,蕭翰大喜,命人準備火硝硫磺借風焚燒鹿角大寨。高行周親執弓弩射殺縱火遼兵。蕭翰見火燒不成,又命鐵鷂騎兵下馬拔掉地上鹿角,以短兵決戰。高行周見鹿角被掘,對麾下將士高呼:“決死一戰,誓掃狂虜!”
衆將士追隨高行周殺向遼兵。鐵鷂騎兵還未來得及上馬,便遭高行周父子五千殘部殊死拼殺,斬籍一萬餘衆,遼國大將蕭翰驚慌退卻。
高行周力挫遼兵,麾下也只剩三千傷兵,難以再戰,便往杜重威大營退去。便巧去搬兵的高懷德返回與高行周相遇,但見高懷德卻滿身血跡。行周問:“救兵可曾搬來麼?”
高懷德道:“父親,杜重威老賊將我高氏賣了。”
“啊!”行周驚問:“我兒怎知道此事?”
懷德道:“我到都督大營,杜重威不問是非,便言高氏已通敵契丹,將搬兵之人盡皆緝拿,孩兒趁夜色拼死逃出。”
高行週二眉緊鎖,一拍腦門恨道:“大晉江山必毀杜重威之手。”
高懷亮在一旁問道:“父親,眼下何處可投?”
高行周言道:“北有遼賊,南有國賊,無路可去。”
高懷德道:“孩兒以爲南北皆不能投,渤海汪洋絕我父子東去之路,惟有西走投奔河東節度使劉知遠一條出路,也是天意如此。”高行周以爲有理,便與高懷德、高懷亮率三千傷兵投奔劉知遠去了。
高行周父子在陽城大敗而逃,杜重威聞訊大喜,以爲高氏父子三人必死亂軍之中。杜重威親率三十萬大軍向河間進發,先鋒官名叫吳巒,點起一萬兵馬先至河間,遼國鐵鷂騎兵當前兩員遼將,一個頭戴狼牙銅盔,身穿駝龍鎧,外罩綠羅袍,一臉紅鬚髮,身長八尺有餘,跨下戰馬名曰黑斑豹,手中一口板門大刀乃是遼國大將軍蕭翰,另一個頭戴帥字風翅金盔鰲,身着龍寶鎧,跨下一匹雪裡白,手中一條獸角點金槍,年紀也有五十開外,此人乃是遼國北院大王監軍耶律圖魯窘。蕭翰一見吳巒,高聲問道:“來將何人?竟敢犯我大遼。”
吳巒言道:“我乃大晉先鋒官吳巒是也!”
蕭翰笑道:“無名之輩!”說着催馬殺出,吳巒揮槍迎戰,未戰三合,吳巒被蕭翰砍掉人頭,後晉兵馬見主將被斬一鬨而散,四處潰逃。
杜重威聞聽戰報,才知先鋒被斬,大將李守貞言道:“大都督,契丹用兵素來詭詐,不如沿浮沱河紮營,隔河相峙。”杜重威遂採納李守貞之計隔河紮營,又命人焚燒橋樑阻截遼兵南下。
遼國探馬將晉軍隔河紮營之事報與遼主,耶律德光見相持日久恐糧草不濟,便對衆將言道:“兩軍爭渡,人馬疲矣,諸位愛卿可有良策?”諸將皆以爲應暫且退兵,待日後再舉兵南下,正迎合耶律德光退兵之心。
只見遼國北院大王總監軍耶律圖魯窘厲色言道:“臣有愚見,不知當將不當講?”
耶律德光問道:“監軍有何見教,儘可講來。”
監軍耶律圖魯窘乃是遼國老臣,對耶律德光世直言相諫,圖魯窘道:“陛下若是樂於安逸,則謹守四境便可;既然擴大疆土,出師遠攻,必有磨難險阻。戰至今日半途而廢,乃晉軍有利。倘若如此,陛下經營幽州十年皆前功盡棄。”
耶律德光恍然大悟:“老千歲所言有理,朕絕不言退。”
圖魯窘道:“晉軍雖號三十萬,多爲民夫,少經戰陣,且據河防守不思進取。況且人多臃腫雜亂,行軍遲緩,若派鐵鷂輕騎先絕其糧道,縱有百萬飢夫也無濟於事。”
耶律德光大喜:“國強則其人賢,海巨則其魚大。有千歲監軍,此戰必勝。”於是,耶律德光命大將軍蕭翰率五萬鐵鷂騎兵襲擊晉軍餉道。
這夜昏暗之時,遼將蕭翰率五萬鐵騎,沿河奔馳,夜行百里繞過浮沱河。有嚮導官告知欒城乃晉軍補給咽喉,蕭翰令將士休息半日,便往巒城進發。欒城糧道設有一寨,杜重威命部將王清率兩千人馬在此調運軍糧。探馬急報王清,言遼將蕭翰率兵飛馬來犯。王清邃派人往浮沱大營相杜重威求援。
晉軍大帥杜重威本無將才,手握三十萬大軍如同三十萬元寶,竟用兵吝嗇,捨不得分出兵馬去救欒城。大將李守貞、安審琦連聲勸道:“欒城之急,如同烏巢要害,都督務必救援。”
杜重威道:“王清若效仿楊光遠,陣前倒戈,豈不腹背受敵?”
李守貞道:“三十萬人在此孤注一擲,不如分兵扼守萬無一失。”
重威道:“三十萬大軍安危全系本帥一人,不可因欒城一隅耽擱大計。”
王清不曾盼來援兵,卻盼來五萬鐵鷂騎兵,無奈之下,王清只得帥兩千士卒死戰遼兵,直至全軍覆沒。
這正是:強國鎮軍諸侯卻,聚海肥魚任鳥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