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聽得出來,喬爺語氣裡頭還有點不放心,擔心這個小舅子關鍵時刻掉鏈子。
江躍眼下只求早點脫身,又不至於驚動他人,所以自然是挑好話來讓喬爺安心,免得他有疑心。
只聽他道:“不是咬死這個說法,而是本來就是這樣。我就是實話實說罷了。”
喬爺點點頭:“對,那就是實話,照實說。尤其是關於那隻瓶子的事,你務必要咬緊不放,着重強調。”
都這個時候了,波爺不扛這口鍋,他喬爺就一定會倒黴,畢竟安排守衛是他的責任。
如今滄海大佬出了事,他這個相當於管家一樣的角色,要是沒人背黑鍋,那麼一定是他承擔最主要的責任。
因此,波爺必須扛這口鍋。
江躍自然也聽得出來,忍不住問:“既然咱們非得波爺來扛責任,爲什麼剛纔你只提瓶子,不提那汪麗雅的事?這些事實要是說出來,他波爺怎麼抵賴?他想抵賴都沒法抵賴吧?”
喬爺卻神秘一笑:“不急,我故意不提,就是要等到關鍵時刻再提。”
“現在還不是關鍵時刻麼?”江躍暗暗驚訝,都是老陰幣,一個個陰人都不用打草稿的啊。
都那種時候了,居然還能想得這麼深遠。
一般人在那種情況下,互相撕咬,肯定是逮住什麼狠的就說什麼,無比要將對方擠兌得體無完膚。
“哼哼,你懂什麼?我若剛纔說了,勢必引起他的警惕,就算他沒有特別好的理由藉口,也一定會找到一些託詞的。我一定要到關鍵時刻才說出來,讓他一下子沒有狡辯的餘地。”
“你知道他爲什麼一直主張把趙爺請來嗎?”
江躍小心翼翼道:“趙爺不是滄海大佬的繼任者嗎?程序上,應該是請他來吧?”
“呵呵,所以你只能看到第一層啊。”喬爺淡淡一笑,“除了這個程序正義外,最重要的是,他覺得趙爺肯定排斥我,對我有意見,覺得我之前對趙爺的位置形成了威脅,趙爺多半是不喜歡我的。而他在趙爺跟前又說得上話,想當然覺得趙爺會偏向他。”
江躍心裡一琢磨,大概也覺得這個邏輯說得通。
既然喬爺是趙爺以外最受滄海大佬器重的,那麼滄海大佬如果忌憚趙爺威脅太大,多半會安排喬爺在制衡一下,哪怕趙爺是滄海大佬的好友,關係特別親近,但這種權力的鬥爭,有點制衡再正常不過。
“那麼,到底是不是這樣?”江躍好奇問。
“不能說不是,但也不全然是。趙爺肯定沒多喜歡我,相比我和他阿波,趙爺肯定會偏向阿波。但這得有個前提,前提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像這種大事,趙爺可不糊塗,哪怕他心裡偏向阿波,也不會做得太明顯,因爲他必須給上頭一個交代。總裁和其他五星級大佬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所以,就算趙爺不太喜歡你,他也會公正處理這個事?”
“呵呵,公正倒是不見得,如果有條件,他一定會偏向阿波。我倒是希望,他真的能偏向阿波啊。”
“這……這又是怎麼說?”江躍真被這些老狐狸給繞進去了,怎麼又希望趙爺偏向阿波了?這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麼?
“不懂了吧?”喬爺神秘一笑,“所以說,你要學的好多着呢。趙爺要是敢偏向阿波,纔是我拿出汪麗雅這些證據的時候啊。到那時候,被動的就不僅僅是阿波,甚至包括趙爺。甚至趙爺都會跟着受到猜疑。”
“啊?你的意思是,這是連環套,不但要套波爺,還要套趙爺?”
“這話你內部說說就好,外頭可別胡說。我不敢說套趙爺,但如果他要偏向阿波的話,這個事就有趣了。別忘了,滄海大佬並沒有性命之憂,如果他清醒過來,知道這一劫是因爲瓶子而起,他肯定會遷怒阿波,如果趙爺偏向阿波,滄海大佬能對他不產生嫌隙嗎?甚至大佬會不會產生聯想,這是趙爺要搞掉他?爲的是取而代之?”
“可趙爺跟滄海大佬不是親密夥伴,老朋友麼?這不至於吧?”
“至不至於,這事不是我們說了算,是大佬說了算。”
話說到這份上,江躍總算把喬爺這點小心思都摸透了。說實話,如果喬爺跟波爺之間狗咬狗,他是樂見其成的。
眼下看來不僅僅是喬爺和波爺狗咬狗,甚至滄海大佬和那趙爺之間,沒準都還能掀起波瀾啊。
這倒是意外之喜。
不過江躍並沒有太過樂觀。
因爲,他知道那隻瓶子的來歷,那是陳銀杏處心積慮讓他送過來的。那隻瓶子的玄機,勢必牽扯到陳銀杏背後的勢力。
對方弄這麼一隻瓶子,襲擊滄海大佬,沒理由就是取滄海大佬的兩隻眼睛,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江躍本能就覺得,這事也許壓根就沒完,滄海大佬看上去好像沒有性命危險,誰知道那瓶子到底在他體內留下了什麼?
滄海大佬是否還是滄海大佬?
這一切現在都是未解之謎。
畢竟江躍曾聽陳銀杏提到過,她幕後的老闆,可不是人類,而是一種更奇怪的生命層次,是陳銀杏極爲推崇的生命層次。
只是,目前這一切還沒有顯現出來。
也許,短時間內都未必會顯現出來,甚至這只是陳銀杏他們扎入這個組織的一個暗樁。
只是,後面發生的這一切,只怕陳銀杏事先都想不到。
江躍當時一直在用借視技能,他基本可以確定,那隻瓶子裡的詭異力量,應該是進入了滄海大佬體內,試圖控制滄海大佬。
只不過想不到滄海大佬的自主意識那麼強烈,反抗那麼激烈,竟不惜以自殘雙目來對抗。
是的,江躍一開始也覺得滄海大佬是在失去意識的時候自殘。
可他仔細琢磨後,卻意識到,在滄海大佬砸那隻瓶子,摳自己眼睛的時候,他還存有一定自主意識,說不定只是跟那股力量相互搶奪控制權。
那一切自殘行爲,壓根就是滄海大佬的主動行爲。
他注射那個藥液,甚至還準備用那把槍自戕,這一切細節都表明,滄海大佬經歷過長時間的反抗,最終才被那力量給打敗的。
這也是江躍目前最擔心的一個隱患,那股力量到底是何等存在?
在那股力量的操控下,如果滄海大佬醒過來,該算是滄海大佬,還是另外一個人?
不管他是誰,這是江躍最擔心的一個隱患。
因爲他進屋,關燈,切斷電源,搬動電腦,這一切雖然都沒有留下任何指紋手印,對方的眼珠子也已經挖出來,但終究是有可能感應到他進屋,感應到他這一系列動作的。
雖說對方眼珠子那會兒挖掉了,而且那時候處於激烈搏鬥時段,可萬一有些感應,懷疑到他頭上,這也是說不清楚的事。
當然,這只是江躍的擔憂,不管醒來的是哪一個滄海大佬,想必那種時刻都不至於記住他這個小角色。
喬爺這邊私底下問過小舅子後,又把獵鷹等人一一叫過去問了一遍。
從其他三人的回答來看,喬爺斷定自家小舅子大體上應該沒有撒謊。
唯一的有點不解的地方,就是小舅子如何發現滄海大佬有動靜,而其他三人發現不了?
小舅子難道最近長本事了?
當然,喬爺眼下也知道不是糾結這些小細節的時候,大體上沒有邏輯硬傷,就是最大的優勢。
正如波爺說的那樣,找到波爺相對來說更加容易,至於總裁跟其他幾個五星大佬,確實相對難一些。
一個多小時後,趙爺便出現在了現場。
江躍也看到了這個傳說中滄海大佬的繼任者。
要說此人,論氣場論風度,好像還真不如滄海大佬,不過此人的眼神卻透着一種異常的精明,就好像顯微鏡似的,似乎能將一切真僞都判斷到纖毫畢現。
這也讓江躍暗暗打起精神來。
這人的實力和綜合能力,未必比滄海大佬強,多半是比不過的。
但這人要說精細程度,絕對超過滄海大佬,因爲此人表現出來的氣質,讓江躍覺得,這人是那種爲了工作,一切都可以捨棄的人,包括個人愛好。
因此,這人也就不存在滄海大佬那種喜好收藏被人趁虛而入的缺點。
而且,此人喜怒不形於色,泰山崩於前而不亂,給人感覺特別沉得住氣,確實堪稱是一個狠人。
看看喬爺和波爺在他跟前一對比,就可以看出察覺所在。
不管是心胸狹隘狡猾如狐的喬爺,還是愛耍小聰明劍走偏鋒的波爺,在趙爺跟前,那就是弟弟。
小心翼翼,低眉順眼。
趙爺倒是沒有大發雷霆,查看了滄海大佬一番,將保健醫生叫過來又不痛不癢不鹹不淡地問了幾句。
也沒看出他有很大的動作。
甚至,他都沒有發火,沒有因爲滄海大佬這個慘樣就大發雷霆,故作震怒來表現他對滄海大佬的忠誠。
連這種戲他都不演,或許是他不屑,或許是他根本不必要。
但是這一切看在江躍眼裡,對此人的評價無疑又高了一籌。
例行問話肯定是要的。
首先接受盤問的是那幾個貼身保鏢。
貼身保鏢就供出了波爺,說滄海大佬最後一個接近的是波爺,這也是實情,同時自然繞不開那隻瓶子。
趙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隻瓶子,對他們陳述的一切不置可否,不做評價,只是不清楚的地方,着重又問一遍。
波爺問過之後,自然而然就要把喬爺拉下水,準確地說,是把河豚和喬爺都拉下水。
“趙爺,您以前也是安排過執勤的。喬爺今天安排執勤就特別反常,他們這支隊伍,在咱們的安保隊伍裡,既不是精英,也沒有任何突出表現,爲什麼好端端安排他們在最後一層防線守衛?說輕一些是任人唯親,說重一些,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爲什麼安排幾個平庸的守衛站最後一道防線?爲什麼偏偏今晚就出事?爲什麼第一個衝進去的是喬爺的小舅子?趙爺,我認爲這一切都絕不是巧合,必須嚴查。”
這還沒輪到問喬爺和江躍呢,這波爺就先咬爲敬了。
顯然,波爺知道,那幾個貼身保鏢的供詞對他極爲不利,他必須提前發起攻擊,必須先把水攪渾,不能讓主動權完全落到喬爺一夥人手中。
那幾個貼身保鏢雖然不是喬爺的人,但立場上顯然跟喬爺有共同利益,無形中就綁在了一起。
這一切都對波爺很不利。
趙爺卻面無表情,沒有因爲波爺的煽動就表現出很激烈的情緒。
目光平淡地點點頭,朝喬爺這邊望過來。
“喬爺,今晚的執勤表,給一張我看看。”
這些自然都用得到,喬爺早就準備好了,立刻呈上。
趙爺掃了一遍,眉頭微微皺起,打量着獵鷹這支四人小隊,淡淡問道:“從資質和以往履歷看,這支小隊確實沒有出衆之處,這最後一道守衛,喬爺這麼安排,是否有商榷的地方?”
喬爺暗暗震驚,這個角度發起攻擊,確實讓他有點被動。
不管怎麼說,人家提出的這個確實是個問題。
“趙爺,最後一道防線的安排,都是各支小隊隨機抽取的。這也是爲了安全起見,早有先例的。”
“原先是隨機抽取,不過參與的都是那些精銳隊伍,這支隊伍,參加過這種輪換麼?”
“趙爺,我承認,我的確有些私心,想鍛鍊一下隊伍。但是從組織的運行體系來說,這也合乎規矩吧?”喬爺索性不加否認。
這事說起來是容易被抓小辮子,但確實也只是小私心,而且他問心無愧,自問沒有對滄海大佬有不利圖謀。而滄海大佬出事,也跟他這個安排沒有任何必然聯繫。
“而且,趙爺,我自認爲這個安排有點私心,但也是有功勞的。換任何一支精英隊伍來,他們未必能聽到滄海大佬裡頭的動靜,更不見得有這個膽子破門而入。這個河豚,他是新人,立功心切,冒冒失失,但無意中卻也算有功勞,提早發現了情況,總算沒有讓事情發展到最壞的局面。”
同一件事,你能揪我小辮子,我也能找到好的一面。
一切全在於你用什麼角度看,到頭來,還得是事實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