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過後,世界重回喧囂。
暗淡月色下的窗戶,倒映着絢爛的煙花。
鮮紅色的年燈、橙光色的橫幅…佈滿這座和諧之城的大街小巷。
年味,來了。
但這座城市,本就不該平靜。
此時此刻,從次臥之中走出的齊桓,再次身處這座父母留下的老宅時,眼神已經不太一樣了。
橙橙與芳芳,一直以來都是睡在客廳的大沙發上,等齊桓從童童那裡離去後,這兩個女孩已經睡得很沉了。
真是充實的一整天。
從上完課之後,齊桓所做的事情、所見的人物,全都是他過往二十餘年不曾見識到的、不曾經歷過的。
明明是溫暖燈光的房間、身邊的孩子們乖巧酣睡,但齊桓待在這裡總是覺得陰風陣陣。
看着玻璃窗前自己的倒影,齊桓搓了一把略顯麻木的面容。
現在他真的已經確認,現在所處的房子,就是一座凶宅。
也許就在這裡,某個他目光無法觸及的角落,有一個無形的存在,就這麼盯着他看,一直在盯着……
直到現在這一刻,眼前的繁華都市,從來沒有任何一處真正安全的地方。
齊桓,來到了這裡,是他的不幸,但他要活下去。
……
2034年1月25日,距離新年還剩下六天。
齊桓正在補習班中開講今天的課程,他已經沒有了年底完成殺人名額的義務。
畢竟,他現在正在做的,是執法局頒給他的另一個重大任務。
講課的內容,本就是教師的齊桓,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只不過,今天他在講臺前表現得十分不自然。
那是因爲,在補習班裡新報道了一位女學生。
她是自己一人來此報道,被齊桓安排到了最後一排。
此時的女孩,正穿着一身紅棉襖,昂起鵝蛋臉,仔細地聽講,不時記下筆記。
這一切看似正常的背後,齊桓是深知一切詭異的人。
因爲,這個女孩竟然長相與姜敏格外神似!
雖然容貌上擁有不小的差異,性格表現來看也與孩童無疑。
可她那眼中不時閃過的冰冷與老城,卻讓齊桓深深明白。
他還記得姜敏曾經說過一句話:“當需要時,我自會與你產生聯繫。”
很明顯,以齊桓教師的身份,最穩妥、也最不起眼的聯絡方式,正是師生關係。
自己平生最懼怕的女人,正佯裝成一個可愛乖巧的小姑娘坐在自己面前。
齊桓一天出現了數次演講卡頓的情況,講課時數次出現緊張忘詞的狀態。
夜色逐漸來臨,姜敏扮做的女學生,從早坐到晚。
最後一節課結束在七點鐘整,在學生們擠出教室與等候許久的家長匯合時,一個從外反向走進教室的男人來到齊桓的面前。
是氣質怪異、相貌俊朗的樑然,很奇怪他的手臂下夾着一把黑把的雨傘。
而在這個時候,橙橙從課桌底下鑽了出來,見到齊桓眼神中冒出疑惑,出言解答。
“那是一把漆黑色的細長之刀,看起來有點小帥哦。”
顯然,並不具備精神力量的齊桓,以他的肉眼只能看出這是一把雨傘。
而在覺醒者的眼中,樑然懷裡夾着的其實是一把特質的長刀。
但對於齊桓來說,樑然帶刀而來並不重要,目前有一樁緊迫的事。
齊桓,緩緩將目光看向了一個從後排座位朝他而來的紅棉襖小姑娘。
而樑然,自然也將視線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這或許是執法局行動組長,與救世者七號人物的首次會面。
齊桓看着越來越近的兩人,心臟也隨着腳步聲提到了嗓子眼。
他擔心姜敏沉不住氣,先把樑然拿下,那麼齊桓的處境就危險了。
可又擔心姜敏的僞裝被樑然拆穿,那麼齊桓的身份也有暴露的風險。
“齊老師,明天見!”
事實證明,姜敏比齊桓預想得更穩重、樑然也比齊桓想的沒那麼謹慎。
就這樣,姜敏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從樑然面前離去,而樑然也只是掃了一眼,並未放在心上。
“樑兄?你來找我是……”
齊桓見學生們已經全部離去,將門關上,指了指樑然手中的那把僞裝成雨傘的長刀。
樑然沒多說什麼,他來此的目的也簡單,將長刀拍在講桌上,隨意說道:
“聽說阮老二要送你一把刀,他懂個屁,我送你一把,絕對比他給的強!”
齊桓一聽這話,倒是出乎了預料,他沒想到這把刀竟然是樑然要送給他的。
由於昨天的作戰經歷,齊桓發現有強大的精神力量在作戰時也可能會出現難以攻克的情況。
所以,武器的重要性就顯現了出來。
就比如昨天跟老九的戰鬥,如果不是他搶了樑然的刀,或許在第二輪攻勢下就會敗北。
齊桓忙不迭地湊了過去,伸手抓起了那把雨傘。
在他的視野裡,這真的就是一把普通的雨傘,只是稍微長了些。
好在橙橙及時伸過手,將精神力量傳遞給了齊桓一部分。
等精神力量附體,齊桓登時察覺出了不同,手中攥着的傘骨突然成爲光滑的刀鞘。
入手清涼,順滑卻不脫手,僅僅只是撫摸刀鞘,就能夠感覺到這裡面一定是一把快刀。
“這是我的至交好友,齊銘的武器,他生前是救世者的第十二人!”
樑然看着這把刀,眼神中閃爍出了一絲回憶。
在過往歲月中,樑然與齊銘,是救世者最快的兩把刀,他們爲三爺開拓了靈江市的地下世界。
老七與老十二,是一對干將,可惜十二人早早夭亡,而兩把刀只剩下樑老七一把,作用變得越來越有限。
直到今天,一提起樑老七,外人已經記不起曾經他也是救世者最被人聞風喪膽的一把刀,只是一個徒有虛名的怪人。
一個不堪重用,光混資歷的第七人而已。
救世者,不是所有人都是瘋子,最起碼開始時的樑然不是,他也有感情。
“噌~”
刀身出鞘、略有清音,不絕於耳。
齊桓攥着刀柄,看着眼前單薄之中帶着剛硬的長刀,自己溫和的面容映在刀刃上,彷彿有些違和。
但他仍然衷心讚道:“好刀啊…”
樑然爲什麼會送來這把已故好友的刀?
或許,是因爲他不想齊桓被拉攏到阮老二的陣營,即便是三爺越來越不重用自己;
或許,這把刀曾經的主人,也姓齊;
又或許,樑然腦子不正常;
……
但無論如何,樑然在此刻看到抽刀而立的齊桓,眼前修長的身影,讓他在某一刻與其記憶中的另一個身影重合。
樑然,這個齊桓加入救世者的引路人,看待齊桓的目光變得也溫和了許多。
“謝謝!”
齊桓利落地將刀收入鞘,臉上帶着欣喜,他知道這份禮很重。
“它叫做斬櫻,我會在日後教你刀法,希望你不負齊銘、也不負我…”
送出這把刀,樑然本心上並沒有很從容,儘管他刻意裝作隨意的模樣。
齊桓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疑惑,卻又在片刻後換做了明悟。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爲什麼樑然一直叫他齊兄弟,又爲何對他很好,只是因爲他曾經唯一的朋友也姓齊。
齊桓在最終低下了頭,這把刀他受之有愧,可不得不接受。
“好了,練刀從明日開始,去第三分部吧,SB老二應該在那等着給你安排工作呢…”
贈刀的事情結束後,樑然那間歇性精神病般說話的語氣,再次顯現。
齊桓將斬櫻刀攥在手中,轉身離去,忽然他在門口停住了。
眼睛一直看着教室內的樑然,似有詢問之意。
“你還不去看我幹嘛?”
“你不出來,我怎麼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