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兩人畢竟曾經同桌進食過好長的一段時間，宇文璨邀榮驊亭一同用膳，榮驊亭倒也沒有推遲，點點頭跟着進去了。
時隔差不多四年，榮驊亭再度和宇文璨同桌進食，當然，同桌的還有弦兒和竹兒。榮驊亭畢竟長大，這些年來外出也多了，見識過人生百態，雖然知道民間很多百姓的孩子五六歲都要父母餵食，但是在看到僅僅四歲的弦兒和竹兒能夠自己進食倒也不覺得出奇。
因爲榮驊亭一直記得，之前小屁孩年齡和絃兒竹兒差也不多，就懂得自己進食了，他相信榮驊箏並不是一個只會一味的寵溺孩子的人，對待孩子該嚴格的還是會嚴格的。
雖然如此，在用膳的時候還是發生了讓他吃驚的事兒。
坐下來用膳的時候，弦兒和竹兒坐在榮驊亭和宇文璨中間，小公主坐在宇文璨身邊，而小王子則靠近榮驊亭。
一開始這樣分配無非就是爲了方便照顧兩個孩子罷了。
菜餚陸陸續續上來，四人開始進食。
興許是習慣吧，在宇文希宴那個小屁孩前往邊疆之前，小屁孩自己人小手短，用膳時通常有些菜餚是自己夠不着的，總讓榮驊亭幫忙夾，榮驊亭疼愛榮驊箏的兩個孩子不比小屁孩少，總是會忘了自己有些時候要懂得分身的區別，心裡只想着要好好的對待孩子，所以進食的時候不忘對小王子說：“弦兒，想要吃什麼和舅舅說，夠不到的舅舅幫你夾。”
“謝謝舅舅。”小王子也不客氣，奶聲奶氣的朝榮驊亭點頭。
小王子喜歡眼前這個溫潤秀氣的舅舅。
站在不遠處伺候的人聞得榮驊亭之言立刻替榮驊亭捏了一把汗，暗忖這個榮大人到底是年紀小，難免有些不知輕重，竟敢在皇上給面前自稱舅舅。這……他將君臣之禮置於何地啊！
相對於宮人的訝異，一旁的宇文璨聽了倒也沒有覺得什麼不妥，徑自替女兒佈菜。小公主一點也不含糊，捏着精緻的小調羹，乖乖巧巧認認真真的將自己父皇夾過來的東西快速的解決掉。
宇文璨微微側臉看着女兒嘟着小嘴巴心滿意足的啃着雞腿，俊臉盪漾開微微的笑。看着這樣愛吃的一張小嘴，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另外一張臉，那張臉的主人也是那麼的愛吃，一看到好吃的立刻笑米米的，吃起來大大咧咧，毫無顧忌。
但是，那時候的他卻不知道爲何，竟然也不討臉上面無表情的看着心底卻竟然越看越喜歡，最後想起自己唯一懂得的一道菜，不知怎麼的，心頭一動，當下就不顧夏侯過的詫異，做了出來。
那不過，她倒也沒有讓她失望，吃得打嗝還想吃……
那樣滿足的她，他光是看着竟然也跟着滿足起來了，最後忍不住將那一道菜做了又做……
站在一旁的夏侯過也沒有覺得有何不妥的，看着四人進食，既感慨又懷念。
這樣的情景已經闊別三年多了，雖然王妃暫時還不能回來，雖然能讓皇上親自動手夾菜的人換了另外一個，但是，他心底還是由衷的覺得眼前這一幕是如此的美好！
“父皇，弦兒要用筷子進食。”吃了兩口飯的小王子從碗裡擡起頭來，淺淺的皺着眉道。
“用筷子進食？”一旁的宇文璨聞言，也不現行爲什麼，邊用眼神示意夏侯過讓人拿來銀箸，邊問道：“弦兒不習慣用調羹進食麼？”但是，今兒早上和他進食的時候用的明明是調羹……
小王子搖搖頭，待嘴巴里的飯菜嚥下去才沉穩的回答宇文璨，“母后說長大了無論如何都要用筷子吃飯的，從小就要習慣用筷子。”
“那弦兒懂用筷子了進食了麼？”榮驊亭頓箸，問道。
“懂的。”小王子朝榮驊亭小小的笑了笑，有點害羞伸出三根小手指，細聲道：“舅舅，我三歲就懂用筷子了哦。”
“弦兒真厲害。”榮驊亭這不是恭維，也不是誘哄，是真心這麼認爲的。三歲的小孩子如果能夠自己抓着調羹進食就已經很不錯了，但是他竟然三歲就懂得用筷子進食，讓他如何能不驚訝？
小公主晃晃小腦袋，嘟着紅潤潤的小嘴巴睜着眼睛奇異的道：“舅舅，爲何要說王兄厲害，你不也會用筷子麼？”
“舅舅不一樣啊，舅舅是大人。”榮驊亭笑着道。
“但是……”小公主還是不懂，大眼睛眨巴兩下，“母后說對一樣事物的掌握能力是不分年齡的，並不只是只有你懂，就算比別人早學會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話罷，卻不忘笑米米的添加一句，“我也是三歲就懂得用筷子了哦！”
說完，大眼睛亮亮的將榮驊亭看着，彷彿在說，讚美我吧，讚美我吧！
榮驊亭和宇文璨聽了她的話再看到她這個表情，都有點兒哭笑不得。不過，榮驊亭還是驚訝了一下的，也順帶着讚美了一下小公主，“竹兒真厲害！”
“嘿嘿！”小公主笑眯了眼，想起自己母后說做人要謙虛，遂一改笑顏，一本正經的搖頭道：“這沒什麼，也就三歲學會了用筷子。”
宇文璨和榮驊亭莞爾，宇文璨勾起脣瓣，忍不住伸手摸摸她披散在身後的長長的髮絲，想道：自己的女兒果然精靈活潑啊，真好，像她……
“噗！”一旁的夏侯過聽了沒忍住，立刻笑出聲來。
小公主可真逗！
“竹兒。”小王子聽不過去了，拿過宮人遞過來的銀箸夾了一塊丸子到小公主的嘴邊，“好好吃飯，不然你待會又要嗆到了。”
“嗯！”小公主對王兄的管束從來就不會反駁，睜着大眼睛乖乖巧巧的張嘴咬住自家王兄夾過來的丸子放進嘴巴里，卻在咀嚼的時候看到夏侯過還沒有停止笑，便邊吃邊調皮的朝夏侯過做一個鬼臉，她一邊吃東西一邊調皮，動作卻說不上很文雅，卻也不粗魯，還有一股自然的靈氣，自成一股舒服的味兒，竟然也沒有人捨得喝住她，要她像大家閨秀那樣規規矩矩的進食。
一頓飯下來，氣氛非常的輕鬆，四人都吃得非常滿足。
用完膳，榮驊亭也不急着走，小王子知道自己舅舅學問不錯，就坐在自己舅舅身邊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問，榮驊亭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回答，非常有耐心。
小公主不是很愛這些嘴巴里問出來的學問，她更喜歡自己動手去發現東西。她對新鮮的事物總會很感興趣，她在今兒早上從宮門走到宇文璨的宮殿之後就知道皇宮很大了，多得是事兒等待她去發掘。所以，用完膳之後，也不想睡午覺，像一隻小粉蝶似的在自己父皇身邊繞啊繞的，嘴巴里不停地說着：“父皇，我們去好玩的地方玩兒吧？”
“小公主想去哪裡玩兒？”雖然女兒四歲了，不應該動不動就抱在懷裡，但是宇文璨還是忍不住，伸手將小公主抱坐在自己懷裡。
小公主笑靨如花的伸出小小的手抱住自己父皇的脖子，小身板在宇文璨的胸膛拱來拱去，“哪兒好玩就去哪兒唄！”
國家正處於戰亂時期，再加上現在正值窮冬時節，宇文璨的事兒本來就特別多，有處理不完的事務，雖然如此，他到底是抵不過她那眉眼彎彎的一笑，點點頭道：“好，小公主想去哪兒父皇便陪你去哪兒。”
呃？
夏侯過有些懵，方纔他不是報告過，吏部的方大人有急事求見麼，皇上也點頭了，現在怎麼……
還是充當隱衛的青衣在暗中見了，差點兒從懸樑傷過跌下來。他很想跳下來跑過去跪在宇文璨跟前哭喊道：“皇上，上將讓屬下轉告一句話——不能太寵小公主啊！”
但是，青衣到底是在宇文璨手下呆了好幾年的，幾年來除非上將在他身邊，不然哪裡會有如此滿足的時候……
所以，他壓一咬，眼睛一閉，還是決定安安靜靜的待在懸樑上爲好……
不過，宇文璨到底還是一個懂得節制的人，在兩位殿下回來之後，他已經一個早上沒有處理事務了，在陪小公主半個時辰之後，他還是回來處理事務了。
自己父皇不能陪自己，小公主也懂分寸，笑米米的站在夏侯過身邊，朝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夏叔叔，父皇沒空，您能不能陪竹兒去蟲兒較多的地方玩兒？竹兒要收集一個冬蟲的標本哦！”
標本？冬蟲標本？什麼來着？
夏侯過微微皺眉，有些不能理解，但是小公主委實有禮貌，對夏侯過還用了一個您字，再加上她白嫩嫩的小臉漂亮又可愛，他心軟不已，只好將視線轉向宇文璨——
“陪竹兒去吧。”宇文璨揮揮手道。
夏侯過纔剛點頭，小公主就伸手拉住了夏侯過的手。
男女授受不親，再加上對方是公主，夏侯過那裡敢有所僭越啊，立刻想要抽回手，小公主感覺到了，擡起頭大眼睛受傷的將他看着，“夏叔叔，你不喜歡竹兒麼？”
夏侯過趕緊搖頭，“怎麼會，只是……”
“沒有就好。”小公主這才滿意，邊走邊喜滋滋的道：“夏叔叔，我們朝蟲兒多的地方去哦，軍營那邊物種太少了，我收集了一年才收集了三十種冬蟲呢，不知道宮裡能收集到多少，我的目標是今年要收集到五十種蟲兒哦……”
夏侯過聽着，暗暗吃驚，嘴上不着痕跡的問道：“公主，那麼多蟲兒，你記住了多少種啊？收集了的都能記住哪個模樣的蟲兒是哪一種蟲兒麼？”
“能啊。”小公主眼睛湛亮，認真的道：“每個蟲兒的特徵都不一樣嘛！”
“哪裡不一樣？”
“能夠區分的地方很多啊。”小公主見夏侯過感興趣，捏着白嫩嫩的手指如數家珍，“翅膀啊，顏色啊，眼睛啊，大小啊，腳兒啊……”
夏侯過邊聽邊點頭，心裡有些感嘆，有個見識多廣的母親就是不一樣，這麼小的孩子就如此有見識，而且對自己喜歡的事兒如此堅持。
這邊小公主走了，那邊小王子和榮驊亭探究問題也差不多了，小王子想看書，宇文璨讓青衣待他到皇宮最大的藏書閣去，讓他自己喜歡的書去。
小王子走了，榮驊亭也要回去了，但是在回去之前宇文璨將他叫住，“驊亭，真有事兒和你談談。”
榮驊亭有些訝異，暗忖宇文璨叫住自己是作甚？難道是爲了自己負責的事兒？但是，每個臣子有事兒不都是按規矩呈奏摺上送的麼，而自己早就擬好了奏摺，也上交了，難道有什麼問題麼？
榮驊亭心裡雖然有疑問，但是想着自己是臣子，宇文璨是君，他如果沒事兒沒必要將他留下，隨點點頭，“是。”
兩人也沒有去御書房談，還是在宇文璨的宮殿榮驊亭更加奇怪了。
兩人坐下來之後，宇文璨道：“老師何時出遊回來？”老師，也就是勝國太傅。勝國太傅號外出遊學，已經離開京都好一段時間了。
“老師前段時間開始動身回京了，聽說今兒正午便會回到府中了。”榮驊亭如是說道。
宇文璨點點頭，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待會你出宮後到老師那裡走一趟，問問他老人家願不願意收弦兒和竹兒爲徒。”
榮驊亭以爲什麼事兒呢，原來爲了這個。
榮驊亭溫和一笑，“此事應該不難。”不但不難，應該還非常簡單，先別說老師之前有多喜歡箏姐姐，就以弦兒和竹兒聰明得勁兒，老師就沒理由會拒絕。
方纔，弦兒問的問題非常深奧，就連他都有些被難到了。
箏姐姐的孩子果真非常聰明啊。
“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給你辦了。”宇文璨也不多說，端起身邊的瓷杯，輕輕抿了一口，話鋒一轉，道：“趕緊完成你手頭上的事兒，最近動身去一趟龍巖寺吧。”
“去龍巖寺？”榮驊亭皺眉，“爲……”
“朕前些日子命他們打造了十二銅像，現在也該製成了。”宇文璨話語清淡。
十二銅像？！
聽到這個詞，榮驊亭心頭一跳。
提到十二銅像，只要是大郢之人都會聯想到一件事——立後加冕大典！
但是，他……不是多年前就立後了麼，雖然當年沒有舉行立後加冕大殿，但到底算是立後了。難道他現在想彌補回那個女人，再度舉行一次立後加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