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雖說是宮裡開始擺那簪花宴,其實對很多明白人來說,這“宴”字也只是個稱謂罷了。
至少這座大興朝皇宮的男主人建康帝,是從不曾在選秀時藉機大排筵宴的,先帝在世時更是如此。
要知道從古至今的皇帝后宮之中,只有皇后是正經的女主子,其他嬪妃都只是妾室,再換句話說不過是個玩意兒而已。
哪有做皇帝的爲了選幾個花瓶或是玉石山子,也大擺宴席貽笑天下的?
因此上頭午的遊園時間過罷,到了午膳時分,後宮嬪妃們身邊有衆多宗室勳貴女孩兒進宮相陪,倒還能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擺個席面,太子與另外幾位適齡皇子卻只能各回各處。
而今日上午雖是簪花宴的開幕,建康帝這位男主人卻沒出現,說是政務繁忙;太子鄭碩也便暫時領命,帶領弟弟們走馬觀花的用千里眼望了一回秀女。
現如今總算能輕鬆一會兒了,鄭碩不免長長鬆了口氣。
他早就知道他那些庶母們個個不懷好意!一大早上便差了各自宮裡的太監總管或是大姑姑們領進來一羣又一羣的花蝴蝶!
他父皇卻又沒在,他怎會不怕有誰家的女子得了哪位嬪妃的暗示,悄悄摸到他們兄弟跟前來?
若真的發生了那種事,他這個領頭的必然首當其衝!
好在或許是簪花宴爲時不止一日,今日頭午還真沒出現那魯莽的出頭鳥。
如此一來他也算勉強先躲過一劫,只盼着午後父皇會出現,有父皇的威嚴在,出頭鳥們膽子再大,也只能畏縮了。筆`¥`癡`¥`中`¥`文 ~
不過鄭碩想到貴妃可能會在簪花宴上做那指鹿爲馬之事,她那孃家大侄女又抱病沒進宮,貴妃恐怕既沒空、也沒能耐再多算計他一回,他先是暗歎了一聲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過小心了,便回頭看向他的兩個兄弟。
簪花宴已經正式開始了,如今是不是也該探探這兩人的口風了啊?
若只等着貴妃出手時他再現拉攏這兩人,萬一來不及呢?
豈不知他纔回了頭還不待說話,二皇子鄭顥已經搶先對他一笑,“太子哥哥可是想體貼我和老三一回,請我和老三到東宮就近用個午膳?”
二皇子鄭顥與三皇子鄭劼的年紀只相差兩個多月,鄭顥又只比鄭碩小不到一歲,這兄弟三人便是一個十七虛歲,另外兩個十六。
而這大興朝的皇子出宮建府都是有年齡限制的,最少也要等滿了十六週歲封了王位、身邊也納了側妃貼身照顧起居方可。
二皇子和三皇子既不到歲數,便依舊住在宮中南三所。
現如今這兄弟三人離了御花園,前往東宮的路倒不算遠,回南三所還得多走上兩刻多鐘,鄭顥的話語間便流露出了一股懶洋洋的味道。
可鄭碩心裡卻明鏡兒似的,老二如今主動開了口,哪裡是怕多走那幾步路!
他這位二弟多半也是被高諍放出的風聲嚇到了,這是想要與他暫結同盟,先將這幾日躲過去再說。
只是這老二又叫他說什麼是好!明明是有求於他卻不承認,反而問他是不是要請他們去東宮用午膳!這心眼子長得都歪到哪裡去了……
想是這麼想,鄭碩到底明白這送上門的機會不用白不用,也就笑着點了點頭。
“二弟真是聰穎,我還沒開口就知道我要說什麼。”
“我這不也是琢磨着……回南三所還要繞過儲秀宮,萬一有哪個急切攀高枝的秀女沒被宮女看好,再衝將出來將你倆賴上了,也是我這個做兄長的失誤,是我沒照顧好你們。”
“因此上只要你倆不嫌棄我這個做兄長的託大,便與我一同回東宮用膳好了。”
鄭碩自建康帝登基後便被立爲太子,至今已是十年有餘,論理說他也不必如此放低身段兒,這般邀請兩個弟弟去東宮。
可結盟就是結盟,這可不是高高在上命令便可以的。
更何況在他父皇沒登基之前,他們兄弟三人雖不同母,也是一同在王府長大的,小時候一起玩耍得也還算愉快。
如今這是地位都有了改變,兄弟幾個也漸漸年長,才越來越疏遠了;就算如此,只要鄭碩願意,他們兄弟三人面上的和平甚至親密還是可以有的。
鄭顥與鄭劼又如何不懂這個?
更別說聽得鄭碩主動將話說到這份兒上,甚至還將秀女“之禍”給他倆點了出來,他倆若不答應,豈不成了傻子!
……既是兄弟幾個全都抱了這個心,東宮的午膳擺上來後,二皇子鄭顥便腆着臉跟鄭碩要酒喝。
“大哥這裡的菜品可比南三所好,我得趁機喝幾杯纔是。”
不但要趁機喝幾杯,還趁機把稱呼都改回了很多年前。
鄭碩心裡又一次暗笑着搖了搖頭,嘆道他這個二弟實在是心眼兒太歪,有話不直說還要借酒遮面。
面上卻毫不顯露,只是笑着招呼內侍們拿酒來給二殿下倒上。
“三弟要不要陪你二哥喝一盅兒?”鄭碩不善飲,這是誰都清楚的事兒,也沒人攀他。
三皇子鄭劼連忙搖頭:“我早幾日犯了嗓子疼,太醫說是最好三個月不沾酒。”
要知道昨日他母妃還特地差人去南三所叮囑他,簪花宴這幾日務必要滴酒不沾,以免鑽了誰的圈套兒。
再說了,他二哥已經打算借酒遮面主動開口了,他又何苦跟在一邊拾人牙慧?兄弟三人裡他最年幼,哥哥們有什麼好主意他都聽着、都照做就是。
鄭碩也不強求,鄭顥更沒所謂,兄弟三人也便開始用膳了。
待鄭顥兩盅酒下肚,眼神果然迷離起來,卻還是不忘將這周圍環視了一圈。
鄭碩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也便知道鄭顥雖裝出來有了酒,也只怕有哪個內侍是那嘴不嚴的,再壞了他的事兒。
哈,這是將他的東宮當作了南三所,所有服侍的下人都不可靠?這老二也太小瞧他鄭碩了!
“你們都下去吧,需要你們伺候我會招呼的。”鄭碩對領頭的內侍擺手。
等大大小小的十來個內侍都出了東配殿,身影都消失好久了,鄭顥的舌頭終於大了起來:“大哥最近可曾聽說……關雎宮那位娘娘的心越來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