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摔的!”林氏嗔了若離一眼:“難道你當是老爺動手打的嗎?”
若離被林氏一下說中心事,不好意思地甜甜一笑:“怎麼會!自二孃進門,父親夜夜寸步不離。況且父親謙謙君子,如何能對二孃動手?”
林氏不理睬若離的狡辯,只規整了衣領釦。不客氣道:“少貧嘴,快與我將藥拿來。我慢慢說給你聽。”
若離一聽林氏口風,就知道這傷果真有些來頭。
若離急人所急,也不喚門外的婢女,而是自己走到蟠錦博古架前,從架子底層拿出一個包袱。
林氏看見那包袱不小,想來應該是有自己能用的。順口說道:“你這裡藥材還當真不少,是要開醫館嗎?”
若離倒是真想開間醫館,可她一介女流背後又無靠山,此種念頭連說也不敢說的,她義正言辭道:“二孃休要玩笑!若離身爲女子,豈可出門行醫拋頭露面!?”
“我不過就是玩笑,你怎麼就急了。”林氏願以爲若離見識非凡,沒想到也這樣守舊,便引導她道,“行醫乃是行善!再說那被人人稱道的妙果師太,不也是個女人!?她可就時常行醫施藥呢!”
若離其實不過是做賊心虛,但聽林氏這樣一說,心中對那妙果既是羨慕又是欽佩。不過她可不打算在林氏面前表露。匆匆從包袱裡拿出一樣藥材,放在桌上,又將其餘的塞回博古架裡。
林氏原本正要伸手相接,可若離卻將那藥放下了。林氏正有些不解,之聽若離笑着跟她解釋道:“治療跌打瘀傷的藥材,皆是十分寒涼。二孃您的身子,最近還方便嗎?”
林氏立刻明白了若離的意思,有些感謝若離的小心:“你放心吧,我身邊藏了個專事生產的婆子。我的肚子要是有了動靜。立時就能知道。”
若離確定林氏暫時無孕,這纔將那包藥材放在她手上:“此藥效果極好,但只用時有些麻煩。我與你寫在紙上,你定要囑咐婢女。按章程來,一點也錯不得的。若是使用不當,這可就是毒不是藥了。”
若離這樣謹慎,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她給林氏的這一味藥材喚作‘馬錢子’,可它還有另一個鼎鼎大名——牽機!
自古以來,被牽機之毒毒死的人不計其數,其中不乏后妃、名將、甚至君王。雖然那也許只是一個個傳說,但也證明了這味藥材的毒性之烈,若是用錯了,恐怕就是神仙難救。
但林氏這外傷卻不同。馬錢子治療這個瘀傷是再好不過的良藥。只是用法麻煩一些。
若離提筆在紙上寫下,“炒、篩、刮、研。”四個極其詳細的步驟,然後又叮囑林氏道:“按此方制粉後煎油塗敷,二孃的淤青兩日可盡消除去。”
林氏原本並沒太當回事,結果若離寫的那藥材的用法。不由咋舌到:“嘖!怪不得你說兩日就好。但是這煩死人的用法,可不就讓人立時想快些好起來嗎?也虧你能將郎中的話記得這樣清楚!”
林氏將若離寫好的單子塞進包藥材的紙裡:“放心吧,我回去讓她們仔細着些,不會出了岔子的。”
若離知道林氏謹慎,要不是傷痛難忍,恐怕也不會來桃花塢求藥。她將藥材送給林氏,也是十分放心的。趁着婢女們都在外頭。若離剛好能問起林氏瘀傷的來由。
“二孃現在能說了吧?”若離一半好奇,一半關切,“這傷到底是怎麼弄的?”
“就是摔的!”林氏稍一激動就疼的只吸冷氣,“只不過是讓雪煙姨娘推倒的!”
“啊?!她推你?!”若離差點就沒脫口而出一句,明明是你推她還差不多!
林氏翻個白眼,又嘆一口氣:“唉!我就知道!這事兒跟誰說誰都不信!連你都是這個反應。更別說別人了。”
若離的後半句雖然沒說出來,可那滿滿的不信全寫在臉上了。這事說來也太蹊蹺了些,雪煙的身份說低了就是一個書房丫頭,而林氏的身份說高些可就是黎府正當着家的夫人。這二者之間,哪能是雪煙傷了林氏?
再退一步說。雪煙肚子裡可還懷着孩子呢?她那個孩子,不光是黎府的重中之重,更繫着她自己的前途與性命。就當她不要前途好了,難道她連命都不要了嗎?!
提起這事,林氏何嘗不是一肚子委屈:“這事說起來,也怪我大意了。我哪裡想得到她居然敢跟我動手!”
林氏跟若離將起了自己的奇遇。
原來自林氏進門之後,黎老爺疼愛有加,二人就躲在那小院裡過起了富貴榮華的好日子。可雪煙就在對面,她如何能受得了這樣的刺激。每日裡看着黎老爺從對面進進出出。卻從不往自己這邊來上一趟,雪煙就氣不打一出來。
自己腹中還懷着黎老爺的獨子呢!可這有什麼用!倒不如自己身子輕的時候,還能時常往外院書房裡頭去與黎老爺恩愛一番!
雪煙既這麼想了,做事情就難免有些衝動。她當然不至於蠢到要拿自己的孩子換片刻恩愛。只是心中不忿難平,每日裡閒着無事,就不免開始做些小動作。
於是林氏與黎老爺的日子,就開始不好過了。
雪煙先是在林氏與黎老爺共同用膳時,派人來請。藉口當然就是腹中不適。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後來愈發過分的是:明明黎老爺不在林氏這裡,雪煙也要遣人來送話,只說等黎老爺來了,就請他立刻過去一趟。
林氏從來就不是好欺負的,哪受得了這個。她乾脆帶了婢女去與雪煙‘談心’,無非就是想恐嚇警告她一下,讓她好好老實養胎。
誰知接下來的事情,可真叫人大開眼界。雪煙說不過林氏,就卯足了勁頭撲了上來。將林氏一把推翻在廊前的石階上,於是就摔成了這幅樣子!
“那之後呢?二孃難道就這麼算了?”若離聽得津津有味。
“不這麼算了,我還能如何?”林氏氣鼓鼓道:“我當時第一反應,那可就是起身快走!她這般不要命,我可不想給她擔着落胎的風險!”
聽了林氏這話,若離深有同感。要說近來她對若露也是這麼個敬而遠之。生怕碰她一下,就要惹上一身麻煩。
若離與林氏兩人正互相訴苦,只聽窗外傳來一聲極高亮的聲音:“柴門有慶!蓬蓽生輝!”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