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離一句話把老爺和若露都貶低下去,惹得老爺十分不快。倒是若露的嘴角始終掛着勝利的微笑。
老爺心情不好,不再多說什麼。馬車使上一段略微顛簸的道路,不久慢慢的停下來。
若離知道這大概就是到了目的地。有小廝上來掀開車簾,備好矮凳,扶着老爺下了馬車。之後另有兩個婢女模樣的,上前引着若露和若離下來。
若離本以爲是到了郊外山清水秀的地方。下了馬車一看才知道,這裡是一處莊園的正門。這莊園看上去極大,東西兩邊的圍牆似乎都看不到盡頭。正門修的十分寬敞,若是卸掉門檻,連馬車也能直接進去。高大的古風正門牌匾上書二字:“樂、天”
這名字倒是不俗,只是來參加詩會的人卻不好說了。
門口擠擠嚷嚷的各家馬車不說,男人們互相拱手問好,張口都是李大人王大人的。青年才俊到也不少,一個個手搖紙扇鼻孔沖天。還有鶯鶯燕燕也不計其數,若離簡直就像掉進了脂粉堆裡,各種香粉嗆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黎老爺似乎還記着剛纔若離惹他生氣的事情,只跟若露交代了幾句,就轉身投入那一堆‘李大人’的隊伍裡去了。若露轉過身來似笑非笑的看着若離:“父親剛纔交代過,你從來沒出門見過世面,讓你好好跟着我。別出什麼差錯丟了咱們侯府的人!”
若離再傻也知道這幾句話若露是胡謅的。若露卻自信滿滿的朝前走去,讓若離像個婢女似的跟在她後頭。
若離自然不會真的像個婢女,相反她剛從馬車上下來時,就有不同齡的小姐好奇的看着她。若露領着若離走向人羣,她覺得今天注視她的人特別多,只當是自己今天格外漂亮,卻忘記了自己身後跟着仙子一般的若離。
“寶萱姐姐好。”
若離正在堆脂粉味道里走神的時候,忽然聽見若露用自己從未聽過的清澈的嗓音說了這一句話。而且這句問好似乎還小心翼翼,帶着點靦腆。
這寶萱姐姐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若露從一個惡毒女一下變成這付純善的樣子。若離擡頭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金桔色的高挑女孩正安靜的看着若露。此女眉眼之間盡是英氣,看着若露的眼神也並不友好。一看兩人就並非一路。
若露像是沒看出寶萱眼中的冷淡,繼續諂媚的開口:“寶萱姐姐今天這身衣裳可真好看。這是什麼衣料?我從沒見過!一定是將軍府送來的吧!”
寶萱身邊圍着不少的女孩子,個個都出挑得很。她們似乎都並不怎麼認識若露,最後還是寶萱開了口:“這衣料實屬平常,我汝國公府難道還用不起這樣的衣料了?”
若離覺着這口氣已經很不友善了,可是若露卻像是沒聽出來似的。也不顧周圍女孩子戲謔的眼神,狠狠掐了一把身後的若離,將她拽上前來介紹道:“這是我妹妹若離,她沒見過世面,不知道跟姐姐問好,實在失禮得很。還望姐姐原諒。”
寶萱看了若離一眼,若離友好的衝她笑笑,倒是讓她難得的點了下頭。
若露卻繼續在兩人中間插上話來,她壓低了聲音,好像是要偷偷告訴若離,但這聲音又剛好能讓大家都聽見:“我跟你說,寶萱姐姐可是汝國公的親孫女,身份尊貴。聽說等到來年及笄,就要被封爲縣主了。我心裡可是景仰得很。”
若露說完,還偷偷觀察着寶萱的臉色。
還好寶萱似乎已經習慣這種鬧劇了,再不回話,被身邊一羣女孩子簇擁着走開了。
若露還打算再跟上去,被若離一把拉住:“一會進去以後還是會遇見的,何必這樣跟着?”
若露一把甩開她的手:“你懂什麼,能跟在寶萱身邊是多大的臉面!都怪你,磨磨蹭蹭的!”
若露追着寶萱而去,留下若離一個人站在原地。
若離鬆了一口氣,她正不想跟若露一起呢。周圍來參加詩會的人仍然很多,許多人都在相互打聽攀附。若離沒有什麼想結交的人,於是自己走進那掛着‘樂天’二字的大門。
這裡倒真是處處好風景。與侯府那個人造的園子不同,這樂天苑是圍起了一座真正的山景河流,然後進一步修繕裝飾起來的。依若離的眼光,這樣的景色自然遠遠勝過人造的九曲亭臺樓閣。
若離踏着綠茵茵的草地向苑內走去。這樂天苑雖大,方向卻是一目瞭然。草地上鋪設了打磨好的碎石路。從各個方向指向樂天苑最中心的天然湖泊。
如果沒有這麼多人的話,獨自來這裡詠春,那纔是真的風雅。若離看見不少人都已經聚集在湖邊,也只得朝那邊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若離聽見有人遠遠的招呼她。
正是之前見過的寶萱,若離左右看了看,斷定她的確是在跟自己說話:“我叫若離,黎若離。”若離發現寶萱也是獨自一人,身邊的‘追隨者’都不知道去哪裡了。
“你的裙子倒是有趣,像是畫上去的一樣,是怎麼弄的?”寶萱沒有自我介紹,想來是所有的人都應該認得她。
“正是畫上去的,我自己畫的。”若離笑笑,有人誇獎她的裙子她還是很高興的。
寶萱卻嘿嘿的笑了:“我猜也是你自己畫的,那些會吟詩作畫的酸人,纔不會給一個女人畫衣裙上的花。繡女們肯定是畫不了這麼隨性好看的。”
寶萱伸手攀折一枝柳條,在手中搖着:“你也給我畫上一幅,只是我不要這個顏色,得再鮮豔點纔好看。”
寶萱說話雖然不客氣,但在身份地位懸殊的情況下,已經是難得的隨和了。若離倒是對她挺有好感:“這衣裙不難畫,在裁製好的衣裙上塗上幾筆就成。只是你說的顏色卻不容易。”
“這有什麼,我叫人備好給你送去。”寶萱似乎嫌若離羅嗦,擺擺手往前走。
往湖邊去都是一個方向,若離也只好與她同路。只是一路上兩個人再沒多說什麼。
兩人剛來到湖邊,就受到了天差地別的待遇。不少名門閨秀看見寶萱都圍了上來,把若離擠出圈外的時候還不忘用眼神藐視她一下。
看來自己老爹這個異性侯果然當得不怎樣啊!難怪他一心想要攀附皇家呢。看看寶萱的陣勢,確實是風光無限。不必小心的說話,可以肆意的大笑,若離心裡都難免羨慕。
羨慕歸羨慕,若離可不會幼稚到去陪襯別人的人生。她獨自端莊的站在湖邊,看着滿湖清波,心中自然升起自由寬闊之感。
“黎若離,你好大的本事!”若露尖着嗓子推了若離一把。
若離幾乎跌進湖裡,回頭詫異的看着若露,她不是要在大庭廣衆之下發瘋吧?
“你阻擋我去跟寶萱姐姐攀談,自己卻上去討好。”若露說完就提着裙子向若離撞過來。
若離大驚,連忙閃開。現在天氣雖然微暖,可是掉進湖裡可不是鬧着玩的。變成落湯雞丟人不算,自己一身傷病還未痊癒,賠上性命可不行。
可是若露忽然就像着魔了一般,撲倒若離身前動手就打。若離也顧不上淑女風範,一把搡開若露。
只聽‘噗通’一聲,若露掉進湖裡了。
湖邊是個緩緩的坡度,所以若露這一摔,頂多就是坐在了水裡。若離連忙伸手去拉她上來。若離雖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對,但若露總歸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若離也沒辦法真的去跟她計較對錯。加上週圍的人越來越多,全都圍上來看着這一場鬧劇。
若露從湖裡上來之後,往草地上一歪,嚶嚶的哭了起來。若離以爲她是嚇着了,連忙安撫她:“姐姐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尋人幫忙。。。。。。”
若離話音未落,若露就哭得更大聲:“何必虛情假意?妹妹爲何要推我下水?不就是因爲我做的詩詞常常得到父親的讚許嗎!”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都是各家的小姐貴女們。她們已經開始議論開了,若離若露兩人的名字立刻被大家所知。貴女們都小聲詢問着究竟是怎麼回事,也有人幫着去找婢女來幫忙。
若露仍然在地上哭得可憐,小小的肩膀微微的顫抖。被湖水打溼的衣衫讓她更加像是一個被害者。她邊哭邊將事情的‘真相’斷斷續續的講述出來:“不過就是若露的隨意之作,妹妹要是喜歡,冠上妹妹的名字也未嘗不可!”又哭幾聲道:“妹妹自己不學無術,做不出好詩詞來,因爲父親讚揚我,就推我下水!”然後拔高了聲音再哭兩聲。
若離這纔不得不佩服。以前只知道若露心眼狠毒,沒想到心計也不小。雖然一邊哭,但是哭的過程中把事情的經過也說得十分清楚。首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後狠狠的栽贓了自己,然後還讓別人都對若露的文采十分好奇——她的詩詞竟然能好到姐妹相殘的地步!那得是多好的詩啊!若離揉着太陽穴:能策劃的這樣周密,小小年紀實屬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