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公輕笑。
應易風說的與紀氏大同小異,只不過他是經手人,所以說得特別詳細,賬本上的每一筆交易他都能說得很清楚。
琴琬心裡止不住地冷笑。
記憶如此好,背得這麼流利,也真難爲他了。
一時之間,朝堂上兩撥人各說各的,誰都很有底氣,難以分辨孰是孰非,老皇帝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
應易風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最後整個人匍匐在地上,“啓、啓稟皇上,草民說得句句屬實,草民還知道販賣私鹽的銀子,國公大人用來養私兵了”
衆人譁然。
這……
衆人都知道白家軍驍勇,也知道白家軍的軍資都是老皇帝額外撥的費用,也就是說,白家軍是老皇帝用自己的銀子養的一批軍隊,所以確切地說,白家軍都是老皇帝的人,只不過交給護國公管理,時間長了,不管是百姓還是朝中官員都習慣性地稱呼這支軍隊爲“白家軍”。
因爲從前幾代護國公開始,白家的人就是保皇黨,所以即使爭儲再厲害,幾位皇子也沒主動找過護國公,因爲他們知道,除非他們憑本事坐上那個位置,否則是不會得到護國公一家的支持。儘管護國公這樣的態度讓人很生氣,可他們也知道,一旦坐上那個位置,護國公與白家軍會絕對忠心,所以,即使心裡再不舒服,也沒有真的對護國公與白家軍不滿,因爲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的忠誠與強大。
可是現在,居然爆出了護國公販賣私鹽,用銀子養白家軍。
他們纔不會傻傻地認爲護國公體諒老皇帝,爲國庫着相,自己籌銀子養軍隊。
這些年,白家軍在民間的聲望越來越高,幾乎成了龍都的守護神,只要一有什麼戰事,百姓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白家軍,而這支軍隊幾乎成了護國公的軍隊,若是心大了,想取代龍椅上的那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現在,邊關駐紮的是白家軍,在南疆打迂迴戰的,也是白家軍,雖然南疆那邊有端王世子坐鎮,可先不說端王世子是琴琬未來的夫婿,就是端王也是與護國公齊名的戰將,若是這兩人聯手,那龍都……還有老皇帝什麼事,還有這些皇子們什麼事?
應易風的話激起了千層浪,讓這些人聯想了很多,也腦補了很多,就連一直維護護國公一家的老皇帝也沉默了。畢竟涉及到皇權,自古以來,身在高位的人,哪一個不多疑,老皇帝表面上與護國公一家親近,在一些事情上也明的暗的護短,不過是因爲護國公一家的忠心和白家軍的強大,可若是這兩樣東西都沒有保證了,那……還留着他們何用?
老皇帝也沒刻意掩飾他的情緒,任何人都能從他臉上看出,他動搖了。
這個時候,蕭景行進來了。
一路走來,蕭景行都用複雜的目光看着琴琬和老國公,有同情、有擔憂、有掙扎,更有搖擺不定。
琴琬皺眉,朝老國公身邊靠去。
“啓稟皇上,臣奉命帶人徹查了護國公府,找到了這個……”艱難地開口,蕭景行埋着腦袋不敢直視琴琬的眼睛。
賬本!
衆人已經麻木了,不用想也知道這賬本記錄的是白家軍的開支了。
頓了頓,蕭景行一狠心,繼續說道:“臣還發現……還發現白家軍在青山的訓練基地,那是沒有入軍籍的士兵,多以流浪兒、小乞丐爲主,這些人多的已經訓練了五年,少的也有三年了。”
時間與護國公販賣私鹽的時間差不多,這些人應該是護國公後來招募,呃,不對,後來找來的,擴充到新軍隊裡的人,沒有軍籍,還就是私兵了。
蕭景行呈現給老皇帝的是本名冊,是私兵的名冊,厚厚一本,竟然比正規的白家軍還多,這,說明了什麼!
琴琬與老國公一直沉默着,此時,兩人都無比清楚,護國公府裡的人應該是全部被抓起來了,就是不知道鎮守邊關的白華風和白華瑜怎樣了,這個時候收走他們手裡的兵符,對戰事會不會有影響。
“繼續說。”顯然,老皇帝還沒完。
蕭景行偷偷瞄了琴琬一眼。
“說!”
老皇帝威嚴的聲音,蕭景行眼睛一閉,硬着頭皮說道,“科克蘇那邊攔截了護國公與東橋國的通信,微臣也從魏子德嘴裡問出了護國公密謀與東橋裡應外合,準備……準備……”
後面的話,不用說也知道是什麼了,只是沒想到,連最忠心的護國公也起了異心。
蕭景行拿出了所謂的通信。
在場的衆人有幸災樂禍的,也有相信老國公的。
這種事,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查到證據,老國公在位這麼久,又是從戰場上下來的,殺伐果決的手段,怎麼會留這些把柄,更何況……
看着跪在地上的應易風,那些立場堅定的人,心裡會想:一個外院的管事,有多大的本事能讓護國公放心地把私鹽的事交給他?
若不是出了事,他們連應易風是誰都不知道,還幫護國公做這個關係到身家性命的事,誰信?
不過,想到這裡,這些人也多了個心眼,是不是老皇帝要……清理門戶了?
只是鎮山王還在前面虎視眈眈,老皇帝就又要窩裡鬥,對護國公開刀?
沒有護國公和白家軍做後盾,老皇帝與鎮山王的爭鬥能保證贏面嗎?
萬一這個時候鎮山王趁虛而入,那……
衆人猜不透老皇帝的心思,先前紀氏一家人進宮,在御書房待了那麼久,誰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們在御書房與老皇帝說了什麼,老皇帝又是怎麼琢磨的。
還是說,在御書房的時候,老皇帝就已經查明瞭護國公一家的私心,所以現在纔要把護國公趕盡殺絕,先下手爲強,老皇帝再器重護國公,也不容許有人窺視他的皇權。
衆人認爲自己頓悟了,看向老國公的目光也帶上了憤怒。
“還有呢?”老皇帝面上不顯,可衆人都知道龍要發怒了。
蕭景行繃直了身子,很猶豫。
“啪!”老皇帝一巴掌拍在龍椅扶手上。
朝堂上衆人紛紛跪拜。
蕭景行也打
了個冷顫,俯首,繼續說道:“這是忠勇候夫人交給微臣的,護國公暗通敵國的書信,忠勇候與忠勇候夫人此刻就在殿外,還有就是……”
深吸一口氣,蕭景行認命地說道: “據東橋國的魏子德招供,護國公是爲七殿下……辦事。”
章逸曄!
居然是七皇子章逸曄!
“琴睿焯不是失蹤了,而是在爲七殿下接頭的時候,被、被人發現,打鬥的過程中負傷逃走,到小青山隱匿了蹤跡。”
怪不得。
衆人瞭然了。
如此看來,小青山是章逸曄的產業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七殿下有了這樣的心機和氣魄,而又是從什麼時候,護國公開始戰隊了?
聯想到琴琬與八殿下章鈺熙的關係,以及白芷水與華貴妃的交情,衆人心裡似乎明瞭了。
護國公是因爲琴琬,所以才站在了章逸曄這邊,而琴睿焯本就是以琴琬爲天的大哥,只要琴琬的一句話,琴睿焯還有什麼是不會幫她做的?
所以,一切的根源是琴琬!
“琴琬!”憤怒中的老皇帝直呼琴琬的名字,“你有什麼好說的?”
“皇上,”琴琬對老皇帝的稱呼也改變了,“一面之詞你也相信,你這樣和昏君有什麼區別?”
“放肆!”
“皇上息怒!”文公公努力做着和事佬的角色,“您知道安平縣主平日裡最是孝順,不會做出這種、這種……”
“是嗎?”老皇帝怒極反笑,“朕也曾以爲護國公是朕最信得過的臣子,可是……”
衆人惶恐,不敢接話。
琴琬“勇敢”地與老皇帝對上,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嘲諷,“一個是忠心於你的臣子,一個是心機小人,你居然信小人不信臣子,這樣的皇上,龍都離亡國不遠了。”
衆人震驚!
都知道琴琬仗着身份口無遮攔,可她居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與老皇帝對上,她是怕死得不徹底嗎?
這個愚蠢的女人!
她知不知道,她有現在的身份,能在盛京橫着走,全是因爲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沒了那個人,她什麼都不是。
顯然,琴琬是護短的,只是她護着的是外祖父一家,老皇帝再疼她,在她心裡,也只是個外人。
老國公沒有一句爭辯的話,都到了這個時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這些證據,若要仔細推敲,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可一旦上位者有了疑心,再忠心的人,到了他們眼裡,都是居心叵測的財狼,更何況,這件事還涉及到他的皇位。
“皇上。”又有一撥人進了大殿,衆人下意識地望了過去。
被押在前面的,是受了傷的琴睿焯。
不過幾日時間,琴睿焯就一身風塵的味道,看上去很是潦倒,再加上身上的血衣,怎麼看,怎麼一副落魄的味道。
琴睿焯一直看着琴琬,一臉內疚,顯然是因爲沒有辦妥琴琬交代給他的事,心裡愧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