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方顏玉正在院子裡想着心事, 一大早季威榮就說有事出去了,方顏玉覺得他有事在瞞着他,只是季威榮卻打定主意不肯說, 他現在最怕惹他煩悶, 雖然在意, 也不敢多問, 便放了他出去。只是心裡卻千般思慮, 阿榮究竟是瞞了他什麼事情。
忽然,一道綠影降下,方顏玉冷冷看去, 卻是綠喬來了。
自上次之後,兩人就未再見過。這幾日, 方顏玉想了很多, 不明白的事情卻也越來越多, 想問她卻根本找不到她的人,今天見她主動過來, 也不由有些驚訝。
綠喬一改往日調皮嬉笑,卻是滿臉的沉重之色,走到方顏玉面前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愁緒萬千的開口, “方顏玉, 我知道你心裡有很多不解, 今日, 我便在這裡,一一爲你解答, 你有問題,儘管問吧,這次,我不會再瞞你任何事情了。”
方顏玉瞅了瞅她,她今日怎的如此好心?
綠喬嘆氣,“算了,還是我自己告訴你吧。”她苦笑一下,“事情從何說起呢?還記得上次我與你講過的雍霞公主嗎?”
方顏玉冷冷接口,“雍霞公主就是尊主。”
綠喬一愣,“原來你已經知道了啊。那就從雍霞公主偷了天帝的天玄鏡來到人間,希望能在人間找到瓊玉公主轉世的一縷殘魂開始說起吧。”
她幽幽一嘆,開始講述,“當年,雍霞公主先去求夢魂島上的修元神君。三界通道自從關閉之後,修遠神君便是這時間唯一可以自由往來神界與人間的神君。雍霞公主素來與他交好,便去他那打探瓊玉公主的情況,他卻是怎麼也不肯說。無奈之下,雍霞公主偷了天帝的天玄鏡。天玄鏡是神匠天河之作,擁有看透陰陽,穿越結界之神力。雍霞公主拿着天玄鏡便可自由往來人間與神界。”
綠喬看着方顏玉,“你肯定早就好奇我和赤虹的關係,儘管我告訴你赤虹是我姐姐,我與她素來不和,她總是處心積慮想殺了我,你肯定也沒相信過。今日我便告訴你,赤虹便是我,我便是赤虹。”她見方顏玉眼中升起殺氣,傷感一笑,“你彆着急,也沒那麼簡單。”
方顏玉沉住氣,繼續聽她講述,“當年我從神山飛出,便臣服於瓊玉公主麾下,隨她爭戰魔族。可惜,一次大戰之中,我戰死了。”
方顏玉皺眉。
“戰死之後,瓊玉公主收集我魂魄,將我交給神匠天河。天河將我魂魄浸在神界的天玄泉中,天玄泉一半水如岩漿,一半水如寒池,我在其中,魂魄受兩種力量滋養,得到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之後神將天河打造天玄鏡,將我鑲在鏡沿上,成爲護鏡仙靈。鏡中有倒影,我便是鏡子裡的倒影,而赤虹便是鏡子外的仙靈。我和赤虹,共用一個□□,心性和力量,卻是截然相反的。所以,我是赤虹,我也不是赤虹。我在鏡子裡,我知道赤虹的事情,赤虹卻不知道我的存在。”
方顏玉臉上木然,“繼續說。”
綠喬幽幽道,“公主帶着天玄鏡,也便是我,來到人間,在人間流浪許久,也沒找到瓊玉公主的轉世殘魂。正準備回神界,卻在海州這裡,不,那個時候,這裡還叫鬱州,我們在這裡碰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便是方家的先祖,名字叫做方士諫。”
聽到這個名字,方顏玉心中咯噔一下,爲何這名字如此耳熟?
綠喬烏黑的眼睛緊緊盯着他,“方顏玉,你可是覺得這名字耳熟?彆着急,我一會就告訴你爲什麼。”綠喬又思量了一下,然後問他,“方顏玉,你可想起了幽切?”
方顏玉冷冷道,“又提起我大哥做什麼?”
綠喬一笑,“原來你早就想起來了。你早就想起來,卻還能一直沉得住氣,不來問我。看來之前我囚禁你那幾百年,對你心性影響甚大。”
聽到這話,方顏玉眼中放出殺氣,手下石桌出現裂紋,“當年是你囚禁的我?”
綠喬淡淡笑着回答,“你別急着生氣,我說了今日所有事情我都會告訴你,自然不會食言。你且聽我把所有事情說完,再決定要不要殺我吧。”
這邊方家,方顏棋昨日從方顏良院子裡回來之後,便愁眉不展,把尺素急的夠嗆,卻又不知道他爲何難過。
方顏棋怎能不難過,昨日見了方顏良,他一邊噁心一邊吃人的景象便全數進入他腦海,讓他心痛異常。他向來知道大哥重視兄弟,卻不想三哥的死讓他難過至此。不久前的中元節,他大哥還極力抗拒吃人,如今卻爲了保護他們兄弟破了戒,他替他大哥憋屈異常,卻完全沒有能幫到他的方法。
今日方顏慶又過來虛情假意的問了他半天,方顏棋心中煩悶,又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想爲何。方顏舒死後,府裡的事情按道理說應該由方顏慶接手,方顏良卻不管他,開始重用方顏睿和方顏棋。方顏睿馬上就及冠了,用他不奇怪,方顏棋卻還是個毛頭小孩,方顏良寧願用一個小孩也不願用他這個成年的弟弟,叫他怎麼能不惱火,今日他便主動上門,想探探他的底。方顏棋心中煩惡,不冷不熱的對了他幾句,便藉口有事讓尺素打發他走了。
方顏慶怎會看不出他的不耐煩,方顏棋畢竟還年幼,雖然心思細膩,卻也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方顏慶走後心中更加憤恨,死瞎子,以爲眼睛復明了就可以翻天了,他一日是他哥哥,便要一日將他踩在腳下,給他等着瞧。
一路走着,卻看見方顏碩急急忙忙走來,當下臉上虛僞一笑,“八弟,什麼事情這麼急躁?你手裡的又是什麼?”
方顏碩見是他五哥,雖然不和他親近,卻也不好對他不禮貌,只好站住了回答,“上次大哥送我的那盆草被小九調皮打碎了,我想去找院裡的花匠來幫忙。路上遇見大哥,他剛好從外面得了一方上佳的水墨硯臺,便給了我,讓我回來好好練字。”
方顏慶眼睛發紅的看着眼前男女莫辨的方顏碩,方顏棋一個瞎子能得重用,連方顏碩這樣一個不男不女的妖人都能得大哥歡心,爲何他卻始終得不到大哥的重視?從小就這樣,其他兄弟都能得到大哥的歡心,尤其是二哥,更是大哥的心頭肉一般,二哥犯了錯都是大哥扛下來的。他早看老二不順眼,明明年紀差不多大,偏偏方顏玉什麼都比他強,孃親的出身比他的好,天資比他好,不管是學文學武都是一點就通,從小再頑劣也有這天人一般的大哥幫着抗着錯誤。他大哥對老二好到讓人想不通,從吃飯,說話,讀書寫字到練武,事事都是他大哥親自教的,老二事事都比他順心,憑什麼?好不容易老二不回家了,這個原本眼瞎的老七又爬了上去,連現在這個妖人都在他大哥心中比他重要,憑什麼?
想到這裡,他似乎入了魔障一般,他眼睛看到這走廊下面就有個荷花池,秋天到了,荷花早已敗了,只有一片片枯黃的荷葉還躺在水面,水裡一片綠幽幽的,這等污濁的地方,再適合這個不男不女的妖人不過了。想到這裡,他猛的抓住眼前措手不及的方顏碩,帶着他躍到池邊,按着他的頭就向水裡溺去。
妖人,不男不女的妖人,你這種廢物也敢爬到我頭上,妄想得到大哥的歡心。他嘴裡惡狠狠的念着,死死的將方顏碩的頭按進水裡。
方顏碩拼命掙扎,這是怎麼了?他五哥剛剛好好的,爲何現在對他滿臉殺意?好難受,不能喘氣,那污髒的水灌進了他的鼻子裡,噁心至極,氣管好疼。
方顏慶不知不覺臉上露出猙獰之色,看起來如同惡鬼一般。
方顏碩想起手中還有大哥送的硯臺,掙扎着向方顏慶頭上砸去。卻被方顏慶閃過。
“妖人,你還想打我?還想打你這五哥?你死吧,你早該死了。”方顏慶癡狂的說着。眼看方顏碩就要無力掙扎,忽然,一個石子帶着穿金裂石之力向他打來,方顏慶一愣,剛要閃過,又是幾顆石子打了過來,若是不躲開,身上便要多出幾個洞來,他無奈,只好放過手裡的方顏碩飛身躲開,站定之後,卻見是方顏棋站在對面的走廊中,秀麗的雙眼中滿滿的殺氣。
方顏慶這才醒悟過來一般,他剛剛差一點便殺死了自己的兄弟,只是他慣於推脫責任,心中想的不是後悔自己衝動,而是自己沒有下更狠的手,若是狠心一點,現在的方顏碩已經是具屍體了。
方顏棋快速過來托起水中的方顏碩,幫助他吐出口中污水。方顏碩滿臉是淚的抱住他七哥,秀美的眼中滿滿的驚嚇。
方顏棋一邊拍着他,一邊對方顏慶怒極而視,“方顏慶,你真是畜牲,這是你的親弟弟,你居然想殺了他。”
方顏慶聽他這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個死瞎子也敢教訓他,他陰冷的說道,“老七,我不但要殺這個妖人,我還要殺你。你不過是一個死瞎子,憑什麼在這方家和我叫板。”
方顏棋怒極,雖是年幼之身,身上卻是滿滿的氣勢,竟然將方顏慶驚的退了一步,“方顏慶,你知道大哥最恨兄弟相殘之事,你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犯戒,這件事,我不會對大哥隱瞞,你還是回去洗洗,等着大哥去問罪吧。”
聽到他提方顏良,方顏慶就想起上次門外的兩個人頭來,心頭終於升起害怕之意,心中心思急轉,今日被這死瞎子看到了,若是被大哥知道,肯定不能善了。昨日裡大哥和寧府尹去查抄了陳家和張家,今日若是這兩人都死在府中,到時候可以推脫是陳家和張家的餘孽進府報復泄憤。想到這裡,於是臉上猙獰,不要命一般的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