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動亂起兵前(求訂!)
“哈哈…哈哈…”顧雲天紅着一雙眼睛蒼涼地狂笑出了聲音,雙手硬生生地將牀板戳出了十個坑洞,原來那日纏綿中她喊的公子是原清流,而不是他,虧得他還自欺欺人了這麼久,還真是諷刺啊!
“顧雲天,這把琴如何交給墨兒,你自己思量,好自爲之,本王懶得管你了。”話落摔門負手而去。
顧雲天瞪着眼睛看着空曠的房間,心中淒涼之感越來越重,怪不得她昨晚想要延後孩子的出生月份,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
“公子,你說你給我抓的這隻蟋蟀胖的還是瘦的?”
“公子,你爲什麼不能帶我走?”
“公子,我一定要治好眼睛,然後看看你的樣子,你說這算不算是大心願?”
“公子,再見…”
踉蹌地爬起身,將牀下的酒罈全部拖了出來,然後捧着罈子開始灌了起來,喝光就摔罈子,當顧雲梨前來找他的時候,屋中的酒氣簡直能將人給薰死。
“雲天,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顧雲梨連忙從袖袋中拿出絲帕,上前爲顧雲天清理面部上的酒漬,眼中滿是心疼,姐弟這麼多年她何時見過這樣的他,到底是遇上了什麼事情!
顧雲天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感覺天地都在不停地變換着,眼前女子的臉清晰了模糊,模糊了又清晰,而且那張臉還在他面前不斷地晃動着,無奈之下,他只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低聲地吼道,“陸昭絮,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你告訴我!”
“雲天,你這是在說什麼胡話,陸昭絮又是誰?快點兒起身,地上太涼了。”顧雲梨費力地架着他,好不容易纔將他扶到了牀上。
“嗚…你是有些喜歡我的對不對,要不然也不會將清白之身給我。”顧雲天一把將顧雲梨拉到了懷中,低聲地嗚咽起來。
“……”顧雲梨驚詫地瞪大了雙眼,已經不顧得掙扎出他的懷抱,滿腦子都被一個消息充斥着,她家清純懵懂的小弟竟然被人給玷污了,難怪他會如此地難過,剛剛他嘴裡喊的名字,應該就是那個不要臉的女人了!
“久久,你還躲在外邊做什麼,還不快過來幫忙!”實在是擡不動顧雲天,顧雲梨不得對着門外大聲地喊了起來。
“孃親,你怎麼知道久久在?”話落一顆小腦袋從門口探了進來,滿眼笑意地望着顧雲梨,手中還拿着從楚鈺城那討來的軟劍。
“要是下次不想讓我知道,你就自己洗衣服,那便不會有茶香味兒了。”
“我說上次怎麼剛一靠近你和爹的房間,便被發現了,害得我什麼都沒學到!”楚尋久恍然大悟地說道,然後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衣袍,果然有茶香味兒,但是香味極淡,正常人根本不會注意到,也就是自家孃親那種常年侍弄花草喜愛泡茶的人能聞得出。
“……”這些都是誰教他的!
“你想學什麼!”顧雲梨咬牙切齒地問道。
“我想知道你爲什麼這些年對爹死心塌地,然後向爹學些皮毛,將來我和衣衣就可以…”
“夠了!久久,一會兒孃親將膳食送到這兒,你先留在這裡陪着舅舅。”話落揉了揉楚尋久的腦袋,急忙地離開了。
待顧雲梨的身影消失在迴廊的盡頭,楚尋久三並兩步地跑到了門邊,“砰”地將門鎖了個嚴實,然後嘴角掛起詭異的笑容回到了牀邊。
楚尋久緩緩地從懷中掏出了一條玉墜,將玉墜懸於顧雲天臉頰的正上方,然後輕輕地拍打了下玉墜,它便有規則地擺動了起來。
“舅舅,看這裡…放鬆你的身體…你是不是覺得很累…”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顧雲天。”服從的聲音響起。
見顧雲天漸漸地進入了狀態,楚尋久恨不得跳起來大喊一聲,這次終於成功了,怪不得七嬸嬸說,人在意識薄弱的時候是最容易被操控的。
“告訴我,你今天爲何要喝這麼多的酒?是否遇到了什麼難處?”
“因爲我…”
“砰!”地一聲門被推開,楚尋久猛地回頭,只見楚鈺桓黑着一張臉站在了門口,嚇得忙將手中的玉墜給丟到了牀的一角,顧雲天頭一歪便睡了過去。
“楚尋久,今天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話落怒氣衝衝地進屋,然後拽着楚尋久的領子便往外拖,從領子的褶皺可以看出,楚鈺桓手中的力道有多重,但是彷彿還是不解心中之氣,又狠狠地踹了楚尋久兩腳。
大怒之下,楚鈺桓也忘記來的目的,直接將另一隻手中的粥給扔到了草叢裡,天知道剛剛他看到那一幕心中有多驚駭,他一手培養出來的好兒子,竟然對自己的舅舅使用傀儡術,這還得了!
午時將近,沐天賜方悠悠地醒了過來,懶懶地抻懶了下雙臂,才覺得身上的乏累去了不少,側身準備下牀,看到牀邊擺着的一雙乾淨的鞋子,心中不由得一暖,他連她的鞋子髒了都注意到了,得夫如此來世何求。
起身向着前廳走去,離着老遠便聽到了楚尋久委屈的嗚咽聲,沐天賜不由得心中一緊,這孩子聰明可人又討喜,姐姐、姐夫亦是慈父慈母的典範,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疾步走進了廳中,便看到楚尋久直着腰板兒跪在了中央,掌心衝上地舉着小手,手心處還有藤條抽打過的紅痕。
就在楚鈺桓要揮下藤條的時候,沐天賜一把將楚尋久護在了懷中,然後微怒地衝着楚鈺桓輕吼道,“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得要打孩子!打壞了你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楚鈺桓沒有理會沐天賜,仍是用藤條指着楚尋久厲聲地問道,“楚尋久,我再問你一次,你這邪術到底是和誰學的!”
楚尋久將小腦袋扭到了一側,就是不說話,氣得楚鈺桓差點兒擡腳去踹他,還好顧雲梨手疾眼快地攔住了他。
“姐姐,你不是最疼久久的嗎?怎麼不分青紅皁白地任由着他打孩子?”
“墨兒,久久他竟然對雲天使用傀儡術,這已經不是小事了,必須得問清楚,否則這麼小的孩子被壞人給利用了,將來可是不得了的。”顧雲梨雖是心疼,但亦不是不識大體的,遂只是安安靜靜地站在楚鈺桓身邊,任由他來處理這件事情。
“傀儡術?”
沐天賜緩緩地蹲下與楚尋久平視着,試探地問道,“久久,你不會是將七嬸嬸前段時間給你講的故事給記下了,然後將裡面的橋段用到了舅舅身上?”
楚尋久起先沒有迴應,但是當沐天賜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搖晃了幾下後,他才轉過頭紅着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委屈地又抹了一下眼淚。
看着兩人之間的互動,楚鈺桓眉頭越皺越高,心下已經明瞭是怎麼回事了,冷聲道,“天賜,這些東西往後不要再教久久了,我自己的兒子我會教,不勞你費心了。”
話落扯過楚尋久的胳膊便將他帶了出去,隨着二人的遠去,沐天賜隱約還能聽見楚尋久的聲音,“爹,你別怪七嬸嬸,她什麼都沒教久久,只是久久纏着她講故事,然後自己研究的!”
沐天賜並沒有被楚鈺桓的態度給影響,反而是被楚尋久給影響了,這小子捱了那麼多打都沒把她供出來,現下都自身難保了,還在爲她辯解,還真是有個性得很。
“姐姐,你們說久久拿大哥試驗,大哥現在怎麼樣了?”沐天賜突然想起了事件的另一個主角,不由得擔心地問出口。
“你不提,我差點兒將這大事兒給忘記了,他在屋中醉得已經不省人事了。”一番折騰後,顧雲梨終於想起了這事兒,拉着沐天賜的手臂擔憂地說道。
“姐姐,你先別急,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相攜向着顧雲天的房間走去,邊走邊聊着,顧雲梨將心中的猜測和擔憂一股腦地都說了出來,聽得沐天賜心驚肉跳地。
“姐姐,這事兒確實是有些令人措手不及,但是不必擔心,大哥武功那麼好,若是他不願意哪個女子能把他強了去。”本是很嚴肅的話,勸到了最後,沐天賜竟是沒忍住輕笑出聲,不得佩服自家姐姐的想象力。
“墨兒,其實我只是擔心,雲天他雖是生在爲將之家,但是他心想單純善良責任感又強,感情世界又極爲簡單,若是他與哪個女子發生了些什麼,即使是不愛,他可能都會糾結着負責到底,你明白嗎?”顧雲梨眉心微蹙,眼中的擔憂比之剛纔還要重。
沐天賜漸漸地淡去了眼中的笑意,經顧雲梨如是一說,她突然發現自己不是一個好妹妹,從前一直以爲自己是最瞭解大哥的人,但是現在看來根本便不是,姐姐應該擔心大哥會被女子給利用吧。
“姐姐,你是怕那女子利用大哥亦或是別有用心?”
“我現下心中也是很亂,雖然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做,但是現在首要的是要將雲天保護好,不能讓他在這條路上傷得太深。”顧雲梨面帶輕愁地搖着頭,然後伸手推開了顧雲天的房門。
沖天的酒氣薰得沐天賜有些睜不開眼,好一會兒才適應下來,當她看到牀上那個狼狽的人後,心中仿若被人狠狠地重錘了一下。
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原清流說過的話,她果然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阿城的身上,忽視了身邊所有的親人和朋友,但是情到深處,心根本便不受她的控制。
沐天賜快速地向着牀邊走去,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東西,待她垂首去看爲何物之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鴛行…鴛行…怎麼會在大哥的房間?”
“怎麼了墨兒?”
“…沒事…姐姐,你先回去安撫下久久,我在這兒陪着大哥。”沐天賜若有所思地說道,眉頭越皺越深。
“也好,一會兒我送些醒酒湯過來。”話落顧雲梨蹙眉轉身離開。
蔥白的素手不斷地摩挲着面前的鴛行,沐天賜心中亂極了,她記得阿城說過在追討的過程中出了些問題,而這琴是被花絮那個女人所奪,如今這琴出現在大哥的房中,是不是說明大哥和花絮之間有過接觸。
沐天賜越想越心驚,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涌上了心頭,難道說姐姐心中猜測的女子便是花絮,老天!
震驚間,沐天賜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如何面對,亦是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慌亂間手指不自覺開始撥弄起琴絃,當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不由得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顧雲天是在一曲急促的琴音中醒來的,心中憤懣極了,再加上極度的頭痛,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煩躁不安,情不由己地大聲吼道,“該死的!別彈了!”
“錚!”五指掃弦,琴音戛然而止,屋內瞬間靜得可怕。
“滾出去!”顧雲天捶牀怒吼了一聲。
“吱嘎!”一聲,門被打開,腳步聲漸行漸小。
好一會兒,顧雲天才費力地睜開了雙眼,捂着發痛的頭部踉蹌地下了牀,走到了桌邊爲自己倒了一杯茶,舉杯正欲飲時,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了桌子上的古琴,瞬間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剛剛他確是聽到了紛亂急促的琴音,他可以肯定那不是夢,那彈琴之人豈不是…墨兒!天啊,他剛剛都罵了些什麼,她一定難受極了!
哪裡還顧得上形象,顧雲天散亂着頭髮抱着琴無措地向沐天賜的房間跑了過去,倉皇間撞到了一個婢子,他只顧得上回頭看她一眼她的背影,便不再多想繼續轉頭跑走。
“叩叩!”
“墨兒!你開開門,大哥剛剛糊塗了,你聽我解釋!”顧雲天有些慌亂地砸着門。
“吱嘎!”一聲門被打開,顧雲天嘴角剛欲勾起一絲笑意,在看到來人的時候,卻生生地僵在了嘴角。
“雲天,你這麼急,找天賜有事嗎?”
“我…我…沒什麼事,蕭夫人,這是您的琴,請收好了。”
俞傾欣喜地接過了琴,不斷地撫摸着琴絃,然後將臉頰貼到了琴絃上,還好她的琴還在,她做了個很糟糕的夢,鴛行被人奪走了。突然,她猛地擡起頭四周環顧了一番,最後目光定在了顧雲天的臉上。
“不對,這是哪裡,雲天你怎麼會在這裡?”
“蕭夫人,這裡是城王府的後院。”
俞傾抱着琴失魂落魄地後退了兩步,她還是被他們給帶出來了,也不知道蕭現在怎麼樣了,千萬不要有事啊!
“蕭夫人,你不用擔心…”顧雲天一眼便看出了俞傾的顧慮,剛要開口勸說就被人打斷了。
“傾兒,你終於醒了,是不是餓壞了,我給你熬了些粥,還是燙的。”蕭沐端着托盤疾步走了過來,臉上還掛着明朗的笑意。
“蕭…你也在…真是太好了。”俞傾瞬時紅了眼眶。
“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來趕緊進屋喝粥。”蕭沐連忙改爲單手端托盤,另一隻手攬着她的肩膀將然人帶回了屋內,邊走邊低聲地哄着。
顧雲天有些失落地轉身,心中不由得開始羨慕起蕭沐夫婦,他們雖然經歷了那麼多,但是相扶持着走了這麼些年,深愛依舊,一點兒都未被時光所磨掉,而且他們現在還有了一個那麼好的女兒
沐天賜房中
蕭沐一勺一勺地將粥送到了俞傾的脣邊,俞傾則是眸光未擡地一直盯着桌子上的古琴,腦中卻是不斷地在回想剛剛隱約聽到的琴音,爲何那曲調會有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她到底在何處聽到過。
“蕭,你說同樣的曲調,爲何有人彈出的琴音竟會令人心中躁亂不安,甚至是一瞬間心中竟是有嗜血之意?”
“應該是彈琴人的心境不一樣。”蕭沐輕聲道。
“真的是這樣嗎?”俞傾雙手輕撫着鴛行,眼中浮現出隱隱的擔憂,心中不由得想起沐家先祖留下的那封血書,這琴本身是有怨的吧,所以俞家每代必是找最爲良善純淨的人去接管這琴。
“莫要再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你看我給你尋得了什麼?”蕭沐將手伸到了自己的袖袋中,神秘地看着俞傾。
俞傾心不在焉地搖了搖頭,摸着古琴心中滿是不安,連一個眼神都沒施捨給蕭沐,晾得蕭沐在一邊直嘆氣。
“既然傾兒你對這本古琴譜不感興趣,爲夫只好將它拿去燒掉了。”蕭沐一邊瞄着俞傾的表情,一邊略帶遺憾地說着,作勢便要起身離開。
“等等!快拿出來我看看!”俞傾忙焦急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這下有情緒理我了?”蕭沐挑眉問道。
俞傾瞪着靈動的雙眸盯着他不住地點頭,然後接過他手中看起來有些老舊泛黃的琴譜,小心翼翼地翻看起來。
看着她越看越喜的面色,蕭沐嘴角勾起了滿足的笑意,看來他這一天一夜的棋局沒白陪,能得她一笑什麼都值了。
不消片刻,俞傾便將薄薄的琴譜全部看完,躍躍欲試地坐到琴旁,腦中甚至都能想象到出這段曲子的意境,雙手都有些微微地顫抖。
素手輕按琴絃緩緩地閉上了雙眸,婉轉的旋律從指尖傾瀉而出,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種種片段。
仙靈的般的少女,高大靦腆的男子,風沙漫天的荒漠,圍着人羣跑跳的可愛幼虎,漠中綠洲畔相擁的璧人,一雙死寂絕望的眸,一雙怨毒恨世的眼,滿琴的鮮紅…
“傾兒你清醒一點…傾兒你聽不聽得見我說話…傾兒你醒醒…”
蕭沐起先還沉浸在悠揚旋律中,但是漸漸地發現這琴音變得有些急促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緊握雙拳指甲嵌入掌心才猛地將自己從這琴音中拔出,擡首果見俞傾已滿額是汗迷失了自己。
“傾兒…傾兒…無論你看到什麼都不是真實的,快點兒醒過來!”
蕭沐見無論如何叫喊她都沒有迴應,心下一橫一個巴掌扇了過去,緊跟着琴聲戛然而止,俞傾緩緩地睜開了雙眸。
“蕭,剛剛發生了什麼?”俞傾有些虛弱地問道。
蕭沐一把將她攬到了懷中,不斷地用手掌摩挲着她的髮絲,輕聲地說道,“傾兒你不要多想,什麼都沒發生,只是這本古琴譜咱們不要了好不好,因爲彈出來不是很好聽。”
“是他們…是他們…”俞傾嘴裡不斷地嘀咕着。
“傾兒,你醒醒,剛剛除了我,不管你看到了什麼都是假的!”蕭沐立刻捧起了她的雙頰,不斷地輕拍着,試圖喚醒狀似失魂的人。
蕭沐試圖去拿桌面上那本古琴譜,怎料手剛碰到了琴譜的一角,整個人便被俞傾猛地給推開了,倒退了好幾步才穩住了身形。
俞傾將那本琴譜死死地摟在了懷中,眼神戒備地看着他然後不斷地輕搖着頭,刺得他心底一痛,他的傾兒似乎又犯病了。
“傾兒,我幫你收着好不好?”蕭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輕聲地哄着。
“不好!”俞傾執拗地說道。
“好,你收着,收好我們去花園中走走。”蕭沐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俞傾方小心地將琴譜收到了枕頭下,然後任由着蕭沐攬着她走了出去。
花園池塘邊
沐天賜雙臂抱着小腿,下巴抵着膝蓋,眼睛望着游來游去的錦鯉出神,就連長袍浸到了水中尚不自知,更莫提身邊那碟早已被阿懶糟蹋殆盡的糕點了。
“墨兒,我終於找到你了。”滿面青胡茬的顧雲天狼狽地跑到了沐天賜身後。阿懶從碎糕點渣兒中猛地擡起了頭,眼神戒備地看着無故闖入的人。
“你這小傢伙也在,咱們好久沒見了。”
“嗷…嗷…”
見沐天賜並未理會於他,顧雲天有些尷尬地出言逗了逗她身後的阿懶,卻不想阿懶不但沒有和他親近,反而齜起了鋒利的尖牙,樣子甚是兇猛。
顧雲天不由得苦笑,還真誰家的狼護着誰家的人,怪不得自古以來便有很多記載狼的書籍,對之讚頌有加,有時候忠誠的狼要遠勝於虛僞的人。
“墨兒,大哥剛剛說得都是胡話,你別往心裡去,大哥跟你道歉。”
沐天賜終於有了反應,緩緩地鬆開了雙臂站起身,背對着顧雲天說道,“大哥,我在這兒看了好久的魚兒,突然明白了些道理,所以我不怪你了,你不必跟我道歉。”
“墨兒…”
“就算再親的兄弟姐妹,他們遲早會有自己的家,你能找到你想要的歸宿,我真地很替你開心,但是希望大哥能在這條路上保護好自己。”沐天賜冷靜地說道。
“有些事大哥卻是瞞着你們,但是將來時機…”
“大哥,你將琴還給孃親了嗎?”沐天賜吸了吸鼻子轉身問道,一雙晶亮的黑眸就那樣定定地看着他,顧雲天感覺那眸似是要將他的靈魂給看透一般,莫名地他想躲閃開來。
“放心,已經在她手中了,而且她現在有你爹在照顧着,你亦是不必擔憂。”
“那便好,大哥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去找阿城了。”話落與顧雲天擦身而過,阿懶立刻跟了上去,並時不時地回頭衝着顧雲天齜着牙齒,眼中滿是防備。
“墨兒…”顧雲天伸出去的手漸漸地垂落,他終究還是讓墨兒傷心了。
晚膳時分
很難得所有的人都聚在了一起,不過好似每個人都有着各自的心事,桌上除了碗筷碰撞的聲音,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能夠聽得到。
“嗷…嗷…”一聲不正常的低吼聲響起,打破了廳中的詭異的寧靜。
沐天賜猛地轉頭看向門口,卻見阿懶嘴裡叼着一封信奔了進來,難怪剛剛它的叫聲如此地壓抑和怪異,應該是怕嘴裡的東西掉出來吧。
阿懶叼着信在楚鈺城和沐天賜兩人之間不斷地徘徊,急得嗷嗷直嗚咽,最後終是背離了楚鈺城,雙爪搭在了沐天賜的腿上,輕輕地嘴裡的信吐到了沐天賜的手中。
“這傢伙…”楚鈺城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他養得狼還真是聰明,已經分得清這府中誰的地位最高了,將來他的待遇怕是更低了吧。
“阿城,看來你已經被阿懶給放棄了,它選擇了我。”沐天賜輕笑出聲,然後垂首去看信封,卻發現封面上無任何字跡,所以根本看不出這封信是寫給誰的,只得將信舉起用眼光詢問大家的意思。
“墨兒,你直接…”楚鈺城剛開口,卻不想被楚鈺桓給打斷了。
“七弟,還是你看吧。”
沐天賜微微地衝着楚鈺桓點了下頭,將手中的信交給了身邊的楚鈺城,然後給了他一個暖人的笑意。楚鈺城瞬間明白這笑容的含義,她在告訴他,她並沒有因爲五哥的不信任而生氣,因爲他纔是她在乎的。
楚鈺城輕笑着將信拆開,當展開信紙的瞬間,嘴角的笑意徹底地消失,眸光中瞬間波濤洶涌。
“七叔叔,這信怎麼只有四個字,子孝子安,是什麼意思?”楚鈺城另一旁的楚尋久突然好奇地開口,他的話音剛落楚鈺桓手中的碗應聲掉落在地,碎成了兩半。
“無憂你沒事吧…”顧雲梨用掌心覆上了楚鈺桓的手背,卻發現觸手一片冰涼。楚鈺桓未出聲,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楚鈺城手中的信紙,仿若能從那信紙的背面看到信中的內容。許久楚鈺城才緩過神來,將手中的信紙遞給了楚鈺桓。
楚鈺桓捏着手中的信紙,整個人都有些微微地顫抖,然後轉頭問道,“梨兒,你幫我念念這信中的內容,我好像有些眼花了。”
“子孝,子安。”顧雲梨輕聲地說道,然後擔憂地看着楚鈺桓,他這到底是怎麼了,就算當年逃亡的時候,也未見他如此地慌亂過。
沐天賜腦中不斷地閃現模糊的片段,有個名字好像很熟悉,到底是哪個名字,爲何她似乎是在哪裡見過,到底是什麼時候見過。
“七弟,子孝不是你的字嗎?”顧雲梨不解地出聲。
“子孝…子孝…”沐天賜輕喃了兩聲,突然一幅畫浮現在腦海中,難怪她會覺得熟悉,小時候從阿城那討要的那幅畫,落款處便是留有子孝二字,她怎麼會把這個事兒給忘了。
“恩,大家吃飯,沒什麼大事。”楚鈺城微微地點頭,然後輕笑這招呼着大家吃飯,好似剛剛什麼也未發生一般,但是他機械的咀嚼動作,卻被沐天賜看在了眼裡。
彎月高懸
楚鈺城枕着手臂在牀榻上輾轉難眠,眼圈竟是有些微微地發紅,胸口好似被一股濁氣給堵着,無論是躺是趴都難受得緊,腦海中不斷迴響着:
“子安,叫子安好不好?”
“纔不要!”
“好傷心!原來是不喜歡啊!”
“不…羞羞…”
“叩叩!”門被輕聲敲響。
楚鈺城猛地坐起身,擡手拭了下額頭的汗,轉頭看向了門口低沉地開口,“進來吧!”
門被輕輕地推開,沐天賜披散着髮絲抱着一牀被子乖巧地出現在門口,楚鈺城瞬間便輕笑出聲,鬱結了一晚上的濁氣好似也散去了不少。
“你怎麼也不問是誰,萬一是壞人怎麼辦?”沐天賜挑眉笑道。
“壞人來吧,本王已經準備好了,保證你財色雙收!”楚鈺城朗聲笑道,然後起身走到門口將沐天賜摟在了懷中,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擡眸剛好看到了天上的那彎如鐮的皎月。
沐天賜輕輕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腰,然後閉上了雙眼便什麼都不再問,有時也許她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他難過不安的時候,陪在他身邊。
“墨兒,若是將來咱們有了孩子,叫子安好不好?”許久楚鈺城纔出聲。
“子安?”
“沒錯,這名字多好,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兒,都很適用。”
“好,都聽你的!”沐天賜窩在楚鈺城懷中輕點了下頭,他們的孩子,應該會很可愛地,只是爲何要叫“子安”,那不是用膳之時收到那封信中的內容麼。
三更之時,相擁的兩人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還不等楚鈺城開口詢問,門外便傳來了青衡焦急的聲音,“主子不好了,城王府被重軍包圍了!”
“速去叫醒其他人,帶着他們從密道離開!”楚鈺城冷靜地低聲吩咐着。
“屬下領命!主子您也要多加小心!”話落翻身離開。
半個時辰後,偌大的城王府被付之一炬,熊熊大火燒紅了半邊天,楚京一半的百姓全都被相互叫醒,齊齊地望向了城王府的方向,心中不由得感嘆,真是風水輪流轉,當年鐵血戰王是何等的威風,現如今他的府宅還不是被燒成了灰燼,大楚江山怕是隻剩下小皇帝這棵獨苗了,他們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
城王府門口
一匹棕色的高頭駿馬之上,楚擎天繃着一張小臉兒冷冷地望着那沖天的火光,小手緊握成拳,七哥啊七哥,你果然是裝瘋賣傻的行家,朕都差點兒想放過你了,怪只怪你樹敵太多。
“來人!”
“奴才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尖細中帶着蒼老的聲音響起,方叢連滾帶爬地跪到了楚擎天的馬下。
“派人把守住楚京城門,從現在開始不許任何人出入,然後派人去搜查各大酒樓客棧,定要將七哥給朕找到,朕可是想他想得緊呢!”楚擎天突然陰陽怪氣地說道。
“奴才遵旨!”
方叢的話音剛落,便覺着眼前揚起了一片灰塵,隨着噠噠馬蹄聲漸消,再定睛一看,楚擎天的背影都快小成一個點了,遂猛地鬆了口氣。
“還愣着做什麼!還不滾去搜城!”方叢裝腔作勢地吼着。
“是!方總管!”
楚鈺城等人爲了掩人耳目,並未敢策馬而逃,只能用腿跑,再加上帶着女眷和孩子,所以半個時辰並沒有跑多遠,但是亦是累得直喘氣,其中以沐天賜爲最。
“墨兒,我們要爲大局考慮,將它放下吧!”楚鈺城心疼地勸着。
“不…我不放…阿城你就讓我抱着它吧,你看這麼遠的路我也是跟得上大家的!”沐天賜目光祈求地望着楚鈺城,將懷中的白火抱得更緊了,惹得懷中的白火伸舌頭舔了下她的手背。
楚鈺城目光一閃,心中亦不是滋味,其實他本是可以幫着她抱着白火的,但是他希望她能夠放棄,學會該放棄的時候不要心軟,畢竟白火的現狀擺在這兒,再有兩天的逃跑顛簸,也未必受得住。
“它活不了多久了,就放它在這兒吧!”楚鈺桓皺眉出聲。
沐天賜猛地轉頭怒視着他,這麼些日子無論他如何在衆人面前不給她好臉色,她都不覺得委屈,因爲他除了是阿城的五哥,對於她來說,他什麼都不是!
但是今天,她特別想一掌打過去,爲什麼他可以如此輕描淡寫地決定白火的存亡,白火又不是他養大的,他有什麼權力!
“你無須這樣看着我,阿城把你寵得太過了,這便是現實,你這樣抱着它逃,它很可能會死在路上,結果都是一樣的。”楚鈺桓冷着臉說道。
“不用你管!就算死,它也要死在我身邊!”話落不再理會衆人,抱着白火繼續向前走,阿懶亦是蹦跳地跟了上去。
“七嬸嬸,你等等我,久久幫你一起抱着它。”楚尋久掙開了顧雲梨的手,追着沐天賜而去。
“婦人之仁!簡直是…”楚鈺桓皺眉道。
“糟了,好像有追兵追過來了!”楚鈺城忙輕聲打斷了楚鈺桓,轉頭對青影說道,“青影,你和青衡他們三口人,岳父岳母二人朝東走,咱們兩日後在起兵之地相聚!”
“是,主子!”
楚鈺城一行人沒走多遠,便被方叢帶隊的人馬給團團圍住,竟是陷入了進退無路的境況,三個男人不由得站到了前方,護住了身後的至親至愛。
“七王爺,太子爺,真是好久不見,老奴心中甚是想念。”方叢原地遛着馬,陰陽怪氣兒地邊說邊翹起了蘭花指,目光不由得向三個男人身後掃了一眼。
當那雙鼠眼看到顧雲梨的時候,不由得一閃,緩緩地擡起手輕摸起自己的下巴,“呦呵,這不是梨妃娘娘嗎?怎麼您這是詐屍了嗎?呦呦呦,還有個小野種呢!”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東西!”楚鈺桓冷聲喝道。
“奴才是狗沒錯,太子殿下難道沒聽說過,狗奴才狗奴才地麼,但是您不覺得狗活得比較長遠,而向你們這些狼,最後的下場基本上便和她懷中那隻差不多。”蒼老的蘭花兒指指向了沐天賜懷中的白火,面色上鄙夷極了。
“五哥,一會兒我和雲天擋住他們,你護着嫂子、久久、墨兒他們先走。”楚鈺城輕聲地說道。
“看來只能這樣了,你們小心着些。”
方叢枯手一揮,衆兵士們瞬間抽刀向楚鈺城等人殺了過來,楚鈺城和顧雲天忙聯手上前抵擋,慌亂中楚鈺桓便護着女眷孩子後撤。
沐天賜不動聲色地跟着楚鈺桓撤退,目光卻是一直在追逐着那個與衆多士兵打鬥的人,她知道她現在不能分他的心。
待幾人逃到了再也看不到追兵的地方,沐天賜卻是突然停下了腳步,將白火放到了楚鈺桓的手中,說道,“五哥,原諒天賜之前的無禮,你帶着嫂子和久久先逃吧,若是實在是累得不行了,便將白火放到一個水草豐沛的地方吧。”
“你…”
“他又怎會不是我的命!”話落緩緩地拿掉按在她手臂上的手,留戀地看了幾眼轉身便沿着原路跑走了,嘴裡不斷地喃着,“楚鈺城,你等我,千萬不要有事!”
望着沐天賜遠去的背影,楚鈺桓覺得之前的偏見和懷疑瞬間消失了,如果一個女子爲了一個男人連命都可以不要,她又怎麼會出賣他。
“墨兒!”顧雲梨焦急地喊了一聲。
“梨兒,我們三人的武功不好,留下來不但不能幫上忙,反而會成爲他們的拖累,我們得趕緊趕到起兵之地,去找援兵。”楚鈺桓解釋着。
“爹,那白火怎麼辦?”
楚鈺桓垂首看着懷中有些發蔫的白火,嘆了一口氣說道,“趕路,實在不行再將它放下。”
“嗷…嗷…嗷…”地上的阿懶似是瘋狂了般,不斷地衝着楚鈺桓懷中的白火嚎叫,一聲比一聲淒厲。
“嗷…”白火低聲地嗚咽着。得到了白火的迴應,阿懶深深地看了白火一眼,然後轉身便向着沐天賜離去地方向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