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井然拔高聲音:“皇上的聖旨又如何?她要是不想嫁,皇上也不會逼她嫁!說到底,還不是她自己想嫁!”
“好了大哥。”老二安辛烷不悅的斥責了一聲,他雖然是比安井然小了三歲,卻比大哥看起來成熟些。
人說老大忠,老二奸,老三寵。
這話在安氏三兄妹上一點沒錯。
“小妹已經傷成這樣了,你就別再叨叨了,吵得大家不安分。”安辛烷立在牀頭,靜靜的看着安惜妍蒼白的臉。
眼中即使有再大的怒火,也被他壓了下去。
蕭家這是擺明了和他們安家過不去!
上次安宓被害,那是她咎由自取,被人殺了安家也只能吃個啞巴虧。
可這次小妹有什麼錯?
安惜妍知書達理,有進有退,雖然有時候被寵得嬌蠻了些,但是品質絕對不會差的。
母親董娥孃家是幾代武將出身,雖然都沒做過大官,可也是名門望族。
安家也在太后的庇廕下迅速大權在握,與四大家族媲美。
小妹哪一點配不上蕭奕澈了?
“我就是氣不過!”安井然一屁股坐在桌子邊的杌凳上。
安井然的妻子宋倚翠忙用小手給他安慰,眼中也是淚光點點。
“好在小姑子有驚無險,如此以後恐怕得注意點了……”安辛烷的妻子邢憶寒立在婆婆董娥身邊,擔憂的說道。
“還怕他蕭家了?”安井然吼了一句。
安辛烷搖了搖頭,瞟他哥一眼:“你怎知是蕭家乾的?”
安井然理所當然的吼道:“這不明擺着嗎?他不想要小妹,就殺了她!安宓不就是例子嗎?還有楊家的那惹禍精,不瘋了嗎?難不成他蕭奕澈是天煞孤星?未婚妻不是死就是傷?”
董娥頭疼欲裂,經不得人吵,一吵她心裡就慌。
生害怕女兒就此步了安宓和楊家那女兒的後路,這可如何是好?
“我就說她不能去惹那個人。”說着眼淚又掉下來,白玉般的手上戴着祖母綠,翡翠鐲子,在燈光的照應下如二八年華的少女。
這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婦人。
“娘,我明日就向皇上稟告小妹身體有恙,不適合嫁入蕭家。”安辛烷下了決心,擲地有聲的說道。
小妹有那份盡忠的心意就成了,畢竟是女流之輩,安家出了一位太后,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太后的氣勢和運勢。
董娥忡怔,眼睛抽噎的紅紅的,裡面閃過一絲掙扎。
其實她內心原是想將女兒嫁入皇宮,奈何先帝在安惜妍三歲的時候就封了她一個異姓公主。
從此斷了這想法。
蕭家的確勢大……
如果那個嫡子能看上安惜妍,女兒嫁了錦月國最有權有勢的家族,董娥和安家面上也有光。
可那個人實在是……
罷了,女兒沒那個福緣,性命都顧不上了,還寄望那正妻的位置做什麼。
董娥十分難受,五味雜處,眼淚又順着流了下來。
這其中不但包含着對安惜妍的擔憂,還有對女兒前途的渴望和絕望。
這一退婚,可就不是清清白白的閨中女子了,尋夫家的時候人家都會掂量掂量。
雖說想跟安家聯姻的人大把大把。
可那些都是什麼家族。
想巴結安家的而已,她的女兒怎可下嫁?
以如今錦月國的世家看來,也唯有四大家族是安家渴望的。
安井然聽了二弟的話立馬不樂意了。
驕躁的情緒一直在控制着他。
“我看你要向皇上稟告的應該是蕭奕澈殺人未遂纔對!”
安辛烷彈了彈袍上的灰,儒雅的臉上泛着心痛和決心,還有深謀遠慮的隱忍:“若那樣做真的有效,蕭家也就不足爲懼了。”
安井然無言以對,一雙正直的眼睛裡裝了千言萬語,可就是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
權利這玩意,究竟要怎麼樣才能最快的拿到手上?
安又駿的弟妹嫂子也探望安惜妍來了,時不時插兩句嘴。
不過這畢竟是安家的事。
董娥感覺手中冰冰涼涼的小手動了動。
“惜妍……”她六神無主的朝女兒望去,眼睛裡染上悲喜交加。
“小妹!”
安井然從杌凳上站起來,心如刀割的喊了一聲,聲音帶了哽咽,小妹這一刀子……
一個大男人表情扭曲成那樣,二媳婦邢珍看着,想笑又不敢笑。
安辛烷比他鎮定,只眉目間稍稍泄露點點情緒。
怪不得皇上比較信任他,而不是直來直去的安井然。
“妍兒!”
衆人紛紛上前,圍聚在牀邊。
安惜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畫面。
有孃親喜悅和悲痛的容顏,有大哥素來都帶怒的樣子,還有二哥泰山崩於眼前而面不改色的鎮定,還有嫂子們,嬸嬸也來了,關心她的丫鬟,從小帶她到大的乳孃……
爹爹不在!
爹爹去驪山陪皇上祭天去了,她回想起來。
然後就想起了船上的一切。
“嗚——”本想起來撲在孃親懷裡,一動,牽動傷口,疼得嗚咽一聲。
“別動,好孩子,傷口不要裂開了。”董娥連忙囑咐她一句,伸手給她攏了攏棉被。
“娘——大哥——二哥——”她一一望去,聲音虛弱而哽咽的喊道。
這種活着的感覺真好!
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她忽地就想通了。
她不會再想嫁給那個殘忍冷血的人了,不值得。
他壓根不值得嫁。
“娘——”安惜妍默默的留下兩行清淚,安井然看得心都快碎了。
董娥拍了拍她手,聲音破碎:“別說了,娘懂,好孩子安心養傷,別多想了,等你爹回來再作打算。”
“是啊,嫂子說的沒錯,妍兒,好生養傷。”
衆人一時寬慰。
“你們都先回去吧,都聚在這又幫不上什麼忙,小妹還休息不好。”安辛烷淡淡的說道。
等一衆幹人退下後。
安辛烷纔對安惜妍嘆道:“小妹,這婚,二哥明日勸解皇上給你退了。”
剩下的人一時沉默。
有一種想得到,又要冒着險的感覺。
蕭家究竟爲什麼要這麼排外?
“哎……”董娥深深的嘆了口氣,是輕鬆,也是失望。
“難道就讓小妹白挨這一刀子?”安井然斜着看向二弟,眼裡噴了火,久壓不下。
他蕭奕澈能派人暗殺,爲什麼他們不行?
就這麼囂張?
“當然不會,等着,我會向他討回來的。”安辛烷握了握拳頭,看了眼安惜妍,鄭重的說道。
安井然又鬧了一會,說你不稟告皇上我自己去。
“你們別吵了!現在不是討論這個時候,先將小姑子的傷養好再說。”邢珍站在自己相公這邊,她比安井然冷靜。
沒有證據和把握的事,盲目的憑着怒火去上告,只會惹得一身臊。
有本事,也得有了把握才發揮。
光是一身蠻勁,遲早要出局。
安井然忿忿而去,離開時還是發了話。
“安家不能任他這麼欺負下去!”
安惜妍本來就重傷未愈,女太醫過來給換了藥,吃了一些孃親親自喂的流食,身體的難受程度才稍微好些。
“對了,小妹,你記不記得是誰救你回來的?”安辛烷知道當時是一名穿了綠色衣服的女子,將安惜妍放在安家的大門口,並敲了門說安家的小姐受了傷。
也沒留個口信,直接就走了。
安惜妍神情懨懨,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還是老實說了出來。
“應該是蕭奕澈的那名小妾……”
安辛烷一怔,眼裡有絲錯愕,咬字清晰而有力的重複道:“蕭奕澈的小……妾?”
再沒有比這更讓人來得驚悚的消息了。
“他什麼時候有妾室了?”安辛烷怪異的說道,臉上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彆扭。
連妾室兩個字說出來他都感覺很彆扭。
安惜妍最近有一大半時間都是在宮中,和家裡人碰面少,也沒將這事對哥哥們說。
因爲她認爲這不是什麼大事。
董娥也很詫異,沒料到那個男子還會有妾室。
他不是還未成家嗎?
“這事你怎地沒跟娘說過?”董娥硬了語氣,怪女兒天天往宮裡跑,疏忽了自己娘。
“似乎從臨汐帶過來的。”安惜妍呲牙咧嘴的皺了臉,似乎是傷口發作了。
“好好,娘不怪你,可是你怎會和她在一起?”董娥說着不怪,心疼女兒,想讓她休息,可是這事鬧不明白,她整天都要操着心。
安辛烷瞧她那模樣,像是疼得不得了了。
眼裡有絲沉靜,命了人叫那名女太醫再過來。
對於孃親的責問,安惜妍沒敢說,撐着精神,支支吾吾的耷拉着眼皮。
娘性子溫柔,知書達理,貴賤分明,最是見不得女人善妒。
若讓她知道自己故意去找那小妾的事駁了自己臉面,肯定會氣出病來。
“就是一道出去玩兒……”她語氣央央的說着,偷瞄一眼董娥,忙又無精打采的垂下。
光是這麼一句話董娥已經氣得不行。
“娘說過多少次?不要與那些庶出和低賤的女子在一起,你怎麼就是不聽?還一道出去玩?你是不是存心想氣死我?”
“你是妻,她是妾,一輩子也攀不上及不上你的地位,難不成你還想和一個妾套好關係?抑或是你在嫉妒她?惜妍,你……”
董娥感覺很頹敗,爲了女兒操碎了心,到頭來不學些好的,盡是學那些潑婦妒婦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