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宴堂內很大,此時擺滿了一張張長長的條几,條几上擺放着美酒佳餚,水果零嘴。
四方邀請的官員,家屬分級而坐。
正上方牌樓式的背景,寶座上坐着當今聖上易水天閔,兩邊是皇太后安氏和皇后小安氏。
易水天閔穿着赭黃色常服,上繡着滄海龍騰的圖案,飛揚的長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蘊藏着和煦的光彩,似帶着天神般的威儀和與身俱來的高貴,整個人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
他懶洋洋的陷在寶座裡,俊美的臉上此時噙着一抹放蕩不羈的微笑,下方獻藝的舞姬不時扭着腰身半遮半羞的看向他。
那些朝中大臣在未飲酒或少量飲酒之前,還是文雅地端坐於席上,你一言我一語的恭維萬歲爺英明神武,太后仁慈天下,丞相蕭若藍憂國憂民,勞苦功高。
而隨後酒酣耳熱之際,有些官員便禁不住離席起身,手持樂器、和歌載舞。
一曲罷比,易水天閔笑容滿面:“愛卿們看看就好,可別把丞相府的歌姬們給嚇着了。”
衆臣稱是,紛紛斂了斂臉上的酒色之相,坐得筆直,儼然一副正人君子。
蕭若藍一脈坐在左邊前幾排,皇太后安千秋身穿敞領對襟,大袖明衣,下穿長裙,佩大綬,束軟帶,結小結,足著高履,其頭簪大花,飾花釵,蛾眉盛妝。
面上有着淡淡的愁緒,和歡樂的宴堂格格不入。
她淡淡的掃了一眼蕭若藍旁邊的空位,然後放下手中的杯杓,狀似不經意的問道:“昨個聽惜妍說蕭指揮從臨汐帶了位寵妾過來,今日怎地沒見?蕭指揮人呢?”
本來還喧譁的宴會因爲久不開口的皇太后這句話靜悄悄下來。
易水天閔漫不經心的舉着杯杓。嘴角的笑越發明豔。
蕭若藍拱手道:“回太后的話,府裡一點事,微臣派他去處理了。過一會就回來。”
什麼事能比當今聖上和皇太后駕到更重要?蕭若藍這麼說不過是袒護蕭奕澈罷了。
安千秋朦朧的鳳眼染了一層思緒,似乎在爲什麼事擔憂。又似乎含了一絲不悅。
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這是在表現不悅的方式。
易水天閔雙眼帶了點光彩:“母后,您說蕭指揮帶了一位寵妾?兒臣怎地不知?”
他身側的皇后安如意笑道:“也是昨日才從惜妍那裡得知。”
若是尋常官員納妾,皇上怎麼會關心這些。
不過那人是蕭奕澈就另當別論了,他眼帶興味的看向蕭若藍。
蕭若藍打太極:“無足輕重,不足掛齒。”
易水天閔看向神色祥靜的顧氏,莫名誇了一句題外話:“誥命夫人果真儀態端莊,有當家主母的風範。今日的宴席也準備的甚得我心。”
沉默不語的顧氏聽他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忙站起來儀態萬千的鞠躬行禮:“謝聖上隆恩。”
戶部尚書安斌調侃道:“丞相早該將妻兒接來一家團圓。”
他雖然是句玩笑話,但深知其中意味的卻對他怒目而視。
在坐的蕭氏子弟,都知道皇上派了人去臨汐上任,明裡輔導,實則想慢慢吞噬而已。
易水天閔爽朗的笑了一聲,很是滿意安斌的接話:“安卿家說得不錯,朕在考慮什麼時候將蕭二公子召了來京城,讓蕭丞相一家相親呢。”
他說完狀似沉吟的摸着下巴,好脾氣的對蕭若藍說道:“蕭指揮上回遣了朕的人。讓朕可是對那幾名官員難辦。”
皇太后哀聲道:“皇上,蕭指揮現在人也未在,就別提這些朝堂上的事掃興了。
易水天閔莞爾笑道:“母后。您都說了,蕭指揮帶了一名寵妾回京城,此刻怕是在享受二人世界吧。”
他眸光又看向顧氏:“誥命夫人,竟不知是哪家女子,讓一向不近女色的蕭指揮如此鍾愛?”
顧氏被點名,迷茫了片刻,眼神不自覺的看向蕭若藍,蕭若藍圓滑的臉上半點情緒也難以窺探。
她不知如何作答。
想來這是個將凌向月變成衆矢之的的好機會。
“回皇上,不過就是一名小戶人家的小妾而已。”顧氏低了頭。恭敬的答道。
皇太后越加好奇了,插話道:“小戶人家?哀家可是聽說住在蕭指揮的宅子裡的?”
後面一排的英氏蠢蠢欲動。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上方的皇太后和皇上。
“二姨太似乎有話要說?”易水看到她的神情,來了興趣。直接問道。
英氏覺着這實在是個剷除凌向月的好機會。
前方一衆幹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英氏從來沒被這麼多達官貴人關注過,不怯反進,一時諂笑得忘了形。
易水天閔不着痕跡的微皺了眉頭,有些厭惡的情緒一閃而過。
看蕭若藍的眼神越加**不明瞭。
英氏大概是一心想着巴結皇上皇太后,再說那日看老爺的意思,也是極不喜凌向月和蕭奕澈的關係的。
“娘……”旁邊坐一塊的蕭欣玉小心的拉了拉她的衣袍,擔憂的小聲叫道。
柳瑩蹙了柳葉眉,看着英氏心裡犯膈應,對蕭若藍臨汐來的家室實在失望透頂。
就沒幾個能出得了場面的。
大哥當年究竟犯的什麼衝,娶得這些小家子。
英氏回過神來,這才悠悠的說道:“回皇上,皇太后話,那小妾姓凌,名向月,孃家是柳州的一家商戶而已……”
她準備了一肚子的介紹語,不過好歹還有點智商,知道這樣的場合不能多說。
“二姨太,接着說啊。”易水天閔接着催促道,似乎頗爲不悅她這麼兩句話就結束了。
“好了,皇上。”蕭若藍終於開了口,淡淡的說道:“老臣的賤妾不懂言語,皇上聽後笑罷便是。”
說着命了人去準備投壺的遊戲。
一整天都是這些表面上的花俏表演,好不容易來點新鮮的,易水天閔怎能錯過。
他俊美的臉上帶着溫文爾雅的笑,對英氏說道:“二姨太,你將那小妾的詳盡道來,朕大大有賞!”
英氏經剛剛蕭若藍的一打岔,哪還能不知道蕭若藍不喜她說這些。
她內心經過掙扎,與其在丞相府被顧氏壓榨,不如,跟皇太后套好關係!
顧氏再大的誥命夫人,哪能跟皇太后相比!
若能在皇太后那裡說上話,以後英家的子弟……
但是同樣的,也不能說錯話讓丞相府丟臉。
想到這,英氏不免微笑道:“回皇上,皇太后,妾身哪敢在衆人面前說她的不是,不是被人說胳膊肘往外拐嗎?”
意思就是私下可以了?
不過顯然皇太后興趣缺缺的樣子。
易水天閔龍顏大悅,拍了拍寶座的扶手,哈哈大笑道:“果然賢惠!”
看了眼蕭若藍,意味不明的笑道:“朕看蕭卿家應該向自己的妾室多學習學習,不要整日擺着高深莫測的臉,讓人很難溝通啊。”
衆官員:“……”
英氏喜極,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合了皇上的眼。
可是她的目的是皇太后,可不是皇上。
蕭若藍臉色不太好看,易水天閔分明是在給丞相府難堪。
蕭氏的族人也都有些不滿的看了眼英氏,被人耍着玩還自以爲是?愚蠢!
蕭若藍淡然的轉移話題:“皇上,時辰不早了,依微臣看,不如去廣場玩投壺。”
易水天閔從寶座上站了起來,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笑吟吟的說道:“愛卿的建議正合心意,不過,朕之前說過要大大的獎賞二姨太,可不能食言。”
依照衆官員對易水天閔的瞭解,他所說的獎賞,十之九不是什麼好東西。
丞相的家室初到京城,不瞭解皇上的爲人,蕭薰藍不禁責怪大哥沒有與內人好好溝通。
而有些與蕭家對立的家族,比如安氏,楊氏等就樂見其成了。
英氏不甚在意別人什麼看法。
蕭欣玉拉了她手,有些埋怨:“娘,你說那麼多幹什麼?”
英氏不管,她的目的是攀上皇太后,別人要說任他說去。
反正她就是小山城來的小家子,想做那人上之人有顧氏壓着是不可能的。
她的希望都在女兒和英家身上。
丞相府?老爺有看重過她嗎?
有了此次的認識,相信皇太后應該會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二姨太,對不住,今日出來身上沒帶什麼東西。”易水天閔左右摸了摸,臉上是一片遺憾。
英氏正想順着接話“不需要賞賜之類的”,就見易水天閔手指着他面前的長案上,輕輕的說道:“這樣,這道遍地錦裝鱉,朕就賞給你了!”
蕭家的人面色微變。
蕭薰藍冷笑一聲,蕭若藍皺眉。
堂內已經有人噗嗤笑出了聲,英氏不明所以,只當是皇上沒有隨身攜帶物什,隨便賜的一盤東西。
心裡雖然不太舒服,但是對方是皇上,英氏也沒辦法。
畢竟是婦道人家,朝堂上的事不是那麼瞭解。
蕭欣玉卻比她敏感,明顯感覺堂內氣氛不對,孃親似乎是……被嘲笑了?
所謂皇上“賜食”,是恩寵,受賜者必須恭敬,跪趴在地上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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