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極少看到這孩子笑,此刻也是怔在了原地。
就聽他繼續娓娓說道:“至少你爹殺了你,也殺了自己來陪你,這是天底下沒幾個父親能做到的。至少,紫幽做不到這一點!”
“瑾瑜,你出生晚,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白光男子看了一眼紫瑾瑜,拉着自己的孩兒穿進牆裡。
我還以爲,他正經了一回。
沒想到牆內又傳來了賤人一樣的聲音,“哎呀,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家的兒砸可以給你當小三哦!”
我揉了揉凸起的眉骨,心想着自己真是糊塗,再次高看了這個傻逼皇帝。
“女人,你現在一定覺得我很花心,捨不得將麟兒許配給我了吧。”紫瑾瑜忽然在我的肚腹前蹲下,伸出自己的手想摸我的小腹。
可是停在了半空中,低着頭說道:“算了,我怕我的手髒了他。”
我看這小子猶猶豫豫的,乾脆將他的頭顱摟住,摁在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我的確不喜歡你花心,你既然知道,爲什麼不專一點呢?至於你手髒?手術室裡剛好有消毒液和洗手檯,要不要先把手洗了。”
都是靈體了,還有什麼乾淨和髒的區別。
他身子僵住了,有點掙扎的跡象,“我手太髒了,我殺了太多人了,求你……求你放開我……”
這一句話說話,內心深處好似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
手從他的頭顱上滑下來,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子在我的懷中顫抖。此時此刻,我發現他根本不敢用力掙脫。
他怕太用力,就真的離開了我的懷抱。
“瑾瑜,我發現有一點很有趣。”我輕輕摟着他,緩慢的說着,“我發現,你不想殺人,卻主動殺人。”
他的身子猛然間一顫,用力的抱住了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既然我你不懂,就讓我猜一下是爲什麼吧。”我此刻和他貼的那樣近,忽然發現我能懂一些這個少年的內心。
這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來歲,身高更是不值得一提,一個小蘿蔔頭而已。
可似乎經歷了一些滄桑,善於僞裝和變化自己。
我頓了頓,才說道:“也許你只是想當好一個紫幽眼中的乖寶寶,所以你毫無徵兆的殺人,任性乖戾。也許在時間座標裡的價值觀就是,對活人越壞纔是好鬼的表現,你想讓他信任你,覺得他自己依舊可以掌控你。”
他變得安靜了,卻用力掙開了我的懷抱。
低着頭,他沉默如冰,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憑什麼揣摩我的內心?”
“那我不揣摩了,你在這裡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還是出去比較好。要是被抓到,還以爲我進來偷手術器械呢。”我對於手術室和解剖室的結構非常瞭解,有些是從裡面上鎖的,有些是從外面上鎖的。
這間手術室有前後兩扇門,一道就是從裡面鎖了,人從外面出來再鎖上的。
我從裡面上鎖的那道門出去,也就可以直接離開手術室。
“等等,你可以……揣摩的,而且……”這一招叫欲擒故縱,他一下就變得受制於我了,從後面緊緊的抱住了我,“而且我再也不想花心了,我摟住驍兒的時候,明白過來他是無可替代的。”
“他是誰?”我站在原地被瑾瑜感動了,低聲的問他。
瑾瑜說:“麟兒,他是那麼的乾淨。”
“可是麟兒如果長大了,也可能有一天,手上也會染上血。”我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心想不知道寶寶要是被這個紫發的少年掰彎了,唐大師會是什麼反應。
我想唐國強要是知道的話,肯定是要跟我斷絕父女關係的,想想這個心裡頭就是一陣惡寒。
到時候可別真的假戲真做。
紫瑾瑜說了一句,我生平聽過最震撼人心的話,“不會的,所有需要沾血的事情,我都會替他代勞。”
說話之間,我已經能感受到他的手在一點點的變成虛無。
在想去觸摸腰上的那雙小手的時候,它已經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一滴眼淚從眼眶裡流出來,“寶寶,瑾瑜在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說話呢?”
時間到了,他不能在陽間呆太久,又回到那個冰冷的時間盒子裡去了吧?
“媽媽,瑾瑜哥哥是個好人。”寶寶終於打破了一直以來的沉默。
這是要給瑾瑜發好人卡的意思嗎?
我嘆息了一口氣,打開了手術室的後門出去。
整個醫院特別大,跟那個廢棄醫院一樣,一幢樓分爲好幾個區域。我要是想返回去,就必須繞一大圈,我從幽寂的走廊走過。
居然發現所走的區域,竟然是婦科。
雖然大早晨的醫護人員並不多,但是不乏有排隊等位的病人。現在醫患關係這麼緊張,其實還是跟醫療資源有關係,好醫生少。
但是急需好醫生的病人,卻是那樣的多。
走過了婦科診室外的長椅,椅子上坐滿了排隊的女生,其中一個少女的形象十分的眼熟。我看到她之後,腳步微微停了下來,“松子。”
少女微微擡頭看我,那張姣好而又嬌俏的面容憔悴蒼白,“是你,唐小姐。”
“你沒事吧?”我看她捂着肚子,額上都是汗液,連忙將手摁在了她的脈搏之上。
大學我學的專業是解剖,只會給死人看病。
回憶起兒時記憶之後,我只記得怎麼給魂魄看病,一給活人摁脈我就有點點抓瞎。她脈象十分的虛弱,應該是小產的情況。
但是沒辦法和我給魂魄摸脈時,所診斷出的那樣準確。
“不知道,就是肚子裡好疼,唐小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叫號會叫上我。”松子虛弱的看着我。
我低聲問她:“爲什麼不叫人陪着你?你不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嗎?”
“我哪裡是大小姐,能跟着祖母的時候,纔有點地位,祖母不在了。我……我還算是什麼呢?”松子眼中帶着淚花,“贏家祖祖輩輩都看重男丁,也是我自小不受人待見,祖母才收留了我。”
我於心不忍,擦了擦她的眼淚,“你是不是第一次自己來醫院啊?你這樣不行的,必須掛急診,等排完隊,你……你會流血而死的。”
“死?”她眼中閃過一絲驚恐,“爲什麼?我只是早晨起來的時候,流了好多血,他又不在。我就……我就自己來……”
我咬了咬脣,“你流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