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教授在暴漲前夜賣了媳婦的股票,生生地讓一個大“黑馬”跑了,使他在媳婦心目中的形象矮了一大截。每次提起這件事兩口子就要拌嘴,你說怪我,我說怪你,互相埋怨。買了新股票後,小媳婦跟孟教授說:“這一次不能老拿着不動,守株待兔地等着暴漲。要學習老太太的炒法,賺錢就跑。”
“老太太炒法?”孟教授擰着眉,說,“我講了那麼長時間的股票課,什麼長線是金,短線是銀,這炒法那炒法,沒聽說過個老太太炒法。長期持有肯定比做短線賺的多。”
媳婦很不服氣,說:“你把那股票拿着橫盤了七八個月,一分錢都沒賺。如果像老太太那樣,漲兩毛就賣,跌幾毛又買,這樣來回炒,就算暴漲前賣了也賺了一些吧,不至於還賠了個手續費。”
這話把孟教授說住了,“高賣低買”他過去給別人講股票時常講呀,便說:“這叫高拋低吸,波段操作。”
“什麼高呀低呀,波呀段呀,這叫‘見好就收,見錢就撿’。”媳婦說,“你講的那些都是從別人的文章中抄來的,講起來一大套,到了實戰中就犯迷糊。總想着長線是金,擔心賣了就大漲。我看咱們今後別太貪了,就按老太太們的炒法來,賺一點兒是一點兒。”
小媳婦發了話,孟教授得認真考慮。他想到了自己上課,講短線是銀時,講過一個方法:用十萬元炒股票,每週賺2.7%,這樣滾動,兩年可以賺一百萬。這種炒法煽動性很大,使好多人毫不猶豫地拿着錢進了股市。當然,這炒法也是他從資料上看的,紙上談兵,從來沒有實際操作過。
媳婦正好是十萬元,不妨按照這個炒法去做做,他決定棄長線,做短線。他把媳婦的一個股票,加上自己的三個股票全做短線,就按照每週賺2.7%的方法滾動。他滿懷信心,志在必得。
孟教授當年上課講技術指標時,口若懸河,講得頭頭是道,說:每一個技術指標都是數學家用公式測算的,是股市規律的必然反映,按照技術指標去炒股票,達不到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也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如今,他要做短線了,對技術指標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他在講技術指標時,曾重點講過KDJ這個技術參數,底部“0”的位置是買的時候,到頂“100”的位置是賣的時候。媳婦的這個股票是他在KDJ快跌到底時不失時機買進的,現在KDJ頭朝上已經到了中線位置,漲了一點多了。按照漲二點七就賣的理論,再漲一點就可以賣了。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個技術參數,只等着到位置就拋出。他在心裡算着,漲二點七,十萬元就賺兩千七百元,如果漲到三點再賣就賺三千元。給媳婦還是賺個整數好,賺三千再賣吧!眼看着馬上要到賣的點位了,他做好了準備,就在這時KDJ突然拐頭向下。
他揉了揉酸困的眼睛:這是咋回事,漲得好好的咋就向下了?這時這個股票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在這個位置上下波動,把孟教授難住了,賣還是不賣,拿不定主意。到快收盤時,這個股票急速向下,KDJ又回到了底部的位置。一天白看了,孟教授心裡好不後悔,二點五六是可以輕易賣掉的。如果在漲到二點五六的時候賣了,就賺了兩千五六百元,一個普通職工一月的工資最多也就這點錢。
孟教授回到家給媳婦彙報情況,媳婦直埋怨:“看看你那破理論,非要到二點七,白忙活了吧。要按我說的老太太炒法,今天不就賺了兩千多,明天跌下來再買嘛!誰做啥一天能賺兩千多,硬硬地讓你把這些錢白扔了!”
孟教授無話可說,只好說:“明天再漲上來,我一定賣掉。”
第二天一開盤這個股票就又慢慢地起漲來了。媳婦在開盤剛半個小時就打來電話,急切地問:“咋樣,老公,今天咋樣?”
“正在漲着哩!”他回答。
“今天可別像昨天那樣。見好就收,能賣就賣啊。”媳婦叮嚀。
“知道。”吃一塹長一智,不能再犯昨天的錯誤,孟教授死死地盯着這個股票的分時走勢圖。到了上午十一點的時候,眼看着又漲了兩點多,很快就要到二點七的位置,他忙掛了個漲幅二點七的單價,很快就賣掉了。接着,股價在這個位置又上下波動了。他十分地慶幸:他賣了賺了兩千七,就開始跌了,明天把它再拾回來。賣了股票賺了錢,他立即就給媳婦打電話彙報。媳婦在電話裡高興地喊:“老公,吻你!”
他哪裡知道股市難料,下午,這個股票在前一個小時還是上下波動,到了後一個小時又慢慢地漲起來了,分時走勢圖黃白兩線以45°的坡度上升,一會就漲過了他的賣價,很快,股價比他賣的價高多了。眼睜睜看着自己賣了的股票-個勁地上漲,孟教授心裡那個悔呀,直拍腦門,連說:“媽的!咋又漲上來了。”這時候,他不希望這個股票漲,希望它快跌,大跌,好讓他再拾個便宜。
孟教授後悔莫及,回到家,他跟媳婦埋怨:“你看你叮嚀着叫賣,少賺了多少!又把個好股票放跑了。”
媳婦沒那雄才大略,聽說賺了兩千七百塊錢,知足地說:“賺了就好,夠了夠了,兩千七,這一個月吃不完喝不完。”
他搖着頭說:“女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它有大漲勢,現在賣了,再不跌怎麼辦?那就買不進去了。”
媳婦說:“不會,跌下來再買。”
他繼續關注着這個股票,被他不幸言中,這個股票長勢很好。沒辦法,只好耐心等,等它回調的時候再買進。過了幾天,這個股票果然回調了,可再也沒有回到他的賣價,他又捨不得放棄這個股票,只好以高於賣價的價格又買了回來。這樣一算,他還賠了一千多元。
孟教授的那幾個股票,做短線有賠有賺。頻繁地賣出買進,不管是贏是虧,都要交手續費、印花稅,這筆費用積少成多,總的算起來,還是賠了。
孟教授在營業廳老放不下教授架子,一個人悶着頭買賣股票,也不和任何人商量,出現這種情況讓他很鬱悶。他開始反思自己的操作,短線是銀,每週賺2.7%,十萬滾動兩年賺一百萬的理論,他給人講了幾十遍、上百遍。講起來那麼容易,做起來這麼難!那些技術指標偏偏就不按照你想的來,該漲不漲,該跌不跌。
他回到家翻出書本又看了起來,書本上還是那些話,他都能背下來了,爲什麼實踐起來這麼難?他從內心裡發出了一聲感慨:實操比理論難得多呀!
他過去是爲了編書而編書,爲了講課而講課,實際情況比書上講的要複雜得多。技術指標,是統計了大量實際數據所得出的一個參數。做股票,太沉迷於技術,就會忽視全局。指標發明家韋爾德最終把自己發明的指數統統拋棄,提倡順勢而爲,不要做趨勢的預測者,要做趨勢的追隨者。當大勢是上漲的時候,你賣了股票,股票還會上漲,你很可能以高於賣價的價格重新接回來。股市中實戰時,技術指標只能作爲參考,不能把它當成靈丹妙藥。
他思考了半夜,這個道理還是沒有想通,只是覺得自己對股票知識學得不精,技術指標掌握得不好。第二天照樣是生搬硬套地參照技術指標買賣股票,結果進進出出,不僅沒有賺錢,還總是虧。
媳婦急了,決定親自上陣。她來到大戶室,指着老公說:“你們這些知識分子,都是機械學院畢業的,老在一棵樹上吊死。這個股賺了賣了,它漲上去了,咱就不追了,買別的沒漲的,漲了咱再賣,咋能套住?”
道理是這個道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真正操作的時候怎麼樣就不好說了。
孟教授也不說什麼,在媳婦的監督下,照她說的做了。在一個股票低位的時候買進,稍有所漲,不管它到不到二點七,媳婦叫賣他就賣。果然是賺錢了,雖賺的不多,但總比被套強。賣了這支股票他又去尋找別的低價股,在那麼多支股票中還是能找出這樣的股票的。接着稍漲點就賣,如此做了幾次,的確是賺了點錢。媳婦高興地直喊:“看看,怎麼樣?老太太炒法靈吧!賺了!賺了!”仔細算算,如果說老太太賺的是個買菜錢,他們資金量大,他們也就賺了個買肉錢。
孟教授回頭看賣過的股票,現在都已漲高了。一算還不如一直拿着一支股票不賣賺得多。賺這一點錢媳婦挺高興,可孟教授卻高興不起來,套了那麼多錢,即使年年大牛市,天天這樣一點兒一點兒賺,一輩子也撈不回來。孟教授對媳婦說:“這不叫炒股票,叫玩。”
媳婦瞪着眼說:“比你只賠不賺好多了。”
孟教授說:“大盤上漲的時候好說。大盤下跌,大勢不好的時候就難說了。”
股市說跌就跌,昨天還在漲,今天就突然來了個大跌,一天把幾天漲的全跌完了。孟教授分析着股票,一支股票橫盤震盪兩天之後,孟教授覺得已經跌得很深了,他徵得媳婦的同意,買了5000股,想着第二天一定能漲,可這個股票漲幾分還不夠手續費呢就又開始向下跌,幾天時間,竟跌了一塊多。媳婦坐在一邊沉着臉,嘟嘟囔囔地說:“這老太太炒法也不靈了。”
宋翠蓮說:“大勢好,什麼炒法都行。大勢不好,什麼炒法都不行。現在股市下跌,多看少動,等大盤穩定了再買。”
孟教授的媳婦說:“宋大姐,您蠻有經驗的。我們老孟就沒有你經驗多。”
“孟教授是講股票的,理論知識豐富,是理論家。我們都得向他請教、學習。股票是個實戰的東西,孟老師的理論一旦和實際結合好了就不得了。”宋翠蓮說。
“這得多長時間呀!”小媳婦挺失落地問。
宋翠蓮說:“美國華爾街有這樣的說法:如果你能在股市熬十年,你應該不斷賺到錢;如果熬二十年,你的經驗將很值得借鑑;如果熬三十年,你必將成爲極其富有的人。”
小媳婦吐着舌頭說:“我的媽呀,十年?”
孟教授沒有再買賣股票,在等待着大盤企穩。
小媳婦也不來營業廳了。
孟教授做短線賠了錢,停止了單一的短線操作,又恢復了長線與短線相結合,戰術與戰略相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