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於及笄禮代表自己長大成人並沒有如何激動的感覺,因爲明繡心裡根本就從來沒認爲自己是一個小孩子過,她一向都當自己是大人的,現在只不過是光明正大的可以當大人而已,對她來說並無任何的分別,可是對於能梳各種各樣漂亮的頭髮以及佩戴各種漂亮的髮釵首飾來說,還是比較感興趣的。
只是這種新鮮興趣她還沒來得及歡喜兩天,就被打散了。原本因爲上頭沒有長輩,也不需要請安之類的,她在沒事兒時可以睡覺睡到自然醒,梳頭髮也是隨意綁個發繩就好了,現在雖然外表上瞧起來多了絲古代仕女的韻味,可是每天梳頭就得要弄半個時辰,折騰個沒完沒了,連要用哪支珠花首飾也得被幾個丫頭討論半天。
幾天下來,她也有些忍不住了,可是抗議之下卻是無效,連一向疼溺妹妹到有求必應的葉明俊也是認爲這是明繡難得的任性,覺得一向懂事明理的妹妹,怎麼在及笄了之後反倒是做出這樣孩子氣的舉動,心裡不免涌起一絲驚喜來,他這些年雖然名義上是哥哥,可是卻都一直被明繡照顧着,實是從來都沒見過她這般孩子氣的時候,因此葉明俊見妹妹發脾氣,非但好言好語哄着,從來沒有生氣不說,反倒有種樂在其中的感覺。
明繡這樣在他看來近似胡鬧的舉動,恰好卻是滿足了他作爲一個兄長能照顧妹妹的心理,只是這些年來明繡越來越穩重懂事,甚至性子變得比他還要成熟幾分,讓他心裡又是感到失落,又是感到有些內疚,一心認爲是自己沒用,才害得妹妹小小年紀不得不如此懂事,因此現在見她任性,反倒是感到新奇而又歡喜了。
於光左那邊安靜了許久,雖然他始終放不下面子去找葉明俊提親,可是總抵不過那幾十萬銀銀子的誘惑,再加上自從京裡流傳着鎮南王住進了宅子之後,好似又付了二十萬的尾款,許多買宅子的官員初時還以爲自己虧死了,可是沒想到那幾棟建好的房子卻被人炒到了五六十萬銀兩子的高價。
許多有錢可是沒有門路的商賈之家,手裡握着大把的銀錢,可是卻恨不能巴結上一兩個達官貴人,這時候哪裡有不爭先恐後買房子的道理,只要這房子一買到手,怎麼說也是和皇親國戚沾上了邊,做了鄰居,往後說起來不止是臉上有光彩,而且說不定還能同鎮南王爺結交一番。
這麼一來,江南富饒之地多的是商人想要商量着買那些達官貴人手裡握着的宅子名額,原本那些買了宅子不情不願的官員們,這下則是心裡歡喜得狠了,到了如今,竟然沒有一個人賣將到手的宅子隨便賣了,準備等一段時間,就算自己不住,留着等那些商人將宅子價格炒得高一些也是好的。
他們開始還以爲買房子是虧了,沒想到最後這麼一來,衆人反倒是都能賺上一筆,因此心裡對葉明俊的那一點怨懟都消失了一乾二淨,再加上他們之前也是自己想要暗算葉明俊,才被他反而玩了這麼一手,可沒想到風迴路轉,原以爲鄉下地方宅子賣不了多少錢,可是現在看來倒是好像挖到了個小金礦似的。
如果一來,葉明俊在朝中的關係,倒是變得微妙了許多,不管是分屬哪個皇子堂派,可是總有那麼一兩個人對他印象是極佳的,明裡暗裡也是照拂着,並沒有多加爲難他不說,連旁人想要爲難他也要思量一陣,深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哪個皇子。
他由原來貼着太子黨標籤,一下子變得好似八面玲瓏般,和誰都關係要好,可是說起來除了太子周臨淵之外,好似和誰的關係都差不多一樣,這樣的怪事兒自然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連當今聖上也是奇怪是哪個年輕人,能使得原本面和心不和的那些朝廷大臣們,竟然都有致一同的對他另眼相看,召見了幾次之後,對這年輕人印象也是很好。
大家也總算是看清楚了,新任探花郎得皇上寵幸,往後前途自然是無限,再加上他又同太子殿下交好,等到周臨淵一登大寶,又是新任的寵臣,這樣的人大家自然是積極巴結,就算有其它心思,現在也不會表現出來,一時間葉明俊在京裡倒是變得炙手可熱。
葉正華知道這個消息時,心思越發不能自已,更是堅定了想要認回這個兒子的決定,他自己雖然上次被葉明朗氣得病倒在牀不能親自再去找他,可是卻不妨礙他派人前去說服,順便撒些流言誹語等。
只是不知道爲何,這些言語還沒真正開始在明面上流傳起來,就已經悄無聲息的散了去,葉正華心急如焚,可是使人查來查去,都沒查出由頭來。
這時他纔想起夫人於氏之前和自己提的話來,悄悄拜訪了一次自己的大舅子,兩人就這事兒商量了一陣子,他這才滿意而歸。
原本這件事於氏就已經和自己哥哥說過,但是婦道人家去說這事和葉正華親自去說這事,卻又有所不同。葉正華官位雖然不高,可他嫡出女兒葉明若卻是太子周臨淵的姬妾,再加上他行事也是穩重有加,因此於光左對他倒是另眼相看,他既然出面說這事兒,又說葉明俊是他兒子,那自然證明這件事情是可行的,至少有七八分的把握。
一番思考過後,於光左如何決定,自然不言而喻,一來此事對他實在是有好處,能和葉明俊化干戈爲玉帛固然好,更令他心動的則是皇上對這位新任探花郎的寵幸程度,時常召見他不說,話裡行間說起他時隱隱帶了些讚歎的色彩。
對於他這樣從二品的官員來說,不上不下正是尷尬,要不是於光左娶了當朝禮部尚書的嫡出女兒,自己於家能不能混到這地步還不一定。
能借着葉明俊現在的勢頭,得到皇上另眼相看的話,對他於家大大有好處,更是能出一口自己之前被降爲郎中,雖然後又官復原職,可是在官場,那些勢力眼兒們已經夠理由打擊自己了。
想通了這一層,於光左也沒有再猶豫,將這事兒和妻子商量了一下,雖然知道女兒和那個小姑娘有些矛盾齷齪,可是娶那位葉明繡好處十分大,一些小兒女間的矛盾往後再慢慢解決就是,再說了,葉明俊的妹妹嫁入了自己家,就是自己家的人了,到時候要怎麼拿捏,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於光左將這事兒和兒子說了一聲,他自然沒有絲毫的異議,因此在明繡剛滿十六歲後的幾天,就已經有人找了官媒上門來問了話。
明繡之前已經將葉明俊進京趕考以及遇着那位於小姐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和葉明俊說了,別說已經發生過這樣的事兒兩人算是結下了樑子,就算沒有發生這樣的事,衝着葉正華的關係,葉明俊也不會去淌這渾水。
只是今日的他已經與以往不同,因此就算是拒絕人的事兒,就算是知道於氏一家其心可誅用心險惡,他依舊是沒口出惡言,儘管已經氣得渾身有些發顫了,可是他臉上卻帶着淡淡的笑意,只是一雙漆黑的眼眸卻是顯得有些寒光逼着,使得他面前坐關的官媒臉上笑意變得有些僵硬,直到快坐不住了,他才淡淡開口說道:
“我妹妹年紀還小,我還想多留她一段日子。”
那媒婆乾笑了兩聲,不知道爲什麼,這探花郎明明長得是丰神俊郎,文質彬彬的模樣,笑容也是斯文有加,可她就是覺得渾身發寒,心裡無端被他笑得發毛,害怕得緊。
於侍郎官大架子也大,找到她來做這門婚事,如果成了自然是一樁佳話,可是要是毀了,自己這信譽口碑怕是也跟着於侍郎的面子一道下滑,這可不是好事兒,更何況這葉探花不懼他,可那於侍郎要收拾自己還不容易,現在見葉明俊是這麼一副模樣,這官媒心裡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來時於侍郎自信滿滿,說這樁婚事不過是要她跑個腿合下生辰八字等,不會有什麼困難的,現在瞧起來倒不像是他說的那般,只是這官媒心裡卻不希望自己跑一趟算是白跑了,她聽葉明俊如此一說,忍不住陪着笑說道:
“葉探花,俗話說閨女兒家留來留去的,要留成仇,你何不如。。。”
“我要怎麼做,難道要用你來教?”葉明俊看着眼前官媒那張賠着笑的臉,神色淡然斯文,可是說出口的話卻硬是能將人氣得一個踉蹌,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來。
官媒今年三十來歲的年紀,做這一行也是久經風雨了,這時見葉明俊臉上雖然沒有露出怒容,可是卻比任何狂風暴雨更令人心懼,她身子微微一顫抖,可是臉上笑容卻越發的真誠,畢竟做這一行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她就算是心裡害怕面上也不可能表現出來。
再者葉明俊氣勢雖然強硬,可是她卻並不害怕葉明俊將她打將出去,只是心裡尋思着,要是這探花郎打死不願鬆口的話,少不得她得要拿出那個殺手鐗來,想起那件事,臉上不由更是鎮定了幾分,連情緒也穩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