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啊,你這是帶着青衫去哪兒呢?”
一大早,青竹就提了個禮盒,帶着青衫出門了,正好碰到離自己家不遠的夏王氏。
“嬸子早上好。”雖然這夏王氏對青竹姐弟也沒什麼照應,就是個面上情。不過青竹和青衫還是很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嗨,這一天比一天熱起來了,地裡的農活忙,這身子骨又有些不爭氣,怎麼好啊……倒是青竹你,這日子是越來越好了啊,讀書人家的女兒就是不一樣,比咱們這些土裡刨吃的人強多了。”夏王氏臉上堆起笑容說道。
“嬸子這是哪兒話,這不也一樣是風裡來雨裡去的討生活麼,一樣的。”青竹客氣的笑着,說道。
“不一樣。”夏王氏搖了搖頭,接着說道:“你好歹算是有一門本事,那一日青松上吐下瀉那麼嚴重,你都給治好了。要是自家人有個什麼不好,你直接拿點草藥就能治好,連大夫都不用看。不像我們,哎,有個頭疼腦熱的,看大夫不值當,自己又認不了藥,只能扛着。要是老天爺保佑,那就扛過去了,要是老天爺不保佑,小病扛成大病,一家人都拖垮了……難吶。”
“嬸子這是怎麼了?一大早的說這樣的話,大寶哥不是都說親了麼,以後家裡添了人口,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青竹心中知道這個夏王氏多半是想要從自己這裡討些藥材。雖然那些藥材不值當什麼,鄉里鄉親的,她也願意幫這個忙。
可她卻不能上趕着送藥給人,現在沒什麼,等日後這家人要是出個什麼事情,指不定會記起自己大清早給她送藥,到時候恐怕是要倒打一耙,怪到自己頭上來。
這時代的人迷信,就講究這些。大清早送藥給別人,那是晦氣中的晦氣。
果然看青竹一直繞彎,夏王氏也有些急了。現在正是農忙世界,地裡的小麥、田裡的秧苗,鄉下人這些日子可忙着呢,她可是沒什麼閒工夫的。
“可不就是你大寶哥麼,這幾日他總是懨懨的,渾身沒勁,也吃不下東西,還總喊頭疼。按說咱們鄉下人家有個小病小痛的,挺挺就過去了。可地裡的莊稼不等人啊,你大伯一個人忙不過來,嬸子我又是個沒用的,只能在家裡做些活。所以……所以……”夏王氏吞吞吐吐的,連說了兩個所以,一臉期待的看着青竹,指望她能接自己的話。
偏偏青竹就是不接茬,只是微微偏着頭,一副等她說完的樣子。
夏王氏沒辦法,只能一咬牙,將話說全了:“所以,你看能不能請你幫忙給你大寶哥扯點草藥。”
青竹一聽這症狀,就知道大寶得的是暑溼感冒,最好用的方劑是藿香正氣散。當下笑道:“大寶哥這是受了暑,又喝了太多涼水,傷着脾胃了,沒什麼大問題的,化溼和胃就可以了。不過我這裡藥不太全,嬸子要是得空的話,可以去集上藥堂把不齊的藥補上。”
一聽還要去集市上買藥,夏王氏臉上就犯了難:“這還要去集上買藥啊?能不能不買藥?”
青竹想着自己家裡這藿香正氣散的主藥藿香和重要的輔藥蘇葉白芷都是有的,連半夏她都制了一些。於是說道:“不買藥也成。嬸子要是不得空去集上的話,那在我這裡先那些藥回去煎水給大寶哥喝了來看,若是效果不好,再去集上買藥也是可以的。”
制半夏的價格比鮮半夏高許多,而且制起來也不麻煩,所以她特意在集上買了白礬回來制。
“這樣好,這樣好。”夏王氏連聲同意:“就請青竹你先幫忙拿點藥,讓大寶吃吃看吧,指定有用的。”
шшш ⊙Tтkǎ n ⊙c o “成,嬸子你稍等片刻,我去拿藥。”青竹說着,將手上的禮盒遞給青衫,轉身走了回去。
不多時,青竹就拿了一包藥材過來,遞給夏王氏,說道:“嬸子回去加一塊老薑,再去三叔公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去年的橘子皮,若能找到就加兩塊在裡面,找不到也沒事。”
“成,真是多謝你了。”夏王氏雙手接過青竹遞過去的藥材,歡喜的道了謝。又說:“還是青竹你有本事,要說咱們夏家村有了你啊,咱們這些村民,可都安心多了。”
“嬸子誇獎了,青竹那裡能有什麼大本事,不過是餬口而已。若是能在餬口的同時,能幫鄰里鄉親們,解決一些小毛病,那是青竹的福氣。”青竹笑笑,謙虛的說道。
“瞧瞧咱們青竹,可是真會說話,也不知道將來會便宜了那家的小子。要我說啊,像你這樣有本事又出落得這麼清秀,心底還好的姑娘啊,別說這集上,便是鎮上縣裡,那都是去得的。”
夏王氏嘖嘖兩聲,還想開口再說什麼,青衫站在一旁,不耐煩了。
“阿姐,太陽都大了,咱們快走吧。”
“這孩子。”青竹不好意思的衝夏王氏笑笑,說道:“嬸子,對不住,今兒個確實有事,要不您先忙?我也該趕路了。”
夏王氏聽到青衫的話,臉上現出一絲尷尬,嘴上說道:“成,成,你忙,你忙。瞧嬸子這嘴,一開口就收不住,你先去吧,我也會去給我們家大寶煎藥去。”
“哎,嬸子慢走。”青竹笑着說了一聲,就帶着青衫往村外走了。
“阿姐,她真煩。”看離夏王氏遠了,周圍又沒有別的人,青衫忍不住的開口抱怨道。
“她的挺煩的。”青竹笑笑,接着說道:“不過青衫以後不可以這樣沒禮貌了,你沒看到,剛剛你開口的時候,嬸子都尷尬了。”
“哼,她本來就很煩。再說了,我也沒說什麼,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咱們還得趕路呢,太陽這麼大,可是曬着咱們。”青衫不服氣的說道。
“青衫。”青竹皺了皺眉頭,語氣稍微加重了一些。
“哦,我知道了。下次不這樣了嘛。”青衫說着,垂下了腦袋,一副受了氣的樣子。
青竹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嬸子就是話多了些,也沒什麼壞心,你這樣子說出去不好聽。”
“她是沒壞心,可她也沒給錢啊。那些藥材阿姐拿去藥鋪裡賣,也能得幾文錢呢。”青衫撅着嘴說道。
“你這個小財迷,果真是掉錢眼裡去了。”青竹失笑,又說:“有些事情,可不是用錢來衡量的。咱們姐弟二人沒什麼可依靠,可不就是得靠這些鄰里鄉親嘛。結個善緣,有事的時候能幫咱們說兩句話,就是好的。”
“可是阿姐你也說過,人得靠自己,窮也得窮得有骨氣啊。”青衫不解的說道。
“人是得靠自己,可人這一輩子也不可能什麼都靠自己,誰都會有作難的時候,總是還是需要有人能幫襯拉扯一下的。再說了,咱們不圖他們別的什麼,只圖他們能在關鍵時候,幫咱們說兩句公道話,這就夠了。”
“他們會嗎?”青衫眨眨眼,看着青竹問。
“他們會的。”青竹說着,摸了摸青衫的頭:“你現在還小,以後你就會懂的。”
“我可不小了。”青衫癟癟嘴,說道:“馬上都要上學堂了,我已經懂事了。”
“是,我們家青衫一直都是懂事的。”青竹含笑。
其實只要不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大多數人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都是善良的。只不過,當自己的利益受到影響的時候,善良往往都會傾斜。
古往今來的人,大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