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世釗見蓮生明顯被自己的話打動,微微得意,心道拿下這樣一個小姑娘還不容易,這不過兩天,已經有被自己說得意動。鬱世釗一向自詡,自信這世間沒有自己不能拿下的女子。
他和蓮生一前一後走出,剛要回頭問蓮生。就聽着前面一個軟軟的聲音:“顧姐姐。”
只見方氏挎着個籃子,拉着銀屏走過來。
原來從何家出來後,鬱世釗就命一個錦衣衛送銀屏先去楊家。銀屏是個機靈孩子,口齒伶俐,楊泉從她的話中得知又出現一個嫌疑人朱大,心裡已經有了些想法,便囑咐方氏前來給芳生送飯順便囑咐幾句。
蓮生見方氏前來,急忙迎上去。方氏拉着蓮生衣袖,小聲問到:“那個錦衣衛的大人和你很熟?”
“那位是指揮使大人。”
“指揮使,那可是大官,看人家這相貌生的真真地好。”方氏忍不住讚歎,蓮生翻翻眼睛心道這才叫貌美如仙心若蛇蠍,正是這相貌真真地好的人害的哥哥捱了板子。
鬱世釗見方氏目光灼灼,衝她微微一笑,方氏只覺得眼前似有千朵萬朵桃花盛開,一片明媚。
蓮生背對這鬱世釗,只見方氏兩眼放光,正好生奇怪,銀屏拉拉她的衣角小聲說:“姐姐,那位大人眼睛都要飛出來了。”
方氏被銀屏說露,臉不由一紅。
蓮生無奈地搖搖頭:”鬱大人,小人現在去牢房送飯,大人既然已經緝捕那朱大,若有消息可否告知小人?”
“呵呵,那是當然,你我二人以後還要合作的,不必如此客氣。”鬱世釗忽然看看天色:“哎,天色尚早,大人我也想去看看這清苑縣的牢房,咱們一起走?”
蓮生哪敢說不行啊。倒是方氏,本來被這課大人迷花了眼,可待人家走近,又被那隱隱的威勢嚇得戰戰兢兢。錦衣衛這個部門,大順朝建立之後就繼承了明朝的底子,一直延續下來。
大順朝建立者李自成,發跡於農民起義,自然是知道水能覆舟的道理,上位後對控制民間思想鉗制勢力上更是變本加厲,錦衣衛的權利比前朝還要大很多。不管百姓還是官員貴人們一直對這個部門是敬而遠之,民間傳說衆多,神乎其技,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而且是無孔不入,誰說了句大逆不道的話都能傳到他們耳朵裡,整個一凶神惡煞外加耳報神。
“這位是楊家娘子。”
鬱世釗此刻心情不錯,主動和方氏打聲招呼。
方氏急忙福身拜見,鬱世釗曳撒輕擺,大步向前。蓮生猶豫了一下,只能拉着方氏和銀屏跟在後面。
方氏有點害怕小聲問:“這位大人和我們一起去?”
“嫂膳心,鬱大人是奉命考覈本地吏治,這監牢自然也在考察範圍之內,和咱們並無關係。”
方氏不太懂這些,但見蓮生神態自如,微微鬆了口氣。
這便是古人和今人的思想之不同,蓮生畢竟是穿越來的,雖然爲了在這個時代活下去,不得不遵循這個時代的種種規矩,但是內心中還是嚮往平等自由的人際關係,因此面對傳說中的錦衣衛指揮使她能做到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而大順朝土著生來就被灌輸了男尊女卑等級觀念,奴性是深入骨髓的。
鬱世釗是習武之人,聽力自然比普通人靈敏許多,走在前面聽到蓮生的話,嘴角微微上揚:這個小姑娘還真挺符合大人我的胃口,從容鎮定,還能忍耐,長得也算水靈,這樣的可人兒,事情辦完之後能收爲己用定是再好不過。
蓮生扶着方氏,自然不曉得前面那錦衣衛大人腦子裡的花花算盤。走進大牢,老頭老王看到前面的鬱世釗,嚇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牙齒上下格格作響:“小的小的拜見大人。”原來這老王當年曾因前任縣令貪贓枉法的案件被錦衣衛調查過,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看到飛魚服色的大人就渾身哆嗦。
“起來吧,你帶着我順便走走看看。”
鬱世釗大步向前自去跟着老王巡視大牢。
蓮生帶着嫂子在同事引領下來到關押芳生的地方。劉縣令認定了鬱世釗是爲贏得蓮生芳心搞的手段,昨日便將芳生單獨安置在一間乾淨的單人牢房內,獄卒將三人領到門口,嘩啦啦打開鎖鏈,芳生驚喜地站起身:“嫂嫂,姐姐你們來了。”獄卒迎着三人進去,掛上大鎖點頭道:“楊家嫂子,我先去幹活。”
蓮生見方氏無動於衷,急忙從荷包掏出點碎銀,塞到獄卒手中,那獄卒不好意思笑道:“怎能讓顧姑娘破費。”
“小李哥,咱們都是自己人,晚上吃個酒就是了。”那獄卒樂顛顛謝過,方氏瞥了蓮生一眼,心中很是不滿。
“哥哥現在如何?傷的重不重?”芳生想到表哥捱打,心裡着實過意不去。
“咱們這樣的人家,做捕快出身挨板子不算什麼,太爺體恤,讓你哥哥和蓮生都休息些日子。”
“今天縣令大人命我協助劉頭查案了,還有錦衣衛大人相助,一定會水落石出的。”蓮生不想弟弟太難受,在一邊勸慰。
“這孩子是……”
“這是胡氏的女兒,叫做銀屏的,暫住咱家。”
“胡氏的女兒,唉,可憐的孩子,小小年紀便失去孃親。”芳生想到楊氏死時自己才10歲,同病相憐,不由嘆息道。
“唉,先別可憐別人,來,吃點東西。”這牢房一角是個破舊的牀,上面鋪着破棉絮,地上都是稻草,相比較大牢房已然是乾淨許多。方氏將籃子裡的飯菜端出放在地上,芳生眼圈一紅:“麻煩嫂嫂了,給哥哥嫂嫂添了這許多事情。”
“你是禍從天降,也不是自己情願,好在蓮生爭氣,唉,你哥哥現在也不能動彈,只能蓮生一個人頂着了。”方氏嘆口氣。
“芳生,你還是想不起怎麼到了偏院嗎?”
“着實想不起,就像做了一場夢,我看書時忽然間睏倦的不成,伏案睡着了,醒來就在偏院。”
“等等,你睡前將筆墨置於何處?”
“記不得了,困得渾身發軟,手腳全無氣力,許是隨手扔在几案。也是奇怪,在偏遠醒來也是渾身痠軟,站立不穩。”
蓮生穿越前本是公安大學治安學業的大三學生,讀書時也會去聽別的班的課程瞭解一些案例,聽着芳生的描述倒是很像那些喝了安眠因者麻醉劑的情況,只是芳生和人無冤無仇,誰會設局害他呢。
說話間,外面有人微微咳嗽一聲。芳生急忙起身“參見大人。”
鬱世釗站在門口,打量一下牢房環境,點頭說:“這裡還不錯嘛,呵呵,何時見識下我錦衣衛的大牢,那可真是,神來之筆。”
蓮生和芳生面面相覷,心道這人在說什麼啊,晦氣死了。
“顧芳生,本大人詳細瞭解了案情,覺得吧你可能還真的是被冤枉的。”
“大人英明。”芳生一揖到地。
“呦,別給我來這套酸文假醋的,大人我最恨這種一本正經的讀書人。”
芳生剛作揖起身,聞言尷尬地立在那,不知如何接話。
“大人,有急報。”
一個錦衣衛忽然闖來,在鬱世釗耳邊說了點什麼,鬱世釗看了一眼芳生,嘴角泛出意味不明的微笑“顧芳生,看來你還要在大牢多享受幾天了。線索斷了。”
蓮生聞言心裡一哆嗦:“大人,難道是那朱大?”
“呵呵,朱大死咯!”鬱世釗的聲音裡有按捺不住的幸災樂禍。
朱大的屍體在一個池塘被發現,劉捕頭已經帶人將現場團團圍住,見到蓮生跟着鬱世釗過來,劉捕頭苦笑道:“顧姑娘,這朱大恐怕昨晚就已經遇害。”
蓮生從何家離開之時已經通知了劉捕頭,這劉捕頭做了二十餘年的捕快,還是很有一套,朱大的屍體斜着紮在池塘的淤泥裡,捕快們將屍體拉出後劉捕頭帶着仵作已經仔細檢查一番,認定朱大應該是昨晚遇害的。”
鬱世釗雖然殺人無數,可他不喜歡這種髒兮兮的犯罪現場,遠遠站在一邊左看右看。蓮生快步走到朱大屍體前,蹲下身,仔細查看,接着起身從拽下兩片荷葉,墊在手上,翻看着朱大的頭部,鬱世釗看得不由咧嘴:這小姑娘也不嫌醃舎,膽子還真大。
蓮生認真看完後,無奈地望向劉捕頭:“這是被人從後面襲擊,擊倒後直接推入池塘。”
“看樣子還是一擊就致命,朱大被推入池塘後並無掙扎。”
“傷口在頭頂,這個兇手定然比朱大要高一些,至少不能比朱大矮,臂力很強,是個孔武有力的大漢啊。”
蓮生前生雖然學的是治安學,但她是美劇迷,最愛看《識骨尋蹤》《csi》這些劇,加上這一世楊家是捕快世家,蓮生從楊家幾代人的筆記中也學習到一些知識,分析起案情有模有樣。
“不愧是楊家的外孫,果然是不錯。”劉頭衝着蓮生晃晃大拇指:“我派人調查了你家周圍鄰居,已經證實昨日午時前後,在偏院附近見過朱大,他當時剛從澡堂出來,頭髮還是溼的。”
“澡堂嗎?看來朱大果然是臨時起意,那麼他一定也知道當日範其不會去見胡氏。所以纔會如此大膽。”
蓮生撿起一個木棍,在地上劃了一下“劉頭,我只是自己小小的看法,您看對不對。”
“你說。”
“這是何家,那麼朱大通知了範其,胡氏和他見面。中午時,範其被狐朋狗友帶走,朱大正好看到。”蓮生在標記何家的圓圈上點了一下“那麼,朱大當時沒有行動,卻跑澡堂去泡澡,在泡澡後卻在胡氏附近出現,假定他是兇手,在他泡澡時發生了什麼事,刺激的他去胡氏那裡做壞事呢?”
“嗯,要查到他是在哪間澡堂泡澡!”
劉捕頭點點頭:“不錯不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頭髮溼着就跑出來,如果是在澡堂發生了衝突,那他的死就有原因了。”
劉捕頭急忙安排捕快去調查,蓮生對着劉捕頭深深地拜了下去:“謝劉頭。”
“哎呀呀,顧姑娘不要這樣,我不過是盡忠職守。”
“劉頭,您和我哥哥各自領着一般人,能如此盡心盡力,小女子感激不盡。”
“顧姑娘,所謂兔死狐悲脣亡齒寒,我和令兄雖然不能說和睦,可到底都是吃這碗飯的,誰能擔保自己他日不會也被人陷害冤枉?”劉捕頭點點頭:“咱們這班人自然會竭盡全力,姑娘且叫楊頭放寬心。”
蓮生望着捕快們忙忙碌碌,感動的眼圈都紅了。
“你不怕嗎?”
鬱世釗揹着手踱過來。
“大人是指……那屍體?”
蓮生笑了:“大人,小女子以爲,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死人,而是躲在暗處的活人啊。”
鬱世釗聞言不由一愣:難道她看出了什麼馬腳?
他眼角餘光瞥過,卻見蓮生面色平靜,心裡暗地思忖:這小姑娘還真有點不簡單,我可能還真看走眼了。
蓮生看着捕快們將屍體擡走,現場已經勘察完畢,於是走到池塘邊,想在看看能有什麼發現。這池塘邊水汽大,青苔滿地,蓮生腳下一滑就往前栽去。
“小心。”就在她馬上倒地的瞬間,一隻有力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撈起,鬱世釗嘆氣:“就算線索斷了,你也不必舉身赴清池。”
“謝大人相救。”和這錦衣衛大人離的如此之近,甚至能感受到腰間他胳膊的肌肉賁張,蓮生不由臉上一紅,急忙掙扎着從鬱大人懷中脫身,卻腳下一滑,跪在地上。
鬱世釗看着蓮生這般狼狽,哈哈大笑:“這才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呢。”
“啊!這是什麼?”
蓮生跪倒在地,忽然看到草叢中一個亮晶晶的東西,急忙拾起,原來是個刻成猴子模樣的玉墜子,上面連着的紅繩斷了,蓮生仔細看那繩子斷口,是典型的年久磨擦的斷茬。
“這叫非禮勿視!”鬱世釗一把接過看了看:“這猴子捂着眼睛,寓意非禮勿視。”
“這倒是個好物件,只是不知和朱大被害有沒有關係。”
蓮生手裡捏着墜子,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