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看着遊夫人,扶她起身道:“夫人怎地到現在才說,你的女兒難道就不是我女兒嗎?早將事情告訴本王,這姑娘也許就能躲過一劫。”蓮生聽到這裡,忍不住朝秦王投以讚賞的目光:這位王爺此時表現的太男人了。
遊夫人想不到秦王竟然這般說,又驚又喜,眼淚當即就掉了下來,靠着秦王肩膀泣不成聲。
秦王拍拍她的肩膀,無奈地看着鬱世釗:“夫人此刻怕是什麼都沒法說了,不如明日再問?”
“那這屍體?”
秦王嘆口氣:“既然是夫人的女兒,只可惜她福氣薄,總不能讓她死了身子也被毀,找個仵作檢查下,不要剖開了。”
“這個……”鬱世釗看向蓮生:“你看可行嗎?”
“這樣啊,那就盡力吧。”
蓮生顯得很是爲難。其實她剛纔說要把屍體剖開什麼不過是爲了嚇唬遊夫人,逼她說出真相的。鬱世釗當然看出她這點心思,急忙對她眨眨眼睛:裝吧你就。
秦王護着遊夫人匆匆離去,將一切事情都委託給了大總管。
“總管大人,那就麻煩你找人將這屍身先歸置到一個空房內,準備好冰塊吧。”
鬱世釗也不外道,直接吩咐道。
大總管答應着,指揮着侍衛將屍體先擡到角門處的雜物房內,同時又名人去冰庫取冰塊。一個太監在前面帶路,倆侍衛跟着他來到冰庫,才發現原來這冰庫離案發的竹林不遠,看着是一片太湖石假山,下面卻別有洞天,看守庫房的是個面目醜陋的駝背男子,臉上坑坑窪窪像是被火燒過,看不出年紀。侍衛第一次見到這人,饒是武功高強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嚇一跳,這哪裡是人,簡直是地獄爬出的惡鬼。
“宋公公,您這是……”那駝子聲音嘶啞,看着太監咧開嘴,笑比哭都要難看。
“唉,甭提了,咱們府裡出事了。”
“什麼事啊?”
“這個,目前啊不能說,反正厲害着呢,錦衣衛都來了,你可小心着別四處跑,當心錦衣衛看你醜把你當鬼抓了。”
從假山一個機關走下去,是一條常常的甬道,走了一段,就到冰庫大門。
那駝子呵呵兩聲拿出鑰匙打開冰庫的門,一股冷氣撲面而來。侍衛跟着太監擡出一筐子冰便急匆匆的往外跑。
走的遠了,一個侍衛說:“那人真夠嚇人。”
“唉,那也是個可憐人,前年王爺在山裡撿到的,當時身上都是傷,臉被毀了,手腳爛的不像話,全身爬滿了螞蟻,王爺看他可憐帶回來好好救治,看這冰窟平時來的人少,就讓他在這看着。”
“那他住哪啊?誰敢跟這人一起住?”
“冰庫不在地下嗎?這人就住冰庫旁,一般沒人,主子們看不到的。”
“咱們王爺真是心善啊。”侍衛們忍不住拍起主子的馬屁來。
侍衛們七手八腳將冰鋪在屍體周圍。大總管已經將巡撫衙門的老仵作請來驗屍,蓮生和鬱世釗站在一邊正看着看,忽聽着外面路過的侍女一聲尖叫,鬱世釗急忙衝出門,卻看到一個面目醜陋的駝子站在那,一副茫然無措的樣子。
“怎麼回事?”
鬱世釗指着這人,問門口的侍衛。
“大人,這人是看冰庫的。”
那駝子上前先拜見了鬱世釗:“這位大人,小的是來問,晚上還要冰嗎?”
“要的時候自然會去找你,你先回去吧。”
那駝子低着頭往回走。蓮生出來問:“那人挺嚇人的,幹嘛的啊。”
“是看冰庫的,誰知道抽什麼風,又跑來問要不要冰。”侍衛在一邊笑道“姑娘膽子真大,我剛去冰庫看到他,真是嚇了一跳。”
“是啊,這人看着很嚇人。你們平時都沒見過他嗎?”
“沒有,剛聽宋公公說,這個駝子一直守着冰庫,住都在冰庫那邊,很少在院子出現,他也知道自己嚇人。”
“冰庫,在哪啊?”
“那邊,過了竹林再拐,有片太湖石的地方,就在那下面。假山是活動的,那人長得太嚇人嚇到主子們可怎麼辦。”
蓮生點點頭“臉像是被熱油還是火毀的,也是個可憐人。”這時聽着老仵作在房間裡哎呦一聲,鬱世釗一把拉過蓮生的手轉身就走,等蓮生站在能紅屍體旁邊了,才發現自己被鬱世釗牽着手,急忙掙開。
老仵作指着能紅的屍體說:“這還有一處傷!”
能紅的衣服已經被解開,只見胸口處有一個傷口。
“兇器呢?這傷口比簪子可大多了。”說到這蓮生忍不住覺得耳根子發燒。能紅的上半身幾乎全裸露了,鬱世釗就站在她身邊,怎麼覺得那麼彆扭。蓮生偷偷瞄了鬱世釗一眼,發現他皺着眉頭盯着能紅的衣服看,這才稍微鬆口氣,頭上卻被鬱世釗拍了一巴掌。
“哎呦,你幹嘛?”
鬱世釗低聲在她耳邊說:“你亂看什麼呢?那就是個屍體,在我眼中不分男女。”
蓮生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她低頭啊再低頭,咦,怎麼回事?怎麼這傷口滲出的血水顏色不對!
蓮生因爲低着頭,清楚地看到能紅心臟部位滲出的血水顏色有點淡,她伸手就去摸那傷口,然後舉着手指給鬱世釗看:“你看那,這血顏色不對,很淡!”鬱世釗嫌棄的將她的手撥開:“這是什麼意思!”
“對啊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回事?”
那仵作聽蓮生說起,也湊過來看,他用手指點了下血水還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看得鬱世釗不住咧嘴,蓮生則對老仵作豎起大拇指:“大叔,你夠專業。”
“是奇怪,這血水……”仵作大叔說到這裡,恍然大悟:“這傷口裡有水!所以這血顏色就淡,味也淡,你看都不粘!”
傷口裡怎麼會有水?能紅屍體是乾的的,衣服也是乾的,不可能泡過水。
蓮生看着能紅的屍體,嘆口氣說:“這下,荷塘那個案子的線索也斷了。”
“不會斷,你不說那個任家小姐也有問題嗎?”
“可是乾,哦,是震二說任家小姐這裡好像不對勁。”她指指腦袋:“這裡有有問題的人,說的話也不能作數啊。”
任成大的致命傷口是在喉嚨上,能紅的致命傷則是胸口。。
“刺到心臟,這一下子人就夠嗆了,那個簪子像是後來紮上去的。”老仵作解釋說。
仵作驗完屍體,大家走出小屋,就見王府大總管過來說:“王爺說事情畢竟涉及王府,這幾天還請三位在府裡先歇息,待查出真兇再送各位回去。”
鬱世釗點點頭:“那就有勞大總管安排了。”
總管安排三個人住進了一個小院。隨後就有人送來了酒菜。
“來來,坐下吃飯,仵作大叔,你坐呀。”蓮生真是餓了,招呼大家吃飯。
“我……”仵作哪敢和錦衣衛的大人坐一起吃飯啊,鬱世釗笑道“不要客氣,我們三個人現在算是同舟共濟了,哪裡在乎這麼多,吃飯吃飯。”
菜很豐盛,蓮生指着一道筍乾燉肉說:“大叔,你說能紅心臟的傷口,是外面大里面小,像個錐子似的,是不是和竹筍很像啊。”
“是啊,是有點這個意思。”仵作想了想:“誰會隨身帶着錐子來殺人呢,那個形狀是錐子似的,可又比錐子明顯大一些,奇怪啊,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好了好了,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鬱世釗給蓮生夾了一個雞腿“先吃飯吧。”
蓮生手裡舉着雞腿,笑眯眯地說:“兇器這個範圍就比較寬了,就說這個雞腿吧,這雞骨頭夠硬,都能殺死人呢,如果這裡插個雞骨頭估計也得死了。”
“那是當然,武林高手過招時一切都能拿來做武器,摘葉傷人啊,凍水成冰傷人啊,這些事太常見了。”
鬱世釗自斟自飲,開始講起自己知道的江湖事。
“等等!你最後一句說的什麼!”
蓮生放下雞腿,急切地望着他。
“這些事太常見了啊。”
“前面一句!”
“前面一句摘葉傷人,凍水成冰傷人。這你就不懂了吧,有門邪性的武功叫玄陰掌,就是用內力將水在掌心凝成冰凌,直接打入人體內,這些冰凌帶有邪毒進去體內迅速成水隨着血液流動,這人可真是生不如死呀。”
鬱世釗講起這些江湖故事,洋洋得意。
“對啊,冰!是冰啊!”
蓮生興奮地站起來,兩眼發光:“我知道能紅是怎麼死的,那個傷口是冰凌造成的!”
“冰?用冰殺人!”
鬱世釗也忽然明白過來:“所以開始大家都沒發現那個傷口,那是因爲那個冰凌扎入很深,能紅穿着紅色衣服,沒人注意她胸口衣服破損,都在看喉嚨處的傷口。”
“對,因爲任成大是被簪子扎死的,大家都以爲能紅也是,我們都注意她脖頸處的傷口,沒人發現胸口那也有傷,再加上她穿着紅衫子,血水滲出不明顯。等到冰凌在屍體內完全融化,血水流出,那血自然顏色淡,味道也淡,因爲摻入了水啊。仵作大叔,你認爲呢?”
“言之有理,冰凌是錐形的,扎入心臟,扎的還很深,傷口的形狀完全對得上。”仵作捏着不多的幾根山羊鬍子頻頻點頭。
“冰凌殺人。那個駝背的人就有嫌疑了。”蓮生想起看到的駝子還心有餘悸:“這府裡只有冰庫內有冰,能紅應該是是在那遇害的,然後被偷偷搬運到小屋。”
鬱世釗發現,蓮生在想問題時特別可愛,眼睛亮晶晶的,星星一樣閃爍。
”鬱大人,我們要不要把那個駝背抓起來。”
“恐怕現在去冰庫,已經找不到任何證據了。”鬱世釗嘆口氣:“這事還得先稟告王爺啊。”
“剛纔那個駝子去小屋附近是做什麼呢?”蓮生忽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他是在看戰利品!”
“戰利品是什麼意思?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
“就是引以爲自豪的東西,比方說這個駝子,侍衛說他從來都不在院子裡出現,今天爲什麼去停屍的小屋呢?可能是殺了人心裡不安去打探消息,也可能是覺得能紅就是他的戰利品,殺了能紅他很得意很開心,想去看看自己的成績。這就是戰利品,就是對自己做的事很滿意。”
“那你就是我的戰利品哦。”鬱世釗的話差點讓蓮生嗆到,她的臉瞬間燒的通紅,耳根子都是紅的。鬱世釗用力拍她肩膀一下:“想什麼呢?都成龍蝦了。大人我把你從清苑縣扒拉出來,還推薦到大理寺,你不是我的戰利品是什麼?”
蓮生想想也是,看來鬱世釗並沒有完全理解這詞的意思,和他計較什麼呢,於是拿起雞腿繼續啃。
鬱世釗忽然臉色極爲難看,指着蓮生問:“那個剛纔,你洗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