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爺爺”
“好啊”
兩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分別而起。陶清苒愣了半瞬後。說道,“爺爺。不用了,我媽媽她也不喜歡看見生人”
“你這孩子,都嫁進我們家五年了,淮安是你丈夫,怎麼還叫生人呢?”言康榮慈祥的看向陶清苒。笑着說道,“清苒。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你現在懷着身孕。一個人下鄉不安全,讓淮安陪着你也好有個底,再說這麼多年了,你媽媽肯定也想看看自己的女婿現在長什麼樣了”
“…”一番話說下來。她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嫁進言家以來,每年她母親的忌日都是她自己去的。言淮安從來沒有跟她去看過她母親。
“爺爺,我可以一起去嗎?”念雅雅甜甜的叫着言康榮。卻沒有得到他的好臉色,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念雅雅,“念小姐還是喊我言老爺的好。這聲爺爺我可受不起”
“我孫子和孫媳婦去掃墓。看望岳母,你跟着去像什麼樣子?”
言康榮以前從來不管這種事,今天忽然間插嘴,倒是令言家上下的人都愣了神。
這算什麼?爲了陶清苒出頭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跟清苒也認識這麼久了,作爲朋友,我也想去看看清苒的媽媽”念雅雅尷尬的撥弄了一下長髮。
陶清苒陷入了沉默中,一時間忘記了要反駁,言淮安跟着她一起去掃墓?這不太好吧…
“爺爺,不是我不願意讓淮安陪着我一起去,而是我想淮安工作那麼忙,肯定沒空去,我不想麻煩他”
“兩天後早上幾點出發?”言淮安冷淡的打斷了她的話,旋即挑眸看向陶清苒,“祭奠岳母,這是我應該做的”
言康榮滿意的點頭笑了笑,“這樣不就好了?皆大歡喜,清苒,爺爺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可是有時候,你也得爲自己着想點,你看今年你眼睛看不見不方便,又懷着身孕,身邊沒有一個人照應着不安全”
她是沒想過言淮安會答應下來,稍微走了會兒神,低嗯了一聲,算是應承了。
用完餐後,陶清苒喊住了言淮安,“我們談談,可以嗎?”
念雅雅立馬挽住了他的胳膊,說道,“清苒,你要跟淮安談什麼?”
“我要跟他談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要是想好好待在言家就安分點,別有事沒事在我面前發/騷!”聲線徒然一冷,言辭犀利。
念雅雅臉上有點掛不住,“我的意思是你要談什麼都可以在這裡談”
“那我要跟我先生行房/事是不是也可以當着你的面來?”對付沒羞沒躁的人,她也沒必要矜持,冷聲笑着嗆話。
“…”念雅雅一噎,瞪着她。
脣角微微上揚起微不可見的弧度,言淮安啓脣道,“雅雅你先回去”
她不甘願的離開,園子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在,陶清苒皺眉,“你爲什麼要答應跟我一起去?你不是不愛摻和這種事惹麻煩嗎?”
“爺爺吩咐下來了,我有選擇的餘地?”
....因爲是言老爺子的吩咐,所以才勉強答應了要跟她一塊兒去?
猛然間想起剛剛在用餐的時候,說他們兩個人同房的事,陶清苒心臟悶悶的疼,“我明白了,那麼既然這樣,你就和我一起去,只有你和我,我媽媽她不會想見到其他人的”
“生者得不到安穩,死了的人總能讓她得到安寧吧?你們兩個頂多就分開一兩天不會太久,沒必要帶着她去給我媽媽添堵”
她雖然看不見,但是能夠感受到言淮安的視線在她臉上考量。
盛夏的微風吹過來,有點悶悶的,一如她現在的心臟也有點堵。
輕描淡寫的一個好字,落在她心上很沉重。
兩天過去的很快,言淮安也很守承諾,沒有帶着念雅雅一起過去,這倒是讓她鬆了口氣。
其實她的父母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洛城人,他們是鄉下人,當年她父親考上了大學,因爲窮,沒錢讀書。
她媽媽就放棄了自己的讀書機會去打工供養起她爸爸的學費和開銷,後來,她爸爸也爭氣,靠着自己的努力拼搏起來,纔有了現在的陶家。
只可惜,她媽媽積勞成疾沒享幾年福就撒手人寰,她知道她爸爸很愛她媽媽,可是再怎麼深愛也會變質,現在她爸爸已經娶了穆美鳳,放棄了對她媽媽的堅守。
她以前覺得很不值得,可是漸漸的,她就懂了,愛是可以放在心底的,它可能會留在那結成一道繭子,或者破成一道傷痕,會痛,但不致命。
死了的人已經逝去,活着的人還是要生活下去,她已經釋懷了她爸爸再娶的事。
疲倦的輕輕嘆了口氣,靠在座椅上,雙眸無神。
“累了?”
“沒有”她只是在想以後該怎麼辦,難不成還真要保持這種不尷不尬的位置,她可以忍,那她的孩子呢?
“言淮安”
“嗯?”
“你說時間是不是能夠改變一個人?”
微微一怔,他挑眸看了一眼溫婉嫺靜的女人,“可能是吧”
聽到他的回答,陶清苒滿不在意的笑了笑,“這種說法不是對所有人都有效,比如你和我就是很好的例子”
“都過了這麼久,我還是沒能夠改變你的心,而當初堅定不移的我現在已經開始慢慢動搖了,我經不起了,可能…”
她抿了抿脣,覺得有點難爲情,長指下意識的摩挲着自己的手背,“可能我會放棄繼續愛你”
“你愛我?”言淮安眼神躲閃了下,問,“我問你,你愛我?言淮安?”
被逼問着,她反而不好回答了,選擇了閉嘴。
男人脣角漾開一抹輕嘲笑意,其中滋味難以言喻。
等他們到鄉下已經是晚上了,脫離了城市喧囂,夜裡鄉下的蟬鳴聲在只能看耳朵去感知世界的陶清苒耳裡,這聲格外嘹亮。
手腕被溫熱覆蓋,隨即皮膚上有涼涼的觸感。
言淮安幫她塗抹着手,“夜裡蚊蟲多,塗點驅蟲的藥水,免得被叮咬”
“謝謝”
禮貌且疏離的寒暄過後,陶清苒又不說話了,言淮安盯着她看,素靜的小臉在燈光下如同凝脂玉,忍不住問,“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愛我?愛言淮安?”
“答案很重要嗎?”
她淡淡的反問,黑眸驀然一窒,良久,他才意味不明的嗤笑了一聲,“無所謂,不重要”
“你好好休息”言淮安起了身離開,關門之前,他極爲複雜的深深看了陶清苒一眼。
你愛我?言淮安?
可能…真的不重要…
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條鏈子,紅線磨損的很嚴重了,已經舊的不能看了,他也沒有丟。
藉着月光,看着那條鏈子,心間煩悶。
在木板牀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言淮安睜着眼睛始終難以入眠。
第二天早上,他們去掃墓的時候,他的精神狀態並不好。
小心的牽着她走,不時的囑咐她要抓緊他的胳膊。
好不容易纔走過了崎嶇不平的石頭路,言淮安才終於看到了陶清苒的母親。
眉眼跟陶清苒很像,笑容親切柔和,看上去就是個溫柔似水的女人。
誠心誠意的將墓周遭清理乾淨,又上香祭拜。
陶清苒站着未動,媽,我帶他來看您了,您看到了嗎?他就是您的女婿,我很愛他,可是他不愛我…
手覆在小腹上,心底默默唸,媽媽,我懷孕了,可是我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到來是好是壞,你告訴我,沒有爸爸的疼愛,這個孩子…會幸福嗎?
無力的垂下長睫,鼻子有點酸酸的。
“別太難過,難得來一次,媽肯定不想看到你這麼傷心”言淮安攬着她,輕聲安撫。
看到她失魂落魄的站在這裡,言淮安心底不是沒有觸動,目光落在她臉上的兩行清淚,眼眸微閃。
長指拭去了她眼角的淚花,“你知道的,你媽媽她是個很溫柔賢惠也很堅強的女人,她不會想要看到你流淚,你這樣,會讓她放下不下”
“言淮安”她忽然間轉過了身,拉住了言淮安的衣服,乞求道,“拜託你,讓我靠一靠,就一會兒”
不發一言的將人抱到了懷裡,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哄慰着,“清苒,你也快要當媽媽了,要學會堅強一點”
她沒說話,笑容苦澀。
她這輩子做的最堅強的事,就是愛他,一直堅守了這麼多年,到現在都還沒有放棄。
輕而易舉的便被他撩起了心緒,陶清苒也覺得自己真的好沒用…
捏緊了他腰側衣襬,低聲道,“言淮安,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你…”哽咽了下,“你爲什麼不能夠接受我?都過了這麼多年,你對我就真的一點心動的感覺都沒有嗎?”
“如果沒有,那以後你可不可以嘗試着愛我?”
陶清苒近乎卑微的態度,令言淮安心尖微微一抽,薄脣微啓,剛欲開口,便聽到有人在跟他說話,“你也來了?”
循着聲望去,看到來人,言淮安明顯愣了神,站在原地未動,“爲什麼你也會在這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