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處看向那已經化爲火海的聚點,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一邊跑着一邊開始思考着。
直到剛剛爲止,我都只是在玩一場角色扮演遊戲。我因爲憧憬主角而去成爲一名獵人,然後遇上各種亂七八糟的人和物,我有面對衆多怪物而無懼的勇氣。
但我只是像一名獵人,職業是獵人,也做和獵人一樣的事情而已。我本質上並不是一個獵人,到頭來也只和過去的我一樣,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已。
我發了瘋一樣衝進火海,爆鱗龍套裝賦予的超高火焰抗性能讓我在這片火海中撐一段時間,我這裡撞開一堆火堆,那裡翻開一片片瓦礫。大聲呼叫着火海之中有人給予我回應。火勢蔓延,很快就會在邊緣區域入侵到核心區,在我趕來之前,已經有人組織起救援和開墾防火帶了。在這個世界生存的他們,遠比我想象的堅強得多。
一邊在火焰中找尋倖存者,一邊回憶起自己的種種往事。
我也希望像主角一樣纔去成爲獵人的,我出發點完全是爲了自己。不管是什麼困局我都能憑藉自己的毅力挺過去,然後自顧自的開展各種有利於提升自己各方面評價的活動。
有像一些普通獵人一樣,清理過周邊的怪物,給各種人當跑腿,也會因爲順路收集一些怪物素材給別人換點小錢。但漸漸的,我開始狩獵那些強大的上位怪物,開始在聚點裡有了聲望這東西。但總比主角差很多。但慢慢了解之後,主角不管是大事小事,從總司令到打雜的艾露貓都會盡可能的解決他們的麻煩。從素材收集到討伐古龍都有在幹,在模仿主角的過程中我也把雜事當成我修煉的一環。
我從道具包裡掏出恢復藥和冷飲往自己嘴裡灌,在火炎中穿行,哪怕有火抗高的裝備也抵不住我自己是凡人的事實。高溫和濃度低是實實在在給我造成傷害的東西。但我仍期望着這片火海中,有那麼一兩個活人。
漸漸的,我在聚點裡積累了不少和其他人的好感度,慢慢的我感覺我有種被人尊敬的感覺。比方負責後勤的人會分些收集的野菜給我,那些我幫助過的獵人們也或多或少把任務外額外收集的肉和其他東西分我一些,連打雜的艾路貓都會分一點私藏的蜂蜜給我,雖然我不缺蜂蜜。
我從一堆燃燒的木樁子下面拖出一個人來,我試圖喚醒這個可憐人,我把恢復藥灌到他嘴裡。但壓根沒有一點用處,這世界的回覆藥是很強力的,不管是什麼傷勢,只要嗑藥都能好,雖然斷肢什麼的長不出來,但致命傷都能救回來的道具現在沒有半點用處。我只能拖着這個運輸隊的小哥到一個沒有火焰的地方,然後再跑進火海之中。
以前的我一無所有,所以無所畏懼。但來這快一年了,多少已經把這個地方視爲歸宿。每次和怪物拼個遍體鱗傷都會回到這裡休整,每次收集到好東西都是在這裡兌換點數和私下交易,在這裡種田,在這裡和大家同吃同住,休息還能和這幫人一起吃吃喝喝。感覺這樣過下去也是可以的。
我遇上其他穿着耐熱衣裝的獵人們,一邊消滅火焰一邊找尋倖存者。身處火光中讓白天和黑夜的交替變得模糊。這次古龍爭鬥波及到的地方雖然不是聚點的主要區域,但仍有不少的人,加上火焰蔓延,起碼1/3的聚點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害。
我終於知道我和主角的差距在哪了,我也清楚獵人這職業的含義是什麼了。獵人不是無序擴張的工具,但卻是保障他人生命對抗怪物乃至天災的堅盾,人們尊重獵人不是因爲他們獵人的身份,而是他們做了什麼,爲什麼去做這些事情。爲了自己的名譽,財富和那種被需要感覺而去開展狩獵活動的我壓根不是獵人,只是一個cos,只是一個職業是獵人的人而已。
不知道過了多久,火滅了,逃到聚點附近大峽谷的炎王一家也停下來了。滅盡龍也恢復到幾乎完好無損的狀態爬上了岸,並飛去最近的古代樹森林覓食。
一切都結束了,我的回憶還是我身體不由自主的行動。癱倒在這片被火焰侵染後焦黑的土地上。腦子裡充斥着懊悔。跟以前那種懊悔自身弱小情況又很不一樣。懊悔當時爲什麼沒重視,懊悔沒讓那些在運輸貨物的船員早點停下去避難,僅僅只是來不及嗎?
明明有時間衝上去肉搏強行分開滅盡龍和炎王龍,我卻選擇了最保守的方式。如果能分開他們,炎妃龍趕到也不會一開始放大招啊。也許會繼續躲着滅盡龍呢?已經沒有也許了。已經定下了,這結局!
我一直祈禱下一場雨,到最後防火帶之外的都燒光了,終究只是一個無神論者無力的悲鳴,怎麼可能估計有迴應呢?
加上前世,我活着的時光裡頭一次如此難受,痛苦和悲傷涌上我的眼裡,明明連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了,但唯獨眼淚卻還能正常從眼角流出。
有人嘗試讓我起來會自己小屋休息,但我拒絕了,就這樣躺了不知道多久,我還是起來了。
我目標明確,就是總司令所在的臨時會議室。古龍狩獵可是要向專門的負責人批准才能狩獵。獵人可是整個聚點已經工會的重要角色,不能讓沒經驗和實力的小年輕上去送死。所以只要總司令不批准我哪怕殺了某隻古龍都是非法狩獵。而且,人類挑戰古龍這件事本身就很荒謬。
從火海餘灰到尚存的大部分聚點,我就已經知道總司令在意外發生時就開始就放棄被點燃的部分,全力保存剩下的人和聚點功能。對啊,哪個普通人又能從那種爆炸和高溫下活下來?能被白布包着也算得上幸運吧?也不是誰都有這種壯士斷腕般的魄力,畢竟先救聚點,再尋活人的做法哪怕是做到把損失降到最小,都難免會被大做文章。但此時我只想去找找總司令聊聊。
果不其然,小小的一角一桌已是決策層的全員到齊。
我絲毫不顧及他人感受就直接闖了進來並打斷他們的發言,怎麼看我都是一個沒有教養的小混蛋
“總司令,我申請狩獵炎王一家,要你批准一下”這裡我並沒有使用敬語,而是非常強硬的語氣跟他講話,絲毫沒給聚點*****一點點好臉色。哪怕沒有總司令的狩獵許可,我也會去找炎王一家麻煩。
總司令也去所料般拒絕了
“駁回!我沒理由再讓聚點的寶貴的戰力再損失掉。”
“總司令……”我剛想說什麼
總司令打斷道:
“夠了!如果不聽我的命令就回舊大陸去”
說罷,總司令繼續整理損失報告,就好像沒有感情只會做最優解的機械一樣處理後續的重建和整合工作。
我不管說什麼都沒什麼用了吧?總司令繼續在那邊繼續和其他人整理損失情況。這讓我很難受,明明前段時間還和我們一起聊天喝酒的傢伙們都披上白布,爲什麼還能那能悠哉悠哉的討論這談論那的。
我還是離開了,非法狩獵又不是第一次了,雖然目標是古龍,但沒有半點害怕,我這次真的真的非常生氣和懊惱。我是唯一趕到現場的人,如果我多留意一下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方案,不一樣的結局,我爲此感到懊惱。生氣是因爲總司令沒有爲那些犧牲者做着什麼。哪有這樣的負責人。
調查班班長對總司令說了句“我去開導一下他。”總司令也點了點頭。
調查班班長準備離開時,一柄翠綠色的刀鞘擋住了他的去路。是劍術大師,那個長年鎮坐聚點少言少語的傢伙留下一句 我去散散步,就離開了。
調查班班長不很理解劍術大師的所作所爲但總司令理解。於是總司令說到:“交給他吧”說這話時彷彿能看到總司令繃緊的臉上有一絲笑意,如果不留意確實察覺不到。
視角切換到劍術大師這邊,只見快速奔跑的他瞬間從背上抽出綁着刀鞘的舊大陸專屬太刀 飛龍刀-葵橫掃嚮往被各種情緒干擾失去冷靜的我。
察覺到背後有人,我立刻回頭看了看。翠綠色的刀鞘狠狠的擊打在我臉上。雖然不及大型怪物的怪力,但利用衝刺速度這下橫掃狠狠的把我打飛兩三米的樣子。
因爲臉有爆鱗龍套的防護,對這種程度的攻擊頂多有點疼而已。倒地,縮卷,翻滾,受身一氣呵成。在站起來前手已經搭在風漂龍太刀的刀柄上。只要我願意,我能一瞬間對攻擊我的傢伙進行反擊。但是我停住了。因爲我發現打我的是劍術大師。
面對我的質疑劍術大師並沒有說話,只是簡單的把綁好刀鞘的刀對着我。
“想打架是吧?!我隨時奉陪。”我一邊把刀柄和刀鞘綁在一起,防止打鬥時脫落,一邊迴應着挑釁我的劍術大師。情緒劇烈的我本來就沒有一個好的宣泄口。現在劍術大師的挑釁自然是沒辦法回絕。
我提劍橫掃,劍術大師提到架住並用力一壓,我進攻的勢頭被壓了回去。我被迫只能往後退兩步,回到攻擊距離之外。我從新記起我力量值極低的事實。
但我仍沒放棄,風飄刀快速揮砍向劍術大師,劍術大師自然是提早架刀在我刀的軌跡上,我側步收勢變招,斜劈變成突刺,太刀尖和劍術大師不足20釐米,本應該得手的一擊,被劍術大師抽回的飛龍刀磕了一下,本應該刺中面門的一擊擦過他的頭盔。而他的刀已經架在腰間,而我因爲這下拼上全力的突刺處於無法收到刀的狀態。雖然給我一秒我就能調整好架勢。
但一秒的破綻在和怪物的死鬥或者和這種怪物級別的人類面前都是一個致死的時間。
我胸腹大開,墨綠的刀鞘狠狠毆打在我的腹部,我再次被打飛,狠狠的撞在一邊木製建築上撞出一聲悶響才停下來,劇烈的疼痛從腹部傳來,和一開始打臉那下比起來,真的是重太多了。我正重新調節身體平衡時,腦子快速思考着擊敗劍術大師的方法,力量和技巧上的碾壓。這次不是怪物,是一個獵人,以我爲獵物的獵人。
調整好姿態,離開建築,讓自己能有後退的餘地,就好像算好我起身一樣,劍術大師遲來的追擊也在我換到相對沒有借勢的地方纔開始的。
勢大力沉的普通劈砍就讓擋下來的我後退好幾步,爲了防止追擊我橫掃撤步拉開一點距離,但本應退的劍術大師勢頭不減的往前。我的刀正正在他胸前略過,我並沒逼退他,他趁我這個不大的破綻一個快速突刺,利用突刺比橫掃長的一點點距離差狠狠的往我腹部再來一下。
我被這下打中捂着腹部吃疼半跪。我思考着如何反擊時,墨綠的刀鞘再次擊中我的面門,我再次背躺地上,而刀鞘也搭在我的脖子上。
我敗了,敗得很徹底。應了那句話,獵人和獵物並不存在誰狩獵誰的情況,只有一方倒下時才知道誰是獵物。在腦袋發熱的情況下挑戰一個比自己強大的敵人只能是被擊敗的吧!我現在已經有擊敗劍術大師的方案,但是我已經敗了。我居然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和劍術大師打了一架。
“冷靜下來了嗎?”
“嗯!”
“誰都有痛苦和不甘的時候,但學會支配他們才能獲得成長”
我來聚點快一年了,這是我聽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說最多話的一次。
他轉身離去,誰都不知道頭盔下的劍術大師是怎樣的臉和怎樣的表情。
但此時的我卻笑了出來。這一整天對於我來說既漫長又痛苦。此刻我算是放下了,成長了。此刻我進行狩獵活動的理由既不是爲了自己,也不是想爲同胞報仇。
而是爲了讓活着的人能繼續安心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