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問題引發連鎖反應、反應最強烈的居然是一公司的經理兼生產廠長方元。
方元就這個事，有那麼點上竄下跳的樣子。他先後去與另外四個公司的生產廠長聯絡。
“我們是老鼠鑽風箱，兩頭不討好啊。”
他是見一個說一個，就這麼一句話，顛過來，倒過去的說。
柏堅強得到消息後，來到遠峰的辦公室。
“這樣一弄，怕是有些中層，不想幹了。這個壓力太大了。他們是兩頭受壓，上面有我們，下面有工人。”柏堅強誇張地用指頭在太陽穴那揉着。
銷售市場的形勢一派大好。生產有些跟不上。這個時候，正是用人的時候。要是幾個生產廠長聯手，鬧一出，那就麻煩了。
遠峰卻是無所謂地說：“帶着壓力負重前行，是個好事情。這才能看出，哪些人是可以跟着我們前行的。”
柏堅強有着擔憂，“我就怕，中層帶着情緒，影響到工作。”
“放心吧。不會的。有句話說，沒了張屠夫，不可能吃帶毛的豬。那些中層副職，巴望正職鬧情緒呢。”遠峰考慮問題的角度，倒是獨特。
柏堅強像不認識，像第一次才認識遠峰。他瞪大眼睛看着遠峰。
“幹嗎這樣看着我？”遠峰感覺到了柏堅強異樣的眼神。
“哦。沒什麼。”柏堅強不可能把剛纔所想到的說出來，即便是最好的朋友。這種話，還是不說出來的好。
遠峰似乎知道柏堅強想些什麼，說：“我們想做些事，說大了，事業，說小了，良心。認定目標，一路向前，不要管那麼多世俗的眼光。
你要相信，工人們是善良的。他們的訴求，真的不高。他們所要的，就是滿足開門七件事，就一切OK了。可我們有些管理者呢，工人們嘴裡所謂的幹部，在想些什麼？
能撈則撈。之前，遠程爲什麼會走到破產的邊緣，老鼠太多了。上行下效。這個企業，如果再不動手術，有朝一日，還是會破產。
我們一定要理順工人們的情緒。要讓職工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是手頭上做的工作，而是自己的行爲。還要讓職工明白，公司在做什麼，向什麼方向走去。”
柏堅強像掉進雲裡霧裡。因爲遠峰這會說的，有部分話押了他剛纔的話題，有些，則不是。似乎跑題了。
這老兄，有沒有聽明白，我剛纔跟他說了什麼？
遠峰突然哈哈一笑，又說：“我這是給你在上課嗎？我自己已經發現，現在啊，我有那麼點好爲人師。你是不是也發現了這一點。”
柏堅強點頭，承認了。
“那你，也不提醒我？”
“想提醒。怕影響到你的衝勁。你現在正處在一個很好的狀態中。一旦過了這種狀態，你的步子，可能就會慢下來。甚至有那麼一天，可能也會停止不前了。”
“好。老柏。你這話，說得及時。還真的可能這樣。謝謝你的這個提醒。”
遠峰想到剛纔自己說的，有了解釋，“老柏。你進來之前，我剛剛有了一個感想，也就順便說出來了。你是不是覺得我說話，有些跑題，前言不搭後語。”
即便是，柏堅強也不好說了。
“哦。情況我來彙報了。我那邊手頭上還有事。”柏堅強轉身回自己的辦公室。
看着柏堅強離開，遠峰突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他感到了孤獨。
曾經阻礙遠程發展的問題，發現一個，解決一個。遠程集團的效益越來越好。遠安合資那邊也開始走上正軌。這個時候，他需要的一種合力，卻在某些地方，反着勁。
遠峰有了疲勞的感覺。
心累。
能夠說得來，能夠說說知心話的，越來越少。
問題出在哪？
這樣的反省，不是現在。
遠峰有事沒事時，會想到這個問題。
這時，一公司方元廠長進了遠峰的辦公室。
“遠董。這個廠長，我沒法當了。”
“你不是當得好好的嘛。”
“任務量大，叫工人們加班，不說天經地義吧。起碼說，工人們做事，我們給錢。現在，我們當廠長的，安排個工人加班的權力都沒有了。這個廠長，沒法當。”
遠峰看着方元，沒回應。
“又要馬兒跑得快，又要馬兒不吃草。我可沒這個本事。”方元轉身，要向外走、走了兩步，又止步，說：“遠董，我通知你，還是找個比我能的人，來當這個廠長吧。”
遠峰問：“完成任務，非得靠加班來解決嗎？”
“只有這個辦法，沒有其它辦法。”方元繼續給遠峰看他的後背。
遠峰說：“我們的任務，肯定逐年有所加大。你就靠長年累月的加班，來完成任務？”
“我是認爲，集團對我們干涉太多。分廠也應該有一些自主權吧。就一個加班的事情，也要上綱上線嗎？還有，把一些事情限這麼死，我們怎麼管理？”
遠峰說：“我們給出一個原則，有些事情，你可以變通。真的想加班的，你讓他加班，至於考覈，是你們內部的事。但有一點，不能一刀切，所有的人都得加班。”
“不加班，活兒出不來。”
“可以給生企部報告，增加人手，增加班次。”
“可以這樣嗎？”
“廢話。你才當廠長嗎？班次都安排不了，你這個廠長，是怎麼當的。”
“當不了，我不當了。在你遠峰手下當一個廠長，活受罪。程頌當一把手時，我們當廠長的沒這樣大的壓力。”方元撂下這句話，出門去了。
看着方元消失的背影，遠峰無奈地搖頭。只能認爲，方元來鬧一下，無非是要顯示存在。
來這鬧一下，無非還是分配權的問題。
不對啊。遠峰不相信方元，就這個事都解決不了。他當總裝分廠也有幾年了，前前後後，當了有近十年的廠長吧。
就爲這個事，方元跑這裡來，就爲較勁嗎？
方元的目的是什麼？
就爲承製工人加班這個事，他廠長都不想當了。
方元當了這麼多年的廠長，捨得這個職位？
遠峰拿起桌子上的座機，給柏堅強打了電話。
“柏總。你知道方元最近，有沒有什麼情況？”
“怎麼想起來問他的事？”
遠峰就把方元剛纔來這邊鬧的一出說了。
哈哈。柏堅強在電話那頭笑了。
“他在上個月，跟我說了，想離開遠程集團。我讓他再堅持兩個月。我要挑選人來接他的位置。”
“有這事？我怎麼不知道？”
“我也是緩兵之計。不想讓他走。畢竟，他是一個老廠長。總裝分廠在他手上，工作一直不錯的。”
“他想去哪？”
“他兄弟開有一家建築公司吧。現在打算做房地產。升格了。可能要管理人員。方元有可能是去他兄弟公司吧。”
原來如此。
遠峰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