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巴車載着二十多名“漁民”前往雙臨的時候,辛安雪正與仲有合商議,讓他抓緊安排照應之策。之所以讓仲有合出面,是因爲辛安雪考慮到自身的安全性,她怕萬一出現失誤會引火燒身。
“你的機會來了。”辛安雪把仲有合找到跟前就說了句鼓勁的話,“萬軍不是老找你合計對潘寶山下手嘛,現在就是機遇難得。”
“什麼情況?”仲有合很是意外,但驚喜頓生。
“有人要辦潘寶山的事,需要內應。”辛安雪道,“咱們來擔此重任合計一下,分分工,爭取把事情完美促成,到時你在萬軍面前一說,他對你肯定會另眼相看。”
“誰,誰要辦潘寶山?”仲有合急問起來。
“下面的人。”辛安雪道,“潘寶山最近不是搞了個‘沿海行’大型採訪報道嘛,提出要把友同市的部分海域劃歸到松陽市去,這下可惹了友同市的利益,人家哪裡能讓?首當其衝的海源縣已經行動了,正組織當地漁民來找茬呢。”
“只是漁民鬧事?”仲有合聽了大失所望,“能掀起多大動靜?”
“別小看了民衆的力量,現在‘穩’字當頭,比發展還重要。”辛安雪道,“他們已經計劃好了,要把潘寶山從辦公室裡揪出來痛打,讓他顏面盡失。然後再集體靜坐,抗議他有建議關調整海域區劃的餿主意。”
“不能把事情看簡單了,可以把潘寶山揪出來,但要是動手傷了他可就不一般了,畢竟是政府官員。”仲有合道,“到時上面追下來最後肯定要判幾個,誰願意把自己陷進去?別忘了,那些人只是漁民,缺少組織性和全局意識,一旦災禍降臨到頭上就會軟下來,然後什麼烏七八糟的就都全交待了,不好收場。”
“你操心操過頭了。”辛安雪呵呵一笑,道:“他們鬧他們的,最後是個什麼情況由他們去對付,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只是暗中策應一下,助他們一臂之力而已。比如,跟我們局保衛處打個招呼,到時眼皮子鬆一點,對個別領導的保護可以虛張聲勢。你要知道,潘寶山被打之後面子要是損了,對他的心理是個不小的創傷,沒準就能從精神上把他擊垮。”
“這個可以操作。”仲有合慢慢地點着頭,“不過不能對漁民抱有多大的期望值,老百姓總體上是溫和、膽怯的,能指望他們下重手?”
“別把海源縣看扁了,人家也有計劃。”辛安雪道,“漁民當中也有身份複雜的。”
“哦。”仲有合聽後下嘴脣一翻,做出沉思狀,“辛書記,你這麼一說我倒有點擔心。如此一來事情的性質就變了,弄不好就會有顛覆性的災難,依我看,我們還是少插手爲妙。”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你放心,我有把握把事情定性在普通羣衆上訪的槓槓上,不會引出蓄意攻擊政府部門的重大案件來。”辛安雪道,“轄區派出所我熟悉,馬上我就過去找他們所長打招呼,到時出警要長點眼色,對不是漁民的那一小撮人控制得鬆一點,故意讓他們脫身。”
“哦,那就妥當多了。”仲有合笑了起來,“行,等下我就去找保衛處長張澤傑,他跟我沒二話說,就讓他把保安調騰一下,弄幾個軟蛋當班,個個當縮頭龜,想保護也保護不了啊。”
“嗯,也只有這樣才合適,總不能讓他對保安發號施令不作爲。”辛安雪道,“事情畢竟是直關潘寶山的,有些保安可能不會背叛他,弄不好再暗地裡向他打個小報告,那可就荒唐了。”
商量到這裡,辛安雪和仲有合立刻分頭行動。
辛安雪去找轄區派出所長錢金貴。辛安雪平日裡很注重打理這方面的關係,轄區的公檢法包括城管,都是要害方面,和他們處好關係什麼事都好辦。早在辛安雪剛到廣電局工作的時候,她就刻意安排了幾次酒場請錢金貴,通過段高航的關係,她請到了省公安廳不同部門的負責人還有雙臨市公安局的個別中高層到場。錢金貴一看陣勢立馬就明白了,辛安雪是個人物,所以對她比對雙臨市局領導還重視,凡事有求必應,幾乎就是她的部下。
不過錢金貴也有底線,自保是首要的。現在辛安雪找到他,要他對前往省廣電局鬧事的“漁民”寬鬆點,他立刻就警覺起來。他知道,如果在控制了當事人的前提下,再讓人溜掉,追查起來那就是工作嚴重失職,追究起來肯定要遭殃。不過要是沒有控制的前提,在出警時當事人已經溜掉,則是另外一回事。
“辛書記,你看這樣行不行,到時我們接警後延緩出警速度,讓該走的人走掉。如此一來,事情就更加乾淨利索。”錢金貴道,“會不留一點痕跡。”
“這方面你是業內人士,怎麼安排你看着辦。”辛安雪笑道,“我只是提了個小要求而已。”
“那你就儘管放心,我來安排肯定不會出差錯。”錢金貴道,“不過你那邊也要緊湊些,動作要麻利,因爲延緩出警速度不是不出警,否則我這邊也沒法交待。”
“當然不會讓你爲難,你只要稍稍配合一下就行。”辛安雪道,“其實我也是受人之託,之所以親自找你商量,就是本着對你負責的態度。”
“好的辛書記,你這麼一說我就安心了。”錢金貴道,“你那邊準備什麼時點行動?”
“下午上班吧。”辛安雪道,“兩點半左右。”
辛安雪說兩點半,是要保證潘寶山在辦公室,否則人來了撲不到他也就白忙活了。
如何保證潘寶山在辦公室?這可是事關成敗的一環。
辛安雪回到局裡後,決定讓仲有合引潘寶山入套。
此時,仲有合正與張澤傑謀劃保安值班的事。張澤傑是退伍軍人,就業時託關係找到了仲有合。仲有合便把他弄到了局保衛處做了個辦事員,熬了些年頭也成了處長,他對仲有合抱有感恩之心。
不過當過兵的人秉性大多中直,在張澤傑眼中,潘寶山是個不錯的領導,而現在仲有合讓他搞配合整潘寶山,他有些下不得決心。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領導,省裡很大一部分高層對他都有意見,你說他能在局裡呆久了?”仲有合見張澤傑不是太痛快,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而且本身也有意推卸責任給辛安雪,於是勸慰道:“這事是辛安雪辛書記的交待的,其實我也很無奈,不過沒辦法,現實很殘酷,我抗拒不了,你更抗拒不了。你想想,如果你不順溜點,到時辛安雪能給你好臉色?說句到家的話,過不了幾年她就是局一把手了,現在你逆着他,以後怎麼辦?再說了,潘寶山這事我們沒法左右,那屬於高層鬥爭,牽涉到省領導的勢力角逐,所我們還是明哲保身,有領導交辦的事就順着做,執行命令嘛。而且讓你做的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調整一下保安的值班安排,把那些膽小怕事不敢出頭或者乾脆說跟着你混的人調成下午班而已,況且又不是讓他們袖手旁觀,該上前的還要上前,多點虛張聲勢就行了。”
張澤傑被說了一通也沒了主張,再想想仲有合說得也有道理,便應下來。
說服了張澤傑,仲有合鬆了口氣,剛好這時辛安雪又打電話給他,告訴他要想法子讓潘寶山下午在辦公室裡,不能讓“漁民”們撲空。
這個任務讓仲有合感到了壓力,要說事情本身並不難,潘寶山剛帶領媒體採訪團外出回來,從慣例上講是要留守幾天的。只要找個比較私密的彙報事項,應該能拖住潘寶山。但是,仲有合害怕事情發生後潘寶山會反思,進行回頭看,萬一要懷疑到他頭上認爲他是內奸,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然而現在已經開了弓,沒有了回頭箭,仲有合知道必須頂上去。
“辛書記,那你只有犧牲了一下。”仲有合思考了一番,給辛安雪回了個話,“我要以你作爲話題,假裝向潘寶山告密,只有這樣才顯得真實、有效。”
“可以。”辛安雪毫不含糊,“你打算怎麼說?”
“我沒有拿捏啊。”仲有合嘆道,“玩虛構的必須有可信度,搞真實的又得考慮會不會真的泄了密,所以想請你把把關。”
“哦,這還真得動一番腦筋,潘寶山非常機靈,稍有破綻就會被他識破。”辛安雪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冥思苦想了一陣說道:“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就給他透個真實的風向,你就說得知我在摸他的生活作風問題。”
“有沒有落點?寬泛地說不行吶。”仲有合道,“哪怕捕風捉影的事。”
“應該沒有,要不向明早就向我彙報了。”辛安雪道,“這樣吧,隨便往他身上按個女人好了,只要是他接觸或者提到過的女人就行。”
“要是這麼說,局裡倒有一個。”仲有合道,“社會傳媒機構管理處處長蔣春雨,她最合適不過了。”
“怎麼個合適法?”辛安雪脫口就問。
“雖然對蔣春雨沒有摸底,但有兩個條件是明白着的:首先,她是從松陽過來的,能和潘寶山刮上關係;其次,雖然她也不算年輕了,但有一番姿色,況且還未結婚,單着身呢,條件得天獨厚。”仲有合道,“此外,這次局中層幹部調整,她順利升任正處長,不也正好可以用於例證?”
“嗯,很好!”辛安雪很滿意,“就照你說的來吧!”
擱下電話,仲有合也很得意,能把事情做得行雲流水天衣無縫,該是多麼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