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春華心裡暗怒,但嘴裡卻說道:“好的。明天一早我就讓人把方案給你送來,請你審閱。”
薛華鼎說道:“馬市長,我還有一件事正準備找你商量一下。”
他繼續說道:“現在茶價這麼高,受刺激的茶農肯定會想方設法地擴大種茶麪積,以前不是茶農的農民也會將各種土地改造來栽種茶苗。這樣一來,勢必帶來全市茶種的短缺。而且,我也得知我們金豐縣許多茶農的品種退化,產量和產品質量都不如人意。基於這些原因,我建議我們市裡利用這個機會建設一個大的茶種培育基地。雖然金豐縣正在成立專門的服務機構,但他們服務的覆蓋面和功能有限,滿足不了我們全市的需要。你的意見呢?”
馬春華聽了薛華鼎的話,心裡大喜過望,不過,他臉上裝着爲難的樣子,說道:“這個動靜太大了吧?現在蓉洱茶的價格已經如日中天,如果我們再大張旗鼓地建設種苗基地,那不更推波助瀾了?呵呵,……,不過,這也是我們政府爲農民做一件大好事,我支持薛書記的這個提議。而且我認爲我們的動作要快,農民已經有了這個需求,如果我們不能提供足量的種苗,農民就會高價從其他商販的手裡購買,吃虧的還是我們農民。這個與蓉洱茶成品不同,蓉洱茶成品價格越高,農民越得利,只是有錢人才不樂意,只是讓愛惜容貌、講究養身的有錢人多掏出一些金錢而已。我只擔心這個價格能不能長久地保持下去。”
薛華鼎道:“不管這次蓉洱茶的價格能保持多長時間,這種苗的事還是得辦。全市這麼多茶園改造,需求量肯定小不了。”
離開薛華鼎的辦公室,馬春華得意地笑了。
當天晚上,馬春華家裡來了一位興高采烈的客人——馬春華的外甥賈永明。
這傢伙一進馬春華的書房,就得意地說道:“舅舅,這下我們真發了!不費吹灰之力就賺了一筆大的,呵呵。”
馬春華沉着臉問道:“真的發了?你的錢到手了?”
賈永明一愣,說道:“舅舅,你怎麼啦?我只是開開玩笑。”
馬春華說道:“你已經在商場滾打多年了,怎麼還這麼沉不住氣?沒有到手的錢就不算自己的,知道不?就算到了口袋,別人也可能從裡面掏出來呢。”
“誰敢?有你舅舅在,我看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敢從我的口袋裡掏錢出來。”賈永明眼睛一鼓,順便給馬春華戴了一頂高帽子。
二人坐在書房裡邊喝茶邊說着市場上的事。說着說着,二人都對熊致遠算計和操作表示了由衷的讚歎。
“這傢伙不是一般人,運作這件事都有二年了吧?”馬春華捧着杯子,感嘆地說道。杯子裡泡的當然不是什麼蓉洱茶,而是高級鐵觀音。
“可不是嗎?舅舅,我到前天都還沒想通他爲什麼讓我購買這麼多鄉下土地。我總算想通了,激動得我一晚都沒睡着,呵呵,這等於是坐在家裡數錢嘛。前天我還差點把一塊地賣出去了。”賈永明說道,“我估計過幾天那些貪錢的茶農會後悔得大哭。”
“他們現在就已經後悔了。”馬春華忍不住笑着說道,“呵呵,他們捨不得退出那點可憐的徵地費,結果只能看着別人發財。”
賈永明得意地說道:“舅舅,我準備僱人栽種茶苗,有了茶苗,那些土地的賣價就可以更高。我算了一下,那些地平均花了我一萬元買進來的。茶農不出五萬元一畝,我絕不放手。呵呵,我估計不要三個月,茶農就會哭着跪在我面前,請我高價把地賣給他。”說着,他得意地大笑,一邊說道,“別人哭着送錢給我,真是太爽了,哈哈……”
馬春華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說道:“哼!永明!你給我小心點。”
等賈永明安靜下來後,他又說道:“人家熊致遠是外商,又有韓副省長當後臺,也許還有更大的後臺,他犯了事拍屁股就可以走人,誰也拿他沒辦法。你呢?你還在紹城市的一畝三分地裡,能跑到哪裡去?我告訴你,過一段時間,你就把購買的那些地給拋了,動作幅度小點,不要讓其他人注意。如果又讓那些農民鬧事,看我不整死你。這些農民的特點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只能賺便宜,感覺到吃虧了就開始鬧……”
正訓斥的時候,賈永明的手機響了,馬春華停下不說,用眼光示意他接電話。
賈永明一看號碼,連忙說道:“舅舅,是那個外商打來的。”
馬春華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賈永明打開電話,說道:“熊老闆,你好。”接着就大笑起來,“哈哈,真是謝謝你,老兄,我是真佩服你。……,你等下,我打一個電話問一下,我聯繫好之後打電話給你。好的,再見!”
馬春華裝着不關心的樣子,慢慢地喝着茶。
賈永明將電話放在茶几上,說道:“舅舅,他想來拜訪你,你看能不能見他一下?”
“來就來吧。我還不知道今後的情況怎麼樣呢。”馬春華見賈永明馬上拿起手機,連忙說道,“呃,你等下打電話。他來找我,你這麼着急幹什麼?”
賈永明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機,說道:“就是不知道這個傢伙什麼是脫手走人,否則的話,我們也可以插上一手,也賺點差價。”
馬春華看了賈永明一眼,又轉過頭看着牆上的壁畫,心裡好像在下什麼決心。見賈永明望着他,他說道:“一旦他脫身跑路,我們還不知要擔多少責任,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傾家蕩產。真不知是阻止他好還是……”
賈永明道:“舅舅,你考慮的太多了,誰願意貪就讓誰破產,關你什麼事?這種事你不用出面,就讓我去撞,到時候我們全跑了,你站在旁邊看熱鬧就行。對了,舅舅,你知道他們爲什麼給這個計劃取名叫‘君子蘭計劃’嗎?他媽的,他們瞞得我們好緊。”
這個“君子蘭計劃”還是賈永明趁熊致遠喝高的時候套出來的,否則的話他堂堂的紹城市大老闆連一個名稱都不知道。
馬春華白了賈永明一眼,對於如此淺顯的道路,馬春華怎麼可能不懂?所以懶得回答他。
在二十年前的一段時間裡,全國颳起了一陣君子蘭風,以前在家裡栽種做盆景的君子蘭突然之間身價百倍,從幾元一盤突然漲到幾百元,幾千元,甚至幾萬元一盤。那時候物價還不高,萬元戶都不是很多,幾萬元一盤的君子蘭嚇傻了好多人。
現在的蓉洱茶被這個熊致遠當作了君子蘭來炒作,因爲蓉洱茶的數量遠比君子蘭少得多,地域也基本侷限在紹城市內,操作起來更是方便,加上有地方官員的幫忙,更是如虎添翼、事半功倍。
從目前的情況看,將蓉洱茶的價格擡高到原來價格的五倍,甚至十倍都有可能。
炒作這種事,最好的、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大部分人的貪婪之心調動起來,只要讓他們相信存儲、買賣這個蓉洱茶有利可圖就行。那麼蓉洱茶的價格會在他們的搶購下越漲越高。
談了一會兒,馬春華就示意賈永明打電話給熊致遠,讓他到這裡來。
“馬市長,你好,真是久聞其名。”電話打通不久,熊致遠就過來了,他說道,“多次聽起韓副省長誇讚您,我卻一直沒有時間來拜訪您,真是不好意思。”這個所謂的外商只是七十年代移民國外,賺了一點錢就以外商的身份回國內投機。
“請坐,熊先生商務繁忙,自然不會在乎這些細枝末節。”馬春華隨意地說道。
熊致遠坐下之後,開誠佈公地說道:“不知馬市長對我這麼運作蓉洱茶有什麼看法?”
馬春華不動聲色地說道:“熊先生好大的膽子,你就不怕我戳穿你的把戲?”
熊致遠笑道:“呵呵,怕,當然怕。否則的話我也不會這麼晚來打擾您。不過,我想提醒馬市長一句……”說着,他停住不說了。
馬春華冷笑道:“威脅我?我好像沒什麼把柄在你熊先生手裡吧。”
“呵呵,不是,您誤會了。那種下三濫的事我們怎麼可能做呢。我的意思只是說,我們現在並沒有投入多少資金。我提醒馬市長的意思,就是我們還沒有開始動作。”熊致遠笑道。沒有運作也就沒有投入多少資金,所以不怕什麼人來戳穿他的把戲。
“沒動作?”馬春華冷哼了一聲,問道,“那你們準備採取哪些動作?”
熊致遠道:“所以今天來請教馬市長。”
馬春華很不習慣對方的說話習慣,有點咄咄逼人的味道,所以他乾脆不說話,只是捧着茶杯喝着茶。熊致遠不擔心馬春華會對他怎麼樣,見他不說話,就轉頭跟賈永明說道:“賈總,你購買的那批土地準備怎麼處理?”
賈永明笑容已經露在了臉上,但見馬春華一臉嚴肅的樣子,就收住笑,說道:“現在茶農已經反應過來,他們正在向我要呢,我也……我準備過幾天就把地還給他們。”
聽了賈永明言不由衷的話,熊致遠笑道:“呵呵,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我一來就讓你們二位心裡有了提防,好像我是來向各位借錢的。”
賈永明連忙說道:“不是這個意思,我們……我只是覺得這事動靜很大。我舅舅擔心將來造成動盪,苦了那些沒錢的農民。”
熊致遠說道:“還是韓副省長知道我們馬市長的性格。知道馬市長心裡裝的還是農民,所以派我來和馬市長好好談談。”
馬春華聽了熊致遠的話,眼睛落在了熊致遠的身上。
熊致遠說道:“馬市長,我就說實話。我認爲你和韓副省長都錯了,而且錯的很遠。”
馬春華眼光不由自主地跳動了一下,賈永明也是用不相信的目光看着眼前從容不迫的熊致遠,心裡想:“你丫的真是膽大包天,竟然當面說我舅舅和韓副省長錯了,而且錯的太遠。”
熊致遠說道:“以前是學而優則仕,後來是能力強則仕。現在應該是仕而優則商。當官沒什麼好玩的。呵呵,你們不要奇怪,當官能不好玩?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不錯,當官自由得很,只要與上司搞好關係,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但是,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這個人當官的前途必須是光明的纔好玩,預計在不久的將來要升官,而且會一直升下去,這樣當官纔有意思。就如你們紹城市的市委書記薛華鼎,他才三十多歲,一路青雲直上。像他這麼當官,就是其他什麼也不要,都感覺到很舒服。官場既是他的工作場所、安身立命的地方,又是他的娛樂場所,他能從中得到無窮的樂趣。”
馬春華心裡一動,有點不安地看着熊致遠。
見了馬春華的神態,熊致遠心裡笑了一下,接着說道:“但是,官場裡有幾個這樣的人呢?極大部分官員都是在相互傾軋中四周求官,天天心裡想的都是怎麼巴結上司、交好同僚,也儘可能地給政敵創造麻煩,心裡一次又一次發誓要把對方踩下去。這種官員除了短時間在下屬和老百姓面前耀武揚威以爲,其他時間都是在痛苦中等待,祈禱上級什麼什麼把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僧多粥少,所以很多聰明的官員都是給自己準備了幾條路。其中最好的一條路就是經商,很安全地賺錢。有了錢心不慌,能升官就升,不能升官也無所謂。往往這種無所謂的心態反而使自己升的更快。”
聽熊致遠演講似地說完,賈永明看了馬春華一眼,說道:“熊老闆,你說什麼話。我舅舅現在正是鋒頭正銳的時候,前段時間將十八個億的火力發電站項目攬到手,現在蓉洱茶又漲價,今年紹城市的財政收入肯定增加。有了這些政績,能不升上去。”
熊致遠肯定的說道:“能!”他盯着賈永明的眼睛問道,“但是我問你,在這個火力發電站項目爭取過程中,你對你賺的錢滿意不?這些低價收購來的土地沒有害你吧?”
賈永明笑道:“這個倒是沒有。我以前還真沒有想到有這麼一招。當時你安排我這麼做,我做是這麼做但心裡卻有點不願意,呵呵,想不到你考慮這麼遠。”
賈永明兼任牽線搭橋的任務,努力營造雙方接受的氣氛。
熊致遠揮了一下手,說道:“問題是我也沒有算到你們得了這麼一點點小便宜就嚇得把腦袋縮了進去,竟然因爲我考慮遠了,開始懷疑我,不敢繼續合作下去了。”
賈永明馬上說道:“沒有啊。我怎麼懷疑你了?我還準備跟你大幹呢。”
熊致遠笑道:“你沒有,可我們馬市長有。他現在心裡就開始忐忑不安了。馬市長,你說是不?”
馬春華冷冰冰地問道:“你們打算做到哪一步再放手?”
熊致遠收住笑,認真地說道:“在政府有關部門和其他商家發現之前。”
“具體的參考數據呢?”馬春華繼續冷峻地問道。
“不超過現價的十五倍。”熊致遠說道
馬春華和賈永明都用不可置信目光看着熊致遠。
賈永明結結巴巴地說道:“熊老闆,你知道……知道現在的價格已經被原來上漲三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