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主任停頓了一下,說道:“他最後一句話是這麼說的:請各位常委給薛華鼎這位年輕的同志一個機會,也給昌宜縣人民一個機會。對吧?這話我覺得有點商榷的必要。什麼是機會?在這裡我可以不可以理解爲機會就是讓薛華鼎試一下當縣長?我是沒什麼知識,也沒什麼文化。但我可以將羅書記的這句話翻譯一下,那他的意思就是說:請各位讓薛華鼎同志試一試當縣長,讓昌宜縣人民看看他行不行?呵呵,這不是笑話嗎?”
羅格衡慍怒地看了馮主任一眼,但沒有打斷他的話。
馮主任得意地笑道:“我們有這個送人情的權力嗎?沒有!不說你羅副書記沒有,就是我姓馮的人大主任也沒有,就是市委孫書記也沒有。同志,昌宜縣一個縣有幾十萬人口,有幾十萬人眼巴巴地等我們派縣長過去,黨和人民這麼信任我們,我們能這麼兒戲嗎?能隨便給私人一個機會嗎?不能吧?你羅副書記在心裡也許認爲我在鑽牛角尖,說我在譁衆取寵。那好,我就不說這些事了。我只說說我對任命薛華鼎同志爲昌宜縣縣長的意見。”
這老頭虛晃一槍就走,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讓羅格衡較真不好,不反駁也不好。加上這老傢伙的資格老、年齡大,羅格衡還真不好現在就出言反駁他的話。
馮主任說道:“我反對讓薛華鼎擔任昌宜縣的縣長。我並不否認他有知識、技術水平高,也不否認他政治合格、思想好。但是,僅憑這些就能當好一名領導幹部,就能帶領幾十萬人民羣衆發家致富嗎?當好一個領導出了政治合格之外,最重要的是有組織能力,能使班子團結。他一個二十幾歲的孩子,能有什麼組織能力?一個縣長不是學校的學生會主席。而且,你們設想一下,假設我們讓一個二十幾歲的孩子在這裡指手畫腳,我們心裡能接受嗎?大家心裡肯定不平衡吧?這麼的話,一個班子怎麼可能團結?”前面的話說的還中規中矩,後面的話就沒水平了。
孫迪華用可憐的目光看了還在誇誇其談的馮老頭一眼。
羅格衡冷冷地哼了幾聲,聲音很小,只有身邊的人聽見。
牛水生市長感到很尷尬,覺得這傢伙發言其說服力實在是有限。但他沒有阻止他的意思,而是不住地輕輕點頭,只是別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同意馮主任的意見而點頭還是習慣性地點頭。
馮老頭說了好一會兒,說着說着,口乾了。
趁他拿起茶杯喝水的機會,忍無可忍的孫迪華掃了衆人一眼,問道:“下一個誰說?”
牛水生咳嗽了一聲,說道:“馮主任表了態,我坐在他身邊,那我就來說幾句吧。薛華鼎同志是一個好青年,不錯!能吃苦耐勞、衝鋒在前。大家從他擔任縣長助理以來的工作經歷就可以看出,薛華鼎同志就是一個救火員。哪裡出現火災他就奔到哪裡,而且很幸運的是,他奔到哪裡,哪裡的火災就熄滅了。比如,晾袍鄉抗洪搶險危急,他一去就親自下水摸排,管涌解決了,大堤保住了。晾袍鄉的交通落後,他一去當鄉長,寬敞的水泥馬路就修起來了。柴油機廠瀕臨破產了,他一去,下崗工人就重新就業了。真的很了不起,我當市長的都佩服他。”
沒有什麼水平的馮老頭吃驚地看着牛水生,心裡罵道:“你這個王八蛋,竟然反水了?”
孫迪華則不由自主地皺了眉頭。
牛水生沒有理馮老頭的目光,繼續說道:“不知大家注意了沒有,薛華鼎所做的都是局部的,做的都是一件件具體的事,領導的都是少數幾個人,聯絡的也只是有限的領導。他就像一個衝鋒陷陣的勇士,而不是一個統帥一方的大將。我們都知道,一個縣長要做的恰恰是一個統帥的事,而不是一個士兵所做的事。薛華鼎同志的缺陷就是沒有全面領導一個場面的經驗。”
牛市長看了衆人一眼,繼續說道:“也許有人心裡不服,說我故意貶低了薛華鼎同志。那我再這裡舉幾個例子讓大家看看,讓大家想想,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像在晾袍鄉抗洪搶險的事,他以身作則帶農民巡堤,發現管涌帶着農民衝過去壓水。這是任何帶隊的村長、村民小組組長也應該做的事,我們防汛守則上就是這麼要求的,白紙黑字寫着。與他的組織能力、出事能力,沒什麼關係。當然,他親自和其他農民一樣潛入水中摸排,這種精神還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我們感受很深的是解決晾袍鄉交通問題。這個問題的關鍵是什麼?錢!因爲他認識省財政廳的朋友,朋友幫忙解決了資金問題。於是這條路就修好了。路不是他組織勘查的,道路建設不是他指揮的。僅僅從上面爭取了一筆資金,就能說明這個同志的組織能力強、政治覺悟高嗎?不見得吧。
柴油機廠的問題,這個問題確實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我們無線電二廠再就業的問題就困撓了我們好長的時間。最後怎麼解決的呢?還是進行股份制改造才解決的。解決的關鍵就是引入資金,引入管理。我們薛華鼎同志想了很多辦法,也做了很多事。這些辦法和事情都沒有超出當時解決無線電二廠的範圍。只能說我們薛華鼎同志的能力在一步步增強。但他還不具有全面領導一個縣的能力。”
未等其他人說話,牛水生馬上說道:“剛纔羅書記說了請各位給他一個機會。這話其實說的還是有道理,誰生下來也不是就當大領導的。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明確看到薛華鼎同志有全面領導一個縣的能力,但如果我們給他一個機會,也許他也能行呢?如果我們武斷地說他不行,不給他一個實踐的機會,這不但耽誤了薛華鼎同志的前途,也讓我們的組織損失了一名好的幹部。各位,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孫迪華、羅格衡是不屑回答牛水生的話,而其他人包括馮老頭都不知道接下來牛水生要說什麼話,所以大家都沒有接他的話茬。
牛水生顯然也知道別人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他笑了一下,又說道:“給機會是可以給的。但正如剛纔馮主任所言,我們要對黨負責、對幾十萬人民負責、對組織負責。我現在可以說,如果我們違反異地任職的原則,那麼薛華鼎同志在長益縣當縣長有可能搞好一縣的工作,如果但在昌宜縣則肯定不可能。爲什麼?原因有三。
第一,長益縣縣委朱書記是全力支持他的工作,他也很注意聽朱書記的意見。一個穩重一個急躁。一個是多年的老帥一個是新生的牛犢。二個互補的人組合起來可能能使長益縣搞好。而昌宜縣的李書記卻是一個火爆人,做事喜歡三板斧。要李書記去支持一個二十多歲的孩子,實在是有點勉爲其難。
第二點,長益縣和昌宜縣的特點不同。長益縣幾乎是純農業縣,沒有什麼工商業。相對工商業而言,農業生產就簡單得多。薛華鼎同志在長益縣能做好,面對昌宜縣快要倒閉的煤礦、水泥廠他未必能做好。煤礦的安全就是一個老大難問題,必須有經驗豐富的老同志來指揮坐鎮不可。
第三點,這點說出來可能有點滑稽。有的同志也許不知道,我們薛華鼎同志之所以在長益縣取得如此好的成績,能贏得如此多的讚譽,這與他的岳父、岳母的支持是絕對分不開的。去年五月份,爲了安置好柴油機廠的下崗工人,薛華鼎就請他岳父、岳母將停電寶的裝配生產線從我們安華市遷移到了長益縣城。還不顧利潤的減少在那裡建了一個蓄電池的分廠,分流了部分下崗工人。所以他主導的那個柴油機廠的改革才得以順利進行。他的岳父岳母幫他在長益縣打好了基礎,爲他提供了發展的舞臺。但他們還有錢在昌宜縣搞這一套嗎?長益縣工人少,建一個工廠吸收一二百人,就解決了全縣的不少困難。但是在昌宜縣呢?一二百個工人對整個下崗工人的再就業作用並不大。”
牛水生的話,讓不少人點頭。
牛水生說道:“當然,他岳父母在主觀上幫助薛華鼎發展的同時,客觀上還是幫了我們政府不少忙。對於這點,我們政府應該感謝他們。我的意見只是薛華鼎同志是不是真的能領導一個縣?這值得我們認真的思考。我們既不能因爲他年輕而埋沒一個同志的能力,也不能看到一些表面成績而故意撥高他的地位。”
“對,這叫撥苗助長。最後會被太陽曬死。”馮老頭很得意地說道,很大聲。
孫迪華問道:“下面誰表態?”
王建山剛纔因爲擔心表態過早而沒有發言,被馮老頭搶了先,這時正反雙方都發了言,現在的他就可以騎牆了。他發言道:“我也來說幾句。”
他沒有擡頭看任何人,目光盯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好像他要看着筆記本念稿子似的。他說道:“對於薛華鼎同志,我不是很瞭解。但聽了組織部的考察彙報,我覺得他是一個好同志,雖然年輕、資歷淺,但政治合格、敢闖敢幹。現在提撥他當一個縣的縣長是有點過早,但並非不行,誰說年輕的就不能當領導呢?當然,如果能讓他繼續再在長益縣幹一屆常務副縣長,我覺得對他的生長也有好處。”
簡直就是廢話!
有了王建山的發言在前面做引導,紀委書記、宣傳部長也模棱兩可地表了態,雖然說的話都不同,但意思都是一個:“隨你們領導怎麼定,只要你們定了,我們就贊成。”
孫迪華對組織部部長王緒道:“你的意見呢?”
王緒是孫迪華的親信,自然站在孫迪華一邊。其實剛纔他念的報告也表明了他的態度。他見孫迪華髮問,馬上說道:“我贊同提撥薛華鼎同志到昌宜縣任縣長。薛華鼎同志雖然經驗不是很足,但他是從鄉幹部到縣一步步過來的,對農村的情況、對企業的情況都很熟悉。”
他繼續說道:“我之所以說他對農村的情況熟悉,首先他是農村裡出生的。又在鄉里擔任過鄉幹部,我想在座的不會反對他了解農村吧?
對企業熟悉,有二件事可以說明。
一件事是柴油機廠的改造,如果真的沒有一點經驗,他能改造得好?如果大家覺得容易,爲什麼長益縣改造了幾年都沒有改造好,而薛華鼎同志一出手就改造好了呢。
二件事就是晾袍鄉的食品加工廠。大家都吃過以長益縣政府名義送來的那些土特產吧?味道很好,式樣也漂亮。這個廠就是在薛華鼎一手主持搞下來的。
所以我覺得讓薛華鼎同志擔任昌宜縣縣長是可以的。”
接下來是市委辦公室的秘書長劉桂清發言表態。他是專門爲市委服務的,市委的書記和副書記表態支持,他當然支持。